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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追求幸福而所托非人的“淫奔女”

 wangyong670 2015-10-29

兩個追求幸福而所托非人的“淫奔女”的形象
──李瓶兒與尤二姐形象之比較

  
兩個出身和性格頗為相像的“淫奔女”

  
  在地位和財富懸殊的社會里,上層社會的富豪往往會成為下層社會艷羨的對象;而努力擠進上層社會的圈子,也往往成為下層居民追逐的目標。至于這種追逐的結果如何呢,古今許多文藝家為我們編造了不少幸運兒的喜劇性故事,至今仍然履行著給那些艷羨富貴的人們以精神滿足的職能??伞都t樓夢》與《金瓶梅》卻與此不同,它們塑造了兩個有幸擠進上層社會而又被那社會吞沒了的女性───尤二姐和李瓶兒的形象,這兩個出身和性格頗為相像的“淫奔女”的不幸故事,讀后給人留下深深的沉思。
  李瓶兒和尤二姐都是出身平民的“小家碧玉”。尤二姐是賈珍之妻尤氏的后母尤老娘再嫁時從前夫家里帶過來的“拖油瓶”女兒,賈家的親戚雖多豪富,但在“四大家族”的關系網之外,有時也會織進一些小戶人家,以其女兒為媳,如榮府的邢夫人、寧府的尤氏和秦氏婆媳皆然。尤氏的娘家從來未出現(xiàn)過有頭有臉的親戚,尤老娘平日生活幸虧賈珍周濟,賈珍之喪,請她來看家,帶著兩個女兒,帶有投靠性質。尤二姐出嫁妝奩的置辦,尤老娘的養(yǎng)老,以及以后三姐的發(fā)嫁,全靠著親戚。所以尤氏二姝之在賈府,表面上“二姨”長“三姨”短的好像親戚,可實際上正如三姐在撕破臉皮時說的:“這會子花了幾個臭錢,你們哥兒倆拿著我們姐兒兩個權當粉頭取樂兒。”她們的地位很低,處境是很尷尬的。李瓶兒第一次結婚是嫁給大名府知府梁中書為小妾,由此看來其出身不會是高貴的,書中不正面寫她的出身,但從后來陰陽先生所言“父母雙亡,六親無主”,當是符合實際的。所以這兩位出身于社會地位較低的下層人家的“小家碧玉”,都是憑著她們自己的姿色擠進了上層社會,成了富豪之家的非正室的甚至非正式的配偶。
  不惟出身,二人的性格也較為相近。
  首先,她們都熱切地追求過生活的幸福,并為此有過越軌之舉。尤二姐來尤家前就指腹為婚許給了皇糧莊頭張家,后來張家敗落,二姐一直自怨自艾,怨恨終身失所,渴望改變現(xiàn)狀,所以一聽賈珍父子作主把她許給賈璉做二房,盡管不是明媒正娶,有種種不妥,她就欣然同意,把花枝巷作為安樂窩,居然甜甜蜜蜜地過起日子來。她不是沒有自知之明,以她的身份也未曾奢望能在侯門公府做鳳姐那樣的少奶奶,能給富貴而又年輕風流的璉二爺做個側室或二房,在她也感到十分滿足了。因此許多不正常的委屈,她都能受,即使被鳳姐騙入府中之后,她還一廂情愿地只往好處想。鳳姐開始步步緊逼“借刀殺人”了,她仍然步步退讓,逆來順受,最后她還把未來的希望寄托在腹內的胎兒身上,直到連這一點希望也破滅之際,她才決心告別這痛苦的人世。她對幸福生活的追求太執(zhí)著、太認真了,正是這強烈的愿望支撐著這一可憐女人經受住種種磨難,走完那短暫的人生旅程。
  李瓶兒同樣也是一個執(zhí)著地追求人生幸福的女性。她先后四次嫁人,其中三次出于她的自擇。她先嫁與梁中書為妾,李逵大鬧大名府時,她與養(yǎng)娘攜帶細軟逃到東京投親,遂嫁與花太監(jiān)的侄子花子虛為妻。論財富這個太監(jiān)令侄還是差強人意的,可論人品花子虛終日游蕩嫖賭,把她撇在家里獨守空房,她這個丈夫形同虛設。意外機緣使她勾搭上了西門慶,這是一個在“潘、驢、鄧、小、閑”諸方面都十分使她中意的情郎,她擔著比尤二姐大得多的風險以偷情的方式來彌補夫妻生活的不足。