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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云歌，什么張冠李戴的許平君，歷史在泛娛樂化的惡濁世風(fēng)下被任意曲解，讀者觀眾則頻遭愚弄。上官小妹，才是漢昭帝劉弗陵唯一親近過的女人，正宮皇后娘娘。請聽她自己述說那段與小皇帝劉弗陵的前前后后，還歷史一個真實的樣貌。 十二歲的郎君漢昭帝劉弗陵，身著龍袍，端坐在寶座上，文武百官分列東西兩廂。典儀官奉皇后冊寶到御案上，百官向皇帝朝拜，接著宣詔官大聲傳諭：今日冊封上官氏為皇后，命公等持天子節(jié)奉迎皇后！百官二叩頭受命，接過冊寶，三叩頭。 我身著后服，頭頂鳳冠，驚怯地偎在母親霍氏的懷里。迎親的人馬儀仗浩浩蕩蕩而來，祖父和父親站在廳堂接迎，領(lǐng)詔，跪拜謝恩。乳娘牽著我的手來到前廳，面北而拜，感謝皇恩浩蕩，伸手接過內(nèi)侍遞上的冊寶。即將要與父母家人告別，未來陌生的高貴生活像一陣凄冷寒風(fēng)，在我心頭奔襲。強(qiáng)忍淚水，哽咽著出了廳堂，宮女抱我登上鳳輦，眾人相擁，鼓樂喧天，載著纖小的皇后，奔向未央宮。時不多久來到殿前，皇帝起坐迎接，拱手行禮，雙雙被引領(lǐng)步入內(nèi)殿，落坐，合巹酒畢，按照大人們的張羅，郎君劉弗陵寢于昭陽殿，宮女們簇?fù)碇襾淼浇贩康畎残?。男女的婚姻，原來不過是鬧鬧哄哄這么一場繁文縟節(jié)，興致勃勃的是外朝內(nèi)宮上上下下的文武臣子們，他們喜氣洋洋地擺弄著我們這一對玩偶。年幼的我，一點都不覺得好玩，小哥哥劉弗陵，看上去也早就乏味困倦多時了。 弗陵哥哥是先帝劉徹最小的兒子。衛(wèi)皇后生的太子劉據(jù)，因巫蠱之禍被趕殺，皇太子的位置一直空著，武帝病重將薨，才下詔立弗陵為太子。福兮禍兮，喜也悲也，就在確定他做皇太子之前，武帝將其曾稱贊作“堯母”的弗陵生母鉤弋夫人，賜死在云陽宮，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子少而母壯，為了避免當(dāng)年呂后專權(quán)的悲劇重演。 公元前87年二月十四日，武帝駕崩，十五日，皇太子劉弗陵于柩前即位。遵武帝遺命，我的外公大司馬、大將軍霍光，車騎將軍金日磾，我的爺爺左將軍上官桀，御史大夫桑弘羊，丞相田千秋，五位顧命大臣共同輔佐年僅八歲的皇帝劉弗陵。這時候，兩歲的我，還在母親的懷里嗷嗷待哺。 公元前83年，我六歲了。一天，爺爺上官桀和父親上官安，到霍府拜見外公霍光，一對兒女親家，他們向來是無話不談的。飲茶敘談?wù)龤g，爺爺突然提出，該給皇上選一個中宮皇后了。外爺一時為這個話題驚詫，皇帝這時才剛十二歲，在他看來，冊立皇后為時尚早，但親家既已提出，不好拂了面子，外公接過話來：雖說顯得早了些，但如果真有那賢良淑敏的女兒，送進(jìn)宮去，倒也是一件美事。隨即問爺爺上官桀：君侯手中可有合適的人選？不等爺爺回話，我父親上官安忙躬身稟外公：小女上官小妹，天生麗質(zhì)，聰慧伶俐，來日足以統(tǒng)領(lǐng)后宮。外公聽罷，不禁皺起眉頭：小妹年方六歲，如何能進(jìn)宮做皇后，不妥，不妥。爺爺一旁起身相勸：小妹也是大將軍您的外孫女，若能正位中宮，您不是一樣也臉上有光嗎！外公登時惱了：左將軍此言差矣，先帝臨終托孤于你我，今冊立皇后乃天下大事，豈可假公濟(jì)私！