秘書陳小京急匆匆地跑進鄉(xiāng)長王軍辦公室，說：“縣政府辦秦主任來電話，通知新上任的林縣長來咱們鄉(xiāng)檢查工作了?！?/p>

王軍正坐在電腦前看網(wǎng)上的人體藝術，他正琢磨這種光腚子女人咋就成了藝術？回過神來愣愣地看著陳小京，陳小京說：“秦主任說林縣長起早就走了?！?/p>

王軍跳起來。要知道，縣城離本鄉(xiāng)政府只有50公里，小轎車加加油就到了，說不定縣長已經(jīng)在大門外了，他慌張地說：“趕緊通知洪副鄉(xiāng)長和李助理到我辦公室來?！?/p>

陳小京往外跑，王軍四神無主地轉了一圈兒，看見電腦上顯示的各種姿勢光腚子女人，這要是被別人發(fā)現(xiàn)我看這玩意兒可毀了，他關了電腦，對著門口大聲嚷：“小京，小京！”

陳小京跑進來，王軍問：“秦主任沒說林縣長來這兒的目的嗎？”

陳小京說：“秦主任說是來看看咱們鄉(xiāng)的小流域治理情況，檢查一下咱們鄉(xiāng)的工作作風。”

王軍說：“馬上通知鄉(xiāng)政府人員在家的來上班，下鄉(xiāng)的立刻返回，各就各位，都精神點，別像霜打的茄子蔫巴拉幾的。”

陳小京應一聲跑出去。

副鄉(xiāng)長洪成績和農(nóng)林牧汽水助理李幫工走來，兩個人都詫異地詢問地看著王軍。王軍說：“新調(diào)到咱們縣的林縣長——就是代理林縣長、等待選舉的林縣長到咱們鄉(xiāng)來了，說是來檢查咱們鄉(xiāng)的小流域治理和機關作風。這幾年咱們鄉(xiāng)的小流域治理上報材料整不少，吹得也挺邪虎，實際沒治理多少，也怪不得咱們呀，沒錢咋干活兒。林縣長來了，咱們得定個調(diào)子，只能說長處，不能說短處，他要實地看看，就把他領到治理好的那小塊看看，他要去別處就說路不好走過不去車?！?/p>

三個人急如星火地商量著。

太陽高了，還不見有小轎車進院子。王軍和三個人急切的心情淡了，王軍一眼又一眼地往門口看，門口不時進來辦事的人，有些是本鄉(xiāng)農(nóng)民，有的步行，有的坐毛驢車。王軍忍不住走到院子，透過窗戶看見各個屋子里的人都一本正經(jīng)地坐著、忙著，精神狀態(tài)很好，他挺滿意，胸有成竹地回到辦公室。

吃早飯的時候，縣長沒有來，吃過早飯，王軍把洪成績、李幫工、陳小京聚攏到自己辦公室，擺出一副商量工作的場面，他交待說：“縣長到了就說咱們班子成員正在商討小流域治理措施。”然后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議論怎么應付新來的縣長，不斷地一眼又一眼地往窗戶外看，縣長咱還不來呢？

院子進來過兩次小汽車，一次是縣水利局的，那個咋咋乎乎的薛股長奔向水利所了，又一次是縣公安局的，兩個警察下了車去了派出所。

等得時間長了，幾個人厭倦了，王軍說：“這么干坐著也是坐著，小京，你去拿兩副撲克，咱們打?qū)φ{(diào)邊等。”

陳小京回他辦公室拿來撲克，幾個人打撲克，邊往窗戶外看。太陽升高了，沒有小轎車進院子。

大門口進來一個農(nóng)民，一身塵土滿臉污垢，問院子里的人哪個是鄉(xiāng)長屋，走了進來，問：“鄉(xiāng)長在嗎？”

陳小京出著牌說：“不在。”

農(nóng)民猶豫不決地想朝屋外走，忽然看見了王軍，說：“王鄉(xiāng)長這不是在嗎！”

洪成績說：“在也不解決事，今天忙沒時間?！?/p>

農(nóng)民說：“忙也不行呀，我那些烤煙是你們讓種的……”

陳小京轉過身來說：“今天忙沒時間沒聽到嗎？出去出去！”把農(nóng)民推了出去。

大門口進來一輛驢車，驢車上下來一個四十左右歲的男人。趕驢車的人拐過車去走出了大門。男人站在院子里撒目著，打聽著來到王軍辦公室，四個人掃他一眼，從穿戴上看是個有工作的人，但肯定不是什么官，男人微笑地、謹慎地問：“鄉(xiāng)領導在嗎？”