后來花子虛因吃官司而生病,瓶兒把這個不幸變成大幸,乘機氣死子虛,決定正式嫁給西門慶。盼望已久的幸福馬上就要降到她的頭上了,她以迫不及待的心情期望著爭取著這一天的早日到來,她拿出自己的錢財資助西門慶蓋房子,一見面就催西門慶:“我的哥哥,你上緊些……你早把奴娶過去吧,隨你把奴作第幾個,奴情愿服待你,鋪床迭被……”,說著說著就淚如雨下。孰料好事多磨,西門慶出了事,無暇顧及娶她。她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地盼啊盼啊,不見伊人,一日三秋,茶飯頓減,為伊消得人憔悴,及至臥床不起。因為看病,醫(yī)生蔣竹山乘虛而入,于是越俎代庖,瓶兒出錢幫他開藥店,把他招贅在家,小日子過得滿紅火,不是西門慶卷土重來,也算是滿為幸福的小康之家了。西門慶的東山再起,再次改變了她的生活道路,她終于正式以“六娘”的身份進入了她所朝思暮想的西門大官人的府第??捎铀牟皇呛槊}脈的情郎,乃是翻臉無情的惡煞,西門慶給她的見面禮是令人難堪的懲罰和報復。其后的生活道路決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美好,可她都以自己的堅忍和真摯挺過來了,在丈夫、同儕和下人中慢慢站住了腳。她和尤二姐一樣,都是渴望幸福并執(zhí)著地追求幸福的女人。
  舊時代,男人是女人的靠山,如果沒有一個頂門立戶的丈夫,一個女人即使有萬貫家財也很難把它轉化為現(xiàn)實的幸福。尤二姐和李瓶兒對于幸福的追求都可歸結為尋求一個可以作為依靠的稱心如意的丈夫,故而她們自以為一旦找到了,則對這樣的丈夫一往情深。賈璉偷娶尤二姐不過是增加了一個可以玩弄的對象,而尤二姐則把他視為終身依靠的伴侶。一次,當賈璉夸她標致時,她說:“我雖標致,卻無品行?!辈⑻拱琢俗约合惹昂徒惴虻牟煌?,表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今既作了夫妻,我終身靠你。”她的溫柔和癡情感動了賈璉,使賈璉在與正頭夫妻間烏眼雞似的爭斗及婚外的逢場作戲之外,第一次體驗到了小家庭生活的溫馨和有感情婚姻的甜蜜,雖然為時十分短暫。即使賈璉見異思遷使她慘遭不測之后,她仍對其一往情深。這一點在李瓶兒身上表現(xiàn)得更為充分。賈璉不過是一個浪蕩的紈绔兒,西門慶則是一個虐待女性的兇神惡煞。李瓶兒的癡情竟然感動了這個“坑婦女的領袖,降老婆的班頭”,以致瓶兒死后,西門慶竟第一次表現(xiàn)出了并未泯滅凈盡的人情味,他為他那“好心的有仁義的姐姐”短時間內幾乎痛不欲生。西門慶和潘金蓮間純粹是肉欲方面的互相利用,可他對瓶兒的感情除了“欲”之外,確也有“情”的因素,這“情”就是瓶兒的癡情感化出來的。人也真怪,對這樣一個惡魔似的丈夫,瓶兒是那樣一往情深,至死不渝,自己已經朝不保夕了,還勸西門慶不要為她請假耽誤了公事,不讓西門慶為自己治病以免浪費錢財,物故之后,她的魂兒還依傍著西門慶,勸他珍重自己,提防花子虛──她的前任丈夫的陰魂的報復。她對西門慶已達到癡情的地步了。
  秉性善良,善良到懦弱的程度,這是尤二姐和李瓶兒在性格上的又一共同之處。善良的人往往把別人想象得跟自己一樣善良,尤二姐就是這樣的人。賈璉是花幾個臭錢把她們當作粉頭取樂兒,明眼人看得很清楚,尤二姐卻以為終身有靠,而且?guī)缀醢讶阋餐七M了火坑。對此尤三姐說她糊涂,這糊涂正因為善良,把別人想得太好,后來她上了鳳姐的圈套亦因為如此。對鳳姐的為人,賈璉和興兒都給她作過介紹,可經不起鳳姐一席話,她馬上解除了武裝,認為興兒的告誡是“小人不遂心誹謗主子”,馬上向鳳姐傾心吐膽,把鳳姐引為知己。騙入府中之后鳳姐步步緊逼已經開始作踐她了,先是生活日用供應短缺,繼而是飯菜缺晚少晌,她想說又怕人說她不安分,唯一的辦法是忍著。