爺爺與父親一時啞口無言，悻悻告辭。 看起來，爺爺上官桀是為了我小妹的遠(yuǎn)大前程，但兩相比較，從心而論，他與外公的人品德性，是有著天壤之別的。外公霍光，是聞名于世的驃騎將軍霍去病的同父異母弟弟，二十多年來恭謹(jǐn)做事，謙遜為人，深得先帝信任。而爺爺上官桀，早先給武帝養(yǎng)御馬，心胸和見識就狹小了許多，大事情上糊涂，小手腕頻出。據(jù)說，有一年武帝病了好長時間，多日不來馬廄，爺爺就懈怠不用心喂養(yǎng)了，誰知突然有一天武帝來察看，見馬匹都瘦弱了許多，怒斥爺爺失職，爺爺眼珠骨碌碌一轉(zhuǎn)，忙伏地叩頭道：臣聞圣體欠安，日夜憂慮，再無心思喂馬，請陛下恕罪！武帝就這樣被糊弄了，反念他惦念圣躬，忠心可嘉，轉(zhuǎn)怒為喜。 我爺爺上官桀為了上官家的飛黃騰達(dá)，一心想讓我這個孫女當(dāng)皇后，對于外公的規(guī)勸，他壓根沒有聽進(jìn)去。遭外爺拒絕后，他并未打消念頭，回到家與我父親一番謀劃，決定另辟蹊徑，走宮中內(nèi)線。 劉弗陵即位后，外公顧及八歲的孩子，飲食起居需要個貼己的人照料，弗陵母親已不在世，外公便請弗陵的異母姐姐鄂邑蓋長公主進(jìn)宮，全權(quán)照顧小皇帝，內(nèi)宮一切事務(wù)，統(tǒng)統(tǒng)由蓋長公主作主，姐姐自然就成了弗陵最貼心的人。蓋長公主早先嫁給蓋侯，蓋侯府中有個門客丁外人，河間府人，相貌堂堂，能言善辯，機(jī)智多才，風(fēng)流瀟灑，在府中待得時間長了，一來二去，深受蓋長公主青睞，兩個人私下常眉來眼去。巧的是，蓋侯英年早逝，中年寡居的蓋長公主與俊男丁外人天作之合，公開姘居在一起。外公霍光早知這段風(fēng)流公案，想男女之事，情有可原。只是后來發(fā)現(xiàn)二人夜間常要偷偷歡聚，為了不致疏忽慢待了小皇帝弗陵，外公索性下令讓丁外人進(jìn)宮侍宿，這下兩不耽誤。 我爺爺和父親要走的門路，正是蓋長公主的相好丁外人。備下厚禮、名帖，我父親上官安先去拜見了丁外人，說明了將我許配皇上的來意，托他向蓋長公主說情，成全一樁美好姻緣，同時答應(yīng)事成之后，一定幫丁外人加官進(jìn)爵。丁外人滿口應(yīng)承，回頭就說給蓋長公主。幾番上下串通、左右周旋，不久，小皇帝頒詔，召我進(jìn)宮，封為婕妤。當(dāng)時，我外公霍光的心思是不言自明的，一則駁了蓋長公主的面子不好，二則我畢竟是他的外孫女，順?biāo)浦邸?/span> 六歲的我被封為皇后，當(dāng)時上下看作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 我的父親作了國丈，一下子由小小的郎官轉(zhuǎn)眼成了驃騎將軍，加封桑樂侯；我爺爺一朝成為皇親，臉上增添又一道光彩，喜形于色。一家人興奮之余，忽然想起答應(yīng)過的丁外人的事，便幾次三番到外公霍光面前推薦丁外人。外公一直不答應(yīng)，總以高祖所立“無功不得封侯”的老規(guī)矩來搪塞婉拒。我爺爺和父親從此對外公心生嫉恨。加上由于政見的不同和不滿于外宮在朝中的大權(quán)獨攬，父子倆會同御史大夫桑弘羊和蓋長公主，聯(lián)絡(luò)上了一直就暗藏篡位之心的燕王劉旦，上躥下跳，外聯(lián)內(nèi)應(yīng)，意圖先扳倒外公霍光，進(jìn)而奪取劉弗陵的皇位。 