陳小京看他一眼，問：“啥事？”

男人說：“我想見見鄉(xiāng)領導?！?/p>

李助理說：“鄉(xiāng)領導今天忙，沒時間，你有什么事？”

男人說：“我想了解你們鄉(xiāng)水利情況?！?/p>

看情形這個人可能是縣里哪個部門的，縣里經(jīng)常下來人，這個部門那個部門的，有的來統(tǒng)計幾個數(shù)字，有的要一份材料，有的沒什么事，就是轉一圈，只要是上邊來人，鄉(xiāng)里都得出人陪著，管他們飯。今天不行，今天有大領導來。洪成績說：“你是水利局的吧？剛才你們局的薛股長去水利所了，你去水利所問情況，回縣里還能搭個車。今天我們鄉(xiāng)領導沒時間，忙著迎接一個大領導?！?/p>

男人有些無可奈何，可能累了，把挎著的兜子放在茶幾上，問：“有水嗎？”

王軍大度又有親民的口氣說：“茶幾下面有暖壺，自己倒?！?/p>

男人倒了水，坐在沙發(fā)上，舒了一口氣，慢慢地喝。

四個人嘁查著打撲克。邊議論等待的領導咱還不到。男人說：“也許那個領導順便到你們鄉(xiāng)的地里看看?！?/p>

洪成績不屑地說：“哪有那樣的領導，當官的都是聽匯報，看材料，走馬觀花繞一繞，胡弄個政績就逃掉。”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遮羞地喝一口水。

王軍覺得當著一個縣里來的工作人員說這種只能背后議論、不能當面言傳的話不好，就接過話茬對男人說：“你坐著呀，我們今天是等人玩一會兒，中午吃飯時你跟著我們上食堂就行?！?/p>

男人點著頭，理解地說：“行行，你們玩兒，你們玩兒?！?/p>

四個人熱火朝天地打撲克。先來那個農(nóng)民又進來了，火氣沖沖地說：“這件事你們就不管了？那么好的水澆地種啥長啥，你們非得讓我們種烤煙，割了后又說我們的烤煙不合格不收，我們也是按照你們派去的技術員指導著種的，這不是坑人嗎！”

洪成績掐著撲克朝農(nóng)民揚著臉說：“是縣里讓種的，跟我們說不著?！?/p>

農(nóng)民說：“縣長調(diào)走了，新縣長還沒來，不跟你們說跟誰說，是你們讓我們種的?！?/p>

陳小京轉過身去往外推著農(nóng)民說：“今天有事，沒工夫搭理你，出去出去！”農(nóng)民叫嚷著被推了出去。

李助理解釋似地對男人說：“老百姓都是這樣橫蠻，整不了，鄉(xiāng)下這工作和你們縣城不一樣，成是難干了?！?/p>

男人沒有表示什么，他看著墻上貼著的各種規(guī)章制度，說：“你們這兒對機關干部要求挺嚴格呀?！?/p>

洪成績說：“那是呀，我們這兒的工作有王鄉(xiāng)長在，誰敢不好好干?！?/p>

男人問：“你們這上面怎么寫就怎么做嗎？”

洪成績邊出牌邊說：“當然……”瞅瞅王軍，王軍在一心一意出牌，洪成績自我嘲笑地說：“你也是工作的人，知道咋回事就行了?！?/p>

男人釋然。太陽繼續(xù)升高，四個人聚精會神地打撲克。男人先是坐著喝水，后來站起來抽煙，再后來湊到四個人身后饒有興趣地看打撲克。王軍怕他等著著急，就安慰他說：“你別著急，到中午我們帶你到食堂吃飯。”

男人點著頭說：“我不著急，不著急，你們玩兒吧。”

晌午了，也沒有小汽車進院子，王軍透過窗戶看看大門口，嘀咕：“咋還不來呢？”另三個人也猜測是因為什么還不到。

旁邊的男人好奇地問：“你們在等誰？”

王軍看著手里的牌，琢磨下一張怎么出，說：“新調(diào)到咱們縣的林縣長來我們鄉(xiāng)了，早晨出來了，這時候還不到。”

男人如夢方醒地說：“你們是等我呀，我就是林炯?！?/p>

四個人停住一切動作，半信半疑地看著男人，男人解釋似地說：“我來的時候順便到你們鄉(xiāng)路兩旁的小流域看看治理情況，又搭了一輛過路的驢車來到了鄉(xiāng)政府。”

四個人把牌扔在桌子上，吃驚地看著這個新來的縣長，個個像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