面對下人的作踐和鳳姐的耍弄,她反以為“他這般的好心,思想‘既有他,何必我有又多事。下人不知好歹,也是常情。我若告了,他們受了委屈,反叫人說我不賢良?!虼朔刺嫠麄冋谘??!兵P姐也正是看準了她的心癡意軟的弱點得寸進尺地作踐她,終于把她置于死地的。一直到死,她都沒有過一點以牙還牙的表示,沒有一點反抗的意識?!拔乙簧沸屑忍?,今日之報亦當然……隨我去忍耐?!暴ぉぉみ@個善良的女人可真算是逆來順受,死而無怨了。同大觀園姊妹的友好相處,對奴隸們的溫和憐下,也都可以看出她的善良。李瓶兒剛在我們面前出現(xiàn)的時候倒是頗為兇狠潑辣,她看上了第三任丈夫西門慶之后就一步步無情地將花子虛甩掉,直到把丈夫作踐致死。固然,子虛算不上好丈夫,然而瓶兒之對他,未免也過分了些。她與潘金蓮雖秉性不同,但在對待前夫的態(tài)度上,二人倒有異曲同工之感。同一個瓶兒在嫁給西門慶之后性格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在其后的生活中她的精明和兇狠都跑到爪哇國去了,無論對誰都只剩下善良和逆來順受,前后判若兩人。盡管許多論者苦心為之辯解和彌縫,但人物性格前后的斷裂總是很難令人心服。不過就事論事進入西門家之后的李瓶兒的確是一個多情、善良而又懦弱的女性。她對西門慶千般恩愛,一往情深,至死不渝;對潘金蓮以德報怨,逆來順受,從無半點反擊之舉。與尤二姐一樣,她也是把別人想得太好。開始她把金蓮引為知己,主動要求跟金蓮作鄰居,很快地她就被潘金蓮視為最大威脅,把她當成了爭風吃醋的主要對象,明里暗里不斷做著損害她的事,可對這一些她都渾然不覺,仍然一片熱心待人,主動周濟潘姥姥,西門慶到她房里經常被她攆到潘的房里去睡。官哥兒是她的命根子,潘金蓮“懷嫉驚兒”、“打狗傷人”用心都很兇險,可她除了萬不得已時叫丫鬟出去乞求兩句之時再無它法。對惡人的乞求只能使其更加囂張,可她除了“雙手捂著孩子耳朵,腮邊垂淚,敢怒而不敢言”,再無其它表示。這時的西門慶完全站在她這一邊,她有著十分有利的優(yōu)勢起而反擊,可她始終未把金蓮的惡行向丈夫透露一點。西門大姐告訴她金蓮離間她與月娘時,她知道自己母子的性命早晚要喪在潘金蓮手中,可她除了垂淚之外,再無所能為。這一個善良到懦弱程度的女子,最后終于母子雙亡在她人之手了。對待“姐妹”行,對待親戚,對待仆婦,對待妓女和尼姑,對那些多懷不測之心慣于狡詐欺騙的各色人等,李瓶兒都能以溫和厚道處之。盡管吳月娘時有糊涂之處,可局外人如吳大妗子、潘姥姥等冷眼旁觀都看得很清楚,大家交口稱贊李瓶兒的善良的好性兒,她之能打動西門慶的心使之死后痛苦不已的,也是她的“有仁義的好性兒”。

  
相同的悲劇命運

  
  頗為相近的出身,頗為相近的性格,又走完了頗為相同的悲劇道路:尤二姐和李瓶兒,真是一對異地而同的難姐難妹。
  她們在找到“幸福的家庭”作為自己的歸宿之前,都品嘗過人生或家庭的不幸。尤二姐的生身父母在自己的女兒還未降臨到人世的時候,就通過指腹為婚把她的命運綁在另一個同樣尚未出世的性格和前途未卜的男人的身上,這真是一個先天就注定了命運的悲劇人物。其后,未婚夫不才,父死母嫁,隨母親投靠親戚,被姐夫勾引失身,從而使她變成一個“無有品行”的“淫奔女”。李瓶兒在正式嫁給西門慶之前也品味過人生的苦果,她以一嫁再嫁的形式把自己變成了“淫奔女”。也許正因為如此吧,她們才愈加渴望著找到一個能夠成為自己依靠的給自己帶來幸福的丈夫。