幾個人先在昭帝弗陵跟前誣告外公霍光逾制擅權(quán)，奏章上稱，霍光在廣明校閱羽林軍時，用的是天子儀仗，專權(quán)自恣，懷有異心；為防止意外，燕王旦愿請自領(lǐng)兵入宮來保衛(wèi)圣上。小皇帝劉弗陵閱罷奏章，輕輕放在一邊，一言未發(fā)，即令退朝。不幾日，外公霍光回朝復(fù)命，聽說了爺爺上官桀和桑弘羊等彈劾自己的事情，如雷轟頂，大禍將要臨頭一般，呆在殿外聽候發(fā)落。待昭帝宣霍光進(jìn)殿，外公摘下大將軍冠，匍匐在地。不料龍椅上的小皇帝卻和顏悅色道：大將軍勿懼，朕清楚你無罪?；艄庖苫蟛唤猓瑔枺罕菹潞我灾紵o罪？弗陵笑笑：長安去廣明，往返不過幾天，燕王遠(yuǎn)在薊地，如何曉得？那奏章分明是造謠中傷，蓄意陷害大將軍的。朝中文武聽罷，無不為少年天子的明察秋毫稱奇?；噬袭?dāng)即下令嚴(yán)查偽造奏章、陷害忠良一事。 這邊退朝，那邊我爺爺上官桀已成驚弓之鳥。茫然失措中，借口來探望我這個孫女皇后，進(jìn)宮買通昭帝左右內(nèi)侍，不打自招地在皇帝面前進(jìn)讒，再次羅織霍光罪名。爺爺真是糊涂，他太低估了弗陵的智慧與信心，不是什么人能隨意蠱惑左右得了小皇帝的。他話音未落，昭帝當(dāng)即義正詞嚴(yán)：大將軍乃當(dāng)朝忠臣，再不要胡言亂語，否則嚴(yán)懲不貸！討了個沒趣，爺爺上官桀尚不迷途知返，又拉上我父親，與桑弘羊、蓋長公主和燕王旦，鋌而走險，處心積慮地要剪除霍光。父子倆見天子弗陵那兒無機(jī)可乘，擔(dān)心夜長夢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密謀暗殺霍光，再廢昭帝，末了誘燕王旦入長安然后刺死，最后由爺爺來做皇帝。機(jī)關(guān)算盡，不料事情敗露，一切反被外公霍光掌控。外公連夜進(jìn)宮將謀反案情稟報少帝弗陵，搶先一步采取斷然措施，先后將我爺爺、父親、桑大人、長公主和丁外人等一一捕殺，多日來一直在做皇帝美夢的燕王旦，兵馬未動卻接到昭帝敕令，無奈之下懸梁自盡。這件事發(fā)生之后，外公霍光的地位更加穩(wěn)固，權(quán)傾朝野。 入宮以來，名義上我們這一對帝后夫妻，在我眼里，弗陵更像一個年長的小哥哥，他疼愛我，呵護(hù)我，憐惜我，親近我，但絕無一絲夫妻的意味。間或我們童稚天真地玩耍在一起，或者是八、九歲的我情竇未開，再或者少年懵懂的弗陵哥哥心另有所屬，偶爾四目相對時，滿眼是澄澈無邪的兄妹相望。按照常規(guī)，祖父和父親犯下滅族之罪，我這個罪臣余孽即便僥幸不死，起碼也要被免去后位。仰仗外公霍光的仁慈，有賴于弗陵哥哥的寬厚，當(dāng)然更要慶幸于年僅九歲的我，完全懵懂于權(quán)力爭斗，災(zāi)難最終沒有波及到我身上。一個尚無利欲之心的清純少女，無意間躲過了一次滅頂之災(zāi)。 然而，安然無恙也罷，高高在上也罷，于我又有什么喜悅與陶醉呢？在空曠寂寥的宮中，我日夜想象著自己能成為一只樹上啁啾的小鳥，自由而歡快地，時而棲息于皇家宮殿的檐頭，時而飛翔在山間田野。整天只見外公起早貪黑地忙碌，無所事事的我，感覺稚嫩的心頭，已長出厚厚的老繭。這就是長輩們賦予我的幸福生活，日出日落，光陰伴著雍容華貴的寂寞流逝，我別無選擇。 公元前77年，弗陵哥哥十八歲，外公霍光決定提前為他舉行冠禮，以便讓皇帝及早親政。冠禮之后，弗陵卻并未及時接受權(quán)力，仍一如既往地倚重大將軍霍光，軍國大事仍請老人家主持定奪。