  可她們找到了一個什么樣的可以托付終身的丈夫呢?賈璉是一個浪蕩的紈绔子弟,富貴和年輕并不能給她帶來幸福,她和賈璉的結合的形式更注定了悲劇結局的必然性。這一點明眼人洞若觀火,尤三姐就看得十分清楚。她筑在花枝巷的小安樂窩,不過是兩個紈绔兒的專有行院,她們姐妹倆,“白白被沾污了去”。賈璉和二姐之間或一時有情,但他終不會改變浪蕩公子見異思遷玩弄女人的本性。從平安州回來之后,賈璉聽說二姐已被接回府中,“見鳳姐臉上即露愧色”,賈赦賞了他秋桐之后,他馬上又露出“得意之色,驕矜之容”,正當二姐遭受秋桐折磨之際,他與秋桐卻正好“一對烈火干柴如膠似漆,燕爾新婚”,正打得火熱,而鳳姐也正是利用這把“刀”將尤二姐置于死地的。以個人品質而論,賈璉不過是豪門的紈绔兒,對婚配對象較為輕浮,西門慶比他低劣得多,是一個比薛蟠還要惡劣的流氓惡霸。蔣竹山說他“專在縣里包攬說事,廣放私債……是打老婆的班頭,坑婦女的領袖”,倒是并非需要推倒的誣蔑不實之詞。而瓶兒毅然氣死花子虛,一腳踢開蔣竹山,把西門慶作為理想的對象來追求,她篩選的標準并非對象的品質、用情是否專一等等,而是“潘、驢、鄧、小、閑”,特別是前邊兩個字,與前二人相比,只有西門慶才能滿足她這方面的要求,“你就是醫(yī)奴的藥一般”??伤阶鳛槲鏖T慶的“六娘”抬進門時,迎接她的竟是一頓皮鞭。西門慶三日不進新房,她上吊被救了下來還逼著她再“死給我瞧”,這時她才嘗到那“班頭”和“領袖”的滋味。雖然在其后的日子里,靠她的逆來順受和一味癡情,靠她的財富和容貌,她把西門慶感動得回心轉意了,特別是生子之后,她幾乎獲得了專房之寵??晌鏖T慶之愛她,仍不過是“好個白屁股兒”,以及她能給自己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她和潘金蓮不過是兩個風味不同的玩物。所以潘金蓮玩弄陰謀手段把她搞得母子雙亡之后,西門慶并沒有給她報仇,他摔死了雪獅子貓,把瓶兒厚厚地發(fā)送下地之后,很快就把自己的熱乎勁,轉移到潘金蓮身上去了。
  尤二姐和李瓶兒婚后都遇到了一個兇狠潑辣的競爭對手,她們的幸福和生命都直接葬送在她們的對手手里。尤二姐的對手是在各方面都比她占絕對優(yōu)勢的“鳳辣子”,后者作為明媒正娶的正室,無論其娘家勢力,其在家庭中的地位,其個人的心計、口齒和手段,都是出身小家、在國喪家孝中瞞著家長偷娶、身份不明、面軟心癡的尤二姐所絕對不能與其抗衡的。所以她的存在一旦為鳳姐知道之后,她只能像耗子落到貓手上一樣,只好任其擺弄、作踐與殘害了。鳳姐不僅凌遲般地奪走了她的生命,不僅借刀殺人,而且長期使她這個被摧殘者對摧殘者保持著感激。胎兒被打下之后,尤二姐只好自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且死后差點被搞得尸骨無存。李瓶兒所遇到的競爭對手雖然也并不高于自己,但在心計、手段和口齒等競爭條件方面遠非她所能夠望塵,二人反差極大。李把別人看得過好,潘則他人皆是地獄;李善良軟弱,潘則潑辣兇狠;李面對欺負逆來順受,一味退讓,潘則咄咄逼人,得寸進尺;李常常以德報怨,潘則以怨報德……在家庭生活的爭斗之中李瓶兒根本不是潘金蓮的對手,實際上她根本就沒有一個斗爭意識,潘金蓮無中生有步步緊逼地向她殺過來了,她自己也看得很清楚了,可她除了步步退讓,聽天由命之外再無他法,結果她的退讓只能招致敵手變本加厲的進攻,最后她只能徹底將自己和兒子葬送在敵人之手。
  尤二姐和李瓶兒的悲劇,是兩個性格、追求和遭遇都十分相似的女性的悲劇,她們的不幸有著深刻的悲劇必然性。
  首先,她們所追求的都是門第懸殊的婚姻。在以男性為中心的封建時代,女性本身就被置于從屬地位,如果婚姻門當戶對,女子有個有錢有勢的娘家作為后盾,處境還會好一些。像尤二姐式的依托親戚無以自立的小戶人家,連出嫁妝奩都要人家置辦的婚姻,與英蓮、嫣紅式的買賣婚姻,在本質上并無多大區(qū)別。李瓶兒雖然較為富有,然而她自幼父母雙亡,其后一嫁再嫁,當她成為西門慶的小妾時,她連個無錢無勢的娘家人也沒有,所有的只是前夫的哥哥以莫名其妙的“大舅”的身份趨附西門的炎勢,在婚后往來走動,這對瓶兒娘門的依托無疑是一種嘲弄。這種門第懸殊的婚姻,不光注定了她們半奴半主式的小妾的地位,而且決定了她們在家庭矛盾中十分不利的處境。