十二歲的我這時出落得漸漸有了些少婦的模樣，閑暇時與外公在一起，開始聆聽他點點滴滴的教誨，肩頭上仿佛懸著外公賦予的一副擔(dān)子，感覺不知何時他會松手，交給我來獨自擔(dān)當(dāng)，心里從此怯怯的，低眉不敢承接外公威嚴(yán)的目光。昭帝弗陵自小體弱多病，這一陣，外公吩咐我用心侍奉，同時下令后宮所有的嬪妃宮女，一律縫嚴(yán)褲襠，對外宣示，皇帝有病，不宜接近女色。女色是什么？上官小妹不是女色么？十二三歲的我與弗陵哥哥朝夕在一起，嬉戲打鬧過，貓捉老鼠過，卻從未有過臉紅心跳的羞澀。牽心倒是牽心過，哥哥的病體柔弱無力，整天愁眉不展，小妹看著著急，弗陵也會不時關(guān)心小妹的飲食冷暖，但宮闈之中，我倆之間，從不曾見到別樣纏綿曖昧的風(fēng)景。除我之外的別的女子，要說與弗陵生過愛意、有過肌膚之親，更是無稽之談。 公元前74年，二十一歲的漢昭帝劉弗陵不幸病歿，十五歲的我，仿佛一夜之間突然開竅，我失去了我的男人，我的夫君，我從此成了一個喪偶的寡婦！原來，一個男人，在一個與之同床共枕的女子生命長河里，是這么的重要，這么的不可或缺！我伏在弗陵哥哥的遺體上，哭得死去活來，然而一切都已無法挽回。外公霍光讓宮女?dāng)v扶起淚人似的我，外公的心思，此刻早就不在未亡人的身上了。他急急與眾臣商議，昭帝沒有子嗣，決定立弗陵的侄子昌邑王劉賀為帝。十五歲的我，像一葉浮萍，不知不覺間被推上了皇太后的高端。 新皇帝劉賀，原來竟是個不務(wù)正業(yè)的浪蕩公子，昭帝弗陵喪葬期間，他無視宗法禮規(guī)，天天宴飲作樂，夜夜淫欲無度，十多天時間里，國事不聞不問，一味沉湎酒色?？粗爬思w绔的樣子，外公和一幫大臣不由得替大漢江山社稷擔(dān)憂。遙想當(dāng)年武帝臨終時的殷切期望，外公霍光如坐針氈。憂心忡忡之中，他先后與幾位重臣反復(fù)溝通，最后才下了廢帝的決心。那一天天剛亮，外公霍光召集滿朝文武大臣，齊聚未央正殿，他面對眾臣，一臉嚴(yán)肅地明確表示，江山交予劉賀，恐怕有負(fù)先帝之命，諸位能眼看著大漢毀在荒淫昏聵者手里嗎？大殿內(nèi)一時鴉雀無聲。這時大司農(nóng)田延年挺身而出，手握佩劍大聲道：先帝以幼孤托付于大將軍，今漢室危在旦夕，請大將軍當(dāng)機(jī)立斷，速行大義！如有不服者，看我手中這把劍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眾人紛紛跪地：我等惟大將軍之令是從！外公見萬事俱備，當(dāng)即率眾九卿來到長樂宮，謁見我這個少女皇太后。外公煞有介事，將劉賀的種種劣跡和難當(dāng)大任的理由，一一陳述給我聽，眾卿們一致表示應(yīng)廢帝另立。十五歲新寡的我，進(jìn)宮八九年來，但知錦衣玉食、快樂童趣，何曾關(guān)心過帝王的廢立？又何曾會想到，有朝一日由誰來執(zhí)掌江山，竟需要聽取我這個小女子的意見？莫非自六歲抱我進(jìn)了這皇家宮廷，一出玩偶劇還沒有演唱完？一向不問政事的我，能有什么更高明的見地？外公話音未落，我纖纖吐出一個字：準(zhǔn)。有了我這個“準(zhǔn)”字，昨夜玩樂至五更尚在睡夢中的劉賀，被我——上官太后——的一紙詔令宣起，令到承明殿聽候召見。一路上，外公將他安排的細(xì)節(jié)一一吩咐給我。來到承明殿，按照大將軍霍光的部署，殿門緊閉，只容劉賀一人上殿。劉賀滿臉疑惑，拜見過我，就欲轉(zhuǎn)身乘輦回宮。剛要起身，被兩名武士攔住，押送至偏殿。