  其次,她們都是以非正式途徑的婚姻進入各自丈夫的家庭的。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婚姻觀念,在封建時代必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經過“明媒正娶”的婚姻才合法而又合理,否則會被視為“不才”而為社會所不齒。尤氏姊妹在婚前投靠親戚時不幸已被姐夫玩弄,雖然她們實際上是受害者,可她們卻認為自己“淫奔不才”“無品行”,有一種深重的負罪之感,至于社會上的倫理偏見更可想而知了。她與賈璉在國喪家孝期間又未經父母之命明媒正娶的婚姻,尤三姐稱之為“偷來的鑼鼓打不得”,鳳姐之壓制二姐,壓制尤氏和賈珍父子,用的就是這個堂堂正正的大題目。二姐自戕之后,賈母不準其進家廟,可以叫賈璉將其燒掉或送那亂葬崗子一埋了事,也都因為她的“來路不正”的緣故。在李瓶兒生活的那個市井環(huán)境里,雖然封建禮教觀念不像詩禮世家那樣濃重,然其總的趨向并無二致。吳月娘論婦女品行時就曾說過:“如今年程,說什么使得使不得!汊子孝服未滿,就浪著嫁人的才一個兒?!彼I諷的本是李瓶兒,可使孟玉樓聽了都感到難為情,可見這種倫理觀念的威懾力量。雖然對于“妾”來說其婚姻形式不像“妻”要求那樣嚴格,而這種有限寬松正是與其社會地位的低下相一致的,這種“寬松”,也正如西門慶死后吳月娘享有對于具有妾的身份的“姊妹”的人身支配權,可以賠嫁發(fā)嫁,也可以交媒人發(fā)賣的“寬松”一樣。這種非正途的婚姻,是尤李悲劇的又一必然因素。
  再次,如果把尤二姐和李瓶兒的婚姻追求、婚姻方式與婚戀對象綜合起來加以考慮,則她們的婚姻悲劇是所托非人的悲劇。一心渴望著婚姻和家庭幸福,不從自己的實際出發(fā),而是眼睛向上,艷羨富貴,寧為富人妾,不為貧者妻,這就決定她們會把選擇的目標投向西門慶和賈璉這樣的紈绔子弟,從而釀成婚姻悲劇。這方面尤三姐與她們形成鮮明對比。她們同樣執(zhí)著地追求著家庭的幸福,她們兩人往往陷入空想,而三姐則現(xiàn)實和清醒得多,她十分清楚尤二姐那種幸福的脆弱性,她勇敢地走著自己的路,執(zhí)著于自己的追求。論門第和財富柳湘蓮當然不能跟賈璉相比,然而他有著賈璉所無法比擬的人格和對愛情的忠貞。他與尤氏姊姐屬于同一社會階層的人物,她如能與三姐兒結合,在那一時代應當是一對美滿的婚姻。當然,曹雪芹從更為深刻的角度把她們的婚戀也納入了“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社會歷史大悲劇之中去了,然而這并不排除尤柳結合比尤賈結合有著更多的可行性。
  李瓶兒的第三任丈夫蔣竹山,論人格不能與湘蓮相比,但她與尤柳屬于同一社會階層,如果不是西門慶的干擾,不是李瓶兒對竹山的“風月”不能滿足──這方面與當時的時代氛圍與笑笑生的創(chuàng)作意識有關,他把人對性的追求提到了過高的位置──則蔣李式的小市民家庭,一夫一妻,無衣食之愁,有恩愛和順,應是一個滿不錯的小康型的幸福家庭呢??上績浩劬ο蛏厦陨狭肆硗饽J降男腋?,她用自己的手釀造了人生的苦酒,還得她自己把它喝下去。
  最后,再談談尤二姐和李瓶兒悲劇的主觀原因。以上三個方面的原因談的是二人悲劇的客觀方面的原因,但有這三個方面的原因并不一定釀成二姐與瓶兒式的悲劇,她們也可能成為趙姨娘式的悲劇,潘金蓮式的悲劇,或者花襲人式的、平兒式的悲劇,故尤二姐與李瓶兒的悲劇還有其自身的性格方面的原因,即如尤三姐說二姐的,她們倆都“心癡意軟”。“癡情”本是難能可貴的,可惜她們所“癡情”的對象是賈璉和西門慶這樣的人物;“意軟”,表現(xiàn)為糊涂,使她們對自己和他人、對周圍的環(huán)境不能有個清醒的認識。尤三姐說:“姐姐糊涂,咱們金玉一樣的人,白叫兩個現(xiàn)世寶沾污了去,也算無能。而且他家有個極厲害的女人,如今瞞著他不知道,咱們方安。倘或一日他知道了,豈有干休之理,勢必有一場大鬧,不知誰生誰死?!卑褑栴}看得十分透徹。蔣竹山對西門慶的評價雖說別有用心,但也不是污蔑夸大之詞??上齻儍扇硕悸牪贿M去,遂至自蹈泥潭,越陷越深。善良,是一種美德,可如果把壞人想得過好,或者對邪惡一味采取逆來順受的態(tài)度,那正好化為糊涂或軟弱。潘金蓮、趙姨娘式的扭曲固不足取,然善良和追求幸福的女性也有聰明剛烈如鴛鴦,雖不害人亦長于自衛(wèi)的孟玉樓,雖被人踩在腳下猶不忘掙扎幾下以牙還牙的孫雪娥,她們都走著與尤李二人不同的人生道路。尤二姐的善良軟弱不僅感化不了鳳姐使之良心發(fā)現(xiàn),反而適濟其為惡之氣焰。如果她能像尤三姐那樣拒不進府,即使進來也不聽其擺布,那鳳姐的陰謀還未必如此輕易得逞呢。尤二姐死后有一段在夢中與尤三姐的對話,她對謀害她的具體兇手算是看清了,但對置自己于死地的社會仍在夢中——“既不得安生,亦理之當然,奴亦無怨。”她這種一味逆來順受的過分軟弱的態(tài)度,使尤三姐聽了只好“長嘆而去”,實在也無有好的辦法。李瓶兒的處境與尤二姐不同,按理說優(yōu)勢應該在她這一邊,特別是生子之后,如果她利用丈夫對兒子的鐘愛,抓住金蓮的確鑿把柄發(fā)動反擊的話,結果很可能是另一種樣子也說不定。其實只要她“淚流滿面”地向丈夫如實訴說,西門慶一定會勃然大怒,也是可想而知的。天知道她對待花子虛和蔣竹山那股鋒利潑辣勁到那里去了!她一味逆來順受,一味將眼淚往肚里流,坐失極其有利的反擊機會,將大好的優(yōu)勢轉化為劣勢,遂使對手陰謀如愿以償,這不能不歸咎于她自己的過于軟弱了。

  
性格和悲劇的差異

  
  實際上把尤二姐稱為“淫奔女”是不妥當?shù)?。統(tǒng)治階級歷來賤視婦女,玩弄婦女,對男女兩性實行不同的倫理標準:男人可以堂而皇之地娶三妻四妾,更有著很大的婚外性自由;而對女性則要求“從一而終”,一面把她們視為私有,一面又逼著她們成為男性的玩弄對象,而同時又把被侮辱損害者視為“淫賤”,這一不合理的現(xiàn)象正是不朽小說《紅樓夢》所批判的主題之一。這種觀念在《金瓶梅》式的市井環(huán)境中有了局部改變,但在大觀園內外卻仍然頑固地把支配著男性和女性的頭腦。賈珍弟兄自不必論,豪爽跌宕如柳湘蓮卻也擺脫不了這一觀念的桎梏,以致害了尤三姐從而也釀成了自己的婚姻悲劇。更為可悲的是尤氏姊妹自己也賤視自己,自視為“淫奔不才”,尤二姐的這種觀念尤甚,她背負著這一精神枷鎖,不敢直起腰來堂堂正正地做人,理直氣壯地爭取自己的幸福。尤二姐作為一個“小家碧玉”,依附豪門親戚,抵制不住年輕紈绔的誘惑而失身,金玉般的人物白白被玷污了,她是典型的受害者,無可深責。她在這種環(huán)境中掙扎著想尋求一門美好的姻緣,一個足不出戶的弱女子,既無父兄作主又無生活經驗,聽了賈珍父子的花言巧語成了賈璉的外室,在道德上亦無可深責,絕談不上什么“淫奔”。李瓶兒在嫁給西門慶之前,先是梁中書的小妾,意外變故把她拋出那一社會階層,她又成了太監(jiān)之侄的正室。社會地位降了一個層次,她的家庭地位反提高了一個層次。在花家堂堂正正地當家立紀,主持家政,更不受丈夫的束縛掌管著錢財,使她不滿足的只是,丈夫好在外宿娼吃酒,長夜不歸,正因為聽她擺布也顯得窩囊,而且也沒有西門慶那樣的好風月,房闈生活滿足不了她的要求。