少頃，重新升殿，我坐在殿上特設(shè)的“武帳”內(nèi)，兩邊百名黃門郎侍立，手持劍戟，外公霍光率眾臣殿下分列兩旁。再傳昌邑王劉賀進(jìn)殿，尚書令宣讀眾大臣聯(lián)名奏章：昌邑王沉湎于酒，荒誕于色，不宜承嗣孝昭皇帝之后，當(dāng)廢！我蓄一口氣，按照外公教我的，道：可。外公走到劉賀身邊，解下皇帝的綬帶，遞給我，左右武士扶劉賀退出殿去，二十七天的皇帝，就這樣灰溜溜退出了歷史舞臺。眾臣漸次離開，外公霍光上前來安慰我，我通體汗已濕透，無一絲力氣。男歡女愛的甜蜜生活不曾有我，刀光劍影的殺伐卻把小女子我當(dāng)成主角。世間事，少不更事的小妹怎解得開這個疑團(tuán)。這一會兒，我只想快快回到長樂宮去，對外公導(dǎo)演的這一幕，我了無興趣。 時不多日，外公霍光又來告知我，以皇太后的名義下詔，讓流落民間多年、已故太子劉據(jù)的長孫劉病己繼承皇位，改名劉詢，號漢宣帝。如此一來，轉(zhuǎn)眼的工夫，我上官小妹又成了大漢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意味著我的孫子輩做了皇帝，那么，我應(yīng)當(dāng)是慈眉善目、白發(fā)蒼蒼，高高在上地含飴弄孫、坐享天倫才是？有誰知，十五歲情竇初開的上官小妹，安閑地待在長樂宮里，一道華麗耀眼的光環(huán)罩頂，卻將人間煙火遠(yuǎn)隔在紅墻外，寂寞冷眼，只能旁觀人生長恨水長東。 宣帝劉詢是個義薄云天的男人，意外承接大統(tǒng)，不忘糟糠之妻，雖然外公霍光將我的小姨霍成君，送到他身邊做了皇妃，劉詢卻執(zhí)意冊封出身微賤的原配許平君作皇后，立許氏生子劉奭為皇太子?？上觳患倌?，僅僅三年光陰，小姨伙同外祖母霍顯害死許皇后，取而代之。小姨霍成君做了皇后，輩分與禮數(shù)就出現(xiàn)了尷尬，我的小姨成了我這個太皇太后的孫媳婦，誰該孝敬誰呢？小姨生性強(qiáng)悍，驕縱恣肆，惹下不少禍端。 前68年，我外公霍光一死，霍家頓時失勢，特別是謀害劉詢愛妻許平君事敗露，劉詢對霍家恨之入骨，大開殺戒，外祖母霍顯被斬首棄市，小姨皇后被廢，幽禁在云林館，舅舅霍禹被腰斬，霍家眾親屬全部處死。外公霍光一世英名，他絕不會想到他死后，霍家遭如此株連九族的滅頂之災(zāi)。 朝中天翻地覆，不亦樂乎，誰還有閑暇，顧忌與惦念我這個豆蔻年華的“老太婆”呢？ 公元前49年，漢宣帝劉詢駕崩，太子劉奭繼位，是謂漢元帝。論起來，他該是我的重孫輩了。 長樂宮里的“老不死”上官小妹，我尚不到四十歲年紀(jì)，卻高高地占據(jù)著人倫的頂端，宛然是，庭院里一把落滿塵灰的舊家什，棄之不忍，留又無用。 該走了，蒼天不可久視，大地不可久履，我的命運(yùn)我的人生，屬于早就安臥在黃土塬上的那一座平陵。只是，回首往事，我不知是該慶幸，無意間當(dāng)了一回大漢皇朝顯赫而乖順的配角，還是該哀嘆，懵懂中錯過了一個女人人生應(yīng)有的幸福和快樂？！但我唯一感到慰藉的是，劉弗陵終生只有我這一個明媒正娶的女人，體弱多病的他從不曾染指過任何別的狐媚妖孽，后人不要拿他來做花邊文章。 公元前 37年，五十二歲的上官小妹，我，長眠于平陵漢昭帝弗陵哥哥身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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