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她遇上了花子虛的結義兄弟西門慶,西門對她早已垂涎三尺,而她也正傾倒于西門的風范,于是二人一拍即合,輕而易舉地完成了墻頭密約的喜劇。這里很難說是西門慶勾引李瓶兒還是李瓶兒勾引西門慶,很難說誰主動誰被動,初次茍合甚至還是李瓶兒主動相約呢。雖然在瓶兒這方面有著不滿意于原來婚姻追求更新的因素,但這種實現(xiàn)方式即使在今天看來也是不足取的。而李瓶兒與西門慶勾搭成奸之后,為了擺脫原來丈夫,她更乘人之危先是將家中財物轉移于外遇,繼而對丈夫實行虐待,不給好好治病,主動唆使奸夫侵吞丈夫財產,終于把丈夫氣死。她為了自己的幸福,犧牲了丈夫的幸福與生命。她不能因為家庭生活的不滿而逃脫蓄意謀害丈夫的罪名,雖然這是有其社會原因的。她的第三次結婚倒是合情合理的。蔣竹山雖然不能跟柳湘蓮相比,可也是一個自食其力的醫(yī)生,在家庭生活中也未見有負于妻子之處,而且由瓶兒牢牢地把握著財產。在西門慶東山再起之前,她已經開始厭棄這一丈夫了。那原因是什么呢?是因為她在西門慶手里“狂風驟雨經過的”,而蔣竹山“原來是個中看不中吃的鑞槍頭”。床笫之上“往往干事不稱其意”,乃至漸生憎恨,于是乘西門慶卷土重來之際,再次乘人之危,趕走了蔣竹山。進入西門家的李瓶兒是那樣地癡情,可她在拋棄前兩個丈夫的過程中又是那樣的冷酷無情,促使她行動的是“欲”而不是“情”。她罵花子虛“濁蠢才”,罵蔣竹山為“腰里無力的蝦蟮”,是“債樁”,是個“中看不中吃的忘八”,嫁給西門慶前的李瓶兒,跟潘金蓮的秉性頗為接近,很少有令人同情之處。進入西門家后的瓶兒,性格發(fā)生了變異。她對最后一任丈夫無限癡情,簡直是死而不已,在那冥冥世界之中,在花子虛與西門慶之間,她依然癡情地依戀與庇護著后者。對家下大小人等,她是那樣善良寬厚,而在潘金蓮咄咄逼人的攻勢面前,她除了流淚再無它法,只好睜著眼睛任人宰割。論者或曰是西門慶的橫暴改變了她的個性,這很難令人信服。橫暴可以改變她的潑辣,可改變不了她的機智,她在丈夫面前可以委曲求全,可在對手面前為什么要放棄那明明白白的優(yōu)勢而任人擺布,而像尤二姐一樣意軟心癡呢?作者也許把兩個不同的原型嫁接在一起而忽視了前后兩個瓶兒性格的連貫了吧?這不能不說是這部小說在藝術上的重要失誤之一。
  撇開瓶兒性格的前后變異不論,同樣意軟心癡的李瓶兒和尤二姐,她們各自釀成悲劇的原因也很不一樣。
  尤二姐死于一個在各方面都居于絕對優(yōu)勢的對手之手,而李瓶兒卻被一個客觀條件并不比自己優(yōu)越與自己地位相同的競爭對手所謀害。鳳姐是賈璉明公正道的夫人,出身于金陵豪族世家,娘家有著不亞于夫家的財富和權勢;在家族中她深得最高家長賈母的寵愛并與榮府實際當家的王夫人是親姑侄,她受家長委托主持家政,一貫威重令行;在小家庭內,她是西風壓了東風,丈夫對她一向退避三舍;她少說有一萬個心眼子,論口齒十個會說的男人也比不上她,而且兇狠潑辣,臉酸心狠,又是醋罐子……在這樣一個對手面前,一個國喪家孝期間瞞著家長偷娶的外室,一個小戶人家善良軟弱且有不好名聲的弱女子,除了任其擺布之外實在是別無選擇。尤二姐的悲劇結局是無可置疑的。李瓶兒面對的競爭者是一個地位與自己相同的妾,對手的來路比自己更為不正,論容貌各有千秋,她的白皮膚更明顯地優(yōu)于金蓮,床上風月也不比金蓮差,而且她很有錢,可以買得上下人等的歡喜,她的人緣比金蓮好得多。她的最大優(yōu)勢是有兒子,且是西門慶的獨苗,并因此幾乎獲得了丈夫的專房之寵。在心計和行動作風方面,她比金蓮雖弱一些,但從先前她對待花子虛與蔣竹山兩個丈夫的情況看,也不會差得很多,如果她能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予以彌補,她與金蓮應該是旗鼓相當,然而她最終還是失敗了,慘敗了。一切優(yōu)勢不用,聽任對手宰割,尤二姐的不幸令人同情,瓶兒的悲劇還令人嘆息。
  在尤李二人的悲劇中,她們所托身的丈夫應負什么責任呢?尤二姐的被誑入府是于賈璉不在的情況下發(fā)生的,賈璉的偷娶是遲早要暴露的,早晚要有一場大鬧,不知誰死誰活,三姐兒早就說過,這不以賈璉的走不走為轉移。賈璉后來是回來了,但他沒有努力改變二姐的命運,他也改變不了二姐的命運。得到秋桐見異思遷是其主動原因;但即使沒有秋桐出現(xiàn),她也無法改變鳳姐上述幾方面的優(yōu)勢,改變宗法制度和封建觀念所給鳳姐提供的有利條件,尤二姐是在賈璉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被鳳姐迫害至死的,她的不幸有著很大的必然性。而李瓶兒則異于是。她是在為西門慶生了獨生兒子因而受到西門慶特別寵愛的情況下被競爭對手謀害致死的,西門慶是個“打老婆的班頭,坑婦女的領袖”,老婆在他眼里都是玩物,對誰他都可以翻臉無情,她雖然寵愛金蓮,但官哥出生之后,他的感情重心早已轉移到瓶兒身上。他愛瓶兒不是因母及子,而是因子及母,可想而知,如果早先已覺察到金蓮的險惡用心,他是不會放過金蓮的,而瓶兒母子的結局也不致于像后來那樣。與賈璉之無可奈何不同,西門慶是完全可以改變瓶兒母子的命運的,只是他的作用未及發(fā)揮而潘金蓮的陰謀乃以得逞,使他面對著一個無可奈何的既成現(xiàn)實罷了,這是尤李悲劇不同的一個重要方面。
  尤二姐是被人活活折磨而死,開始是丫鬟,后來是秋桐,恣意作踐她。粉脂頭油沒了,她默默地忍受著;飯菜不堪下咽,她默默地忍受著;賈璉遇上新歡把她冷落在一邊,她還默默忍受著;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腹中的胎兒身上,在這一線希望也破滅之后,她對人生還有什么可以留戀之處呢?她留下了“折簪爛花并幾件半新不舊的綢絹衣裳”,永遠離開這人世而去了。她的后事按照鳳姐的預謀和根據(jù)賈母的命令,本應是“或一燒或亂葬地上埋了完事”的,還算賈璉念及舊情,也多虧平兒的幫助,她才得了一副棺材,在三姐的安葬之處,向永遠寂寞的太虛大荒之中,去尋求自己的歸宿──她這一對相依為命的患難姊妹,在冥冥之中永遠地相依為命了。這與寧府秦可卿之喪的烈火烹油,恰成為強烈的對比。十分有趣的是,同樣不幸的李瓶兒,她死后卻得到了如同秦可卿那樣的哀榮,而《紅樓夢》的作者在描繪秦可卿出喪那煊赫的大場面時正是借鑒了瓶兒之喪的場面呢。而且可卿之喪的主辦者是與自己關系曖昧的公公,而瓶兒之喪的主辦者則是自己的丈夫。這不幸中之大幸,瓶兒果然死而有知,也滿可以告慰于地下了。在這個意義上瓶兒之死可以不作悲劇看待了。
  如果說李瓶兒是個悲劇人物,那她是一個平民出身的善良女人的悲劇,這悲劇是大家庭一夫多妻制度也即納妾制度的產物,她是妻妾之間爭斗傾軋的犧牲品。在作者的意識中,沒有把這一故事當作女性悲劇來寫,當我們從更高的角度來審視它的時候,它才成為如上所述的悲劇。而尤二姐的悲劇則是典型的女性的悲劇,一個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企望以自己的美貌擠進上層社會的平民婦女的悲劇,一個帶著沉重的封建枷鎖而又過分善良不知抗爭的柔弱女性的悲劇,一個被封建大家族森嚴的宗法制度吞噬了的婢妾的悲劇。與李瓶兒不同,尤二姐的悲劇有著十分深厚的必然性和深廣得多的社會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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