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午后,白茫茫的霧從清水灣上升起,襯得遠處黛青色的島嶼猶如神話里的仙山。學術廊里,吳家瑋指點窗外的“無敵海景”,帶一種笑看風云淡的口吻說:“全世界的大學我見得多了,哪一個有我們這么美麗的校園?”
下雨的午后,白茫茫的霧從清水灣上升起,襯得遠處黛青色的島嶼猶如神話里的仙山。學術廊里,吳家瑋指點窗外的“無敵海景”,帶一種笑看風云淡的口吻說:“全世界的大學我見得多了,哪一個有我們這么美麗的校園?” 吳家瑋 此時,距離他決定放棄在美國30年的學術生涯、接過擔任“香港第三所大學”創(chuàng)校校長聘書的那一刻,已經(jīng)過去了近20年。16年里,就在當年英國殖民政府準備用來修建軍營的一塊山高坡陡、地無三尺平的荒地上,生長起一座現(xiàn)代化的大學——又一個香港奇跡。 這所馬上就要迎來16歲生日的大學所擁有的并不僅是得天獨厚的風景。2006年,在英國《泰晤士報高等教育特刊》公布的大學排行榜上,它的總排名居第58,工學院名列第17,社會學院名列第52。而在《金融時報》推出的全球EMBA項目排行榜上,它與凱洛格商學院合作的行政工商管理碩士課程,更高踞榜眼。崔大偉(David Zweig),在加拿大出生、在美國密歇根大學和哈佛大學拿到學位、在波士頓的塔夫茨大學教過書的社會學家,談起為何最終選擇在這所大學落地生根,一個重要原因是,“依成立的時間論,它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學”。 香港科技大學,粵語里的“科技”與英語中“霧蒙蒙的”一詞發(fā)音幾乎沒有分別,于是這個學校的人,喜歡帶點促狹地叫自己“Foggy大學”。正如校名英文縮寫HKUST(Hong K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也會被惡搞成“香港壓力大學”——“Hong Kong University of Stress and Tension”,看似抱怨的調(diào)侃,骨子里自有一種驕傲。的確,這是一所擁有一段不僅在香港,甚至在整個大中華地區(qū)都絕無僅有、足資為傲的創(chuàng)校歷史的大學。 上世紀80年代中期,中英談判,香港回歸已成定局,而大陸的改革開放,使香港作為勞動密集型制造業(yè)中心的地位開始受到挑戰(zhàn)。以往的兩所大學和兩所英式理工學院,已經(jīng)不能滿足香港對人才的需要。在港督尤德和政壇人物鐘士元倡議下,一所新的以科技為主的研究型大學,被提上日程。 “香港的高等教育,其實并沒有規(guī)劃,完全應需而生。”吳家瑋說,“在很長時間里,香港是一個。需要什么人才?首先得英文說得好,然后,商業(yè)社會里,需要有人懂經(jīng)濟、法律,還得有醫(yī)生?!?911年創(chuàng)辦的香港大學,以英語教學,主要目的為香港培養(yǎng)公務員,以及商埠所需的專業(yè)人士。這所大學的畢業(yè)生,并不要求有很強的專業(yè)知識,但聰明、能干、英文好、適應力強,如今香港的大部分政界高層和商業(yè)成功人士,均出于此。50年代末,大批不會講英文的移民涌入香港,為了滿足這些人的受教育需要,在三所學院的基礎上,成立了用中文授課的本港第二所大學,即香港中文大學。60年代,香港制造業(yè)開始騰飛,對大批專業(yè)技術工人的需求,催生了香港理工學院和香港城市大學。但所有這些學校都是以教學為主的英式學校,等進入到80年代,美國依賴現(xiàn)代科學技術為動力營造的經(jīng)濟奇跡,才令一批有遠見的香港人想到,一所研究型大學,或許可以幫助香港實現(xiàn)轉(zhuǎn)型。 1986年春天的一天,打開信箱,吳家瑋收到了時任香港第三所大學籌備委員會秘書長的麥法誠(Ian Macpherson)的一封信。信里說,香港要開辦一所高科技大學,希望可以前來參觀討教。 這時候,吳家瑋正在美國舊金山州立大學校長任上。 吳家瑋1937年生于上海,長在香港,17歲就被父母送到美國讀大學。幾經(jīng)曲折,最后選擇了理論物理專業(yè),1973年,在西北大學獲得物理學教授職位,10年后被聘為舊金山州立大學校長,成為美國有史以來第一位華裔大學校長。 麥法誠的來訪,在吳家瑋看來,十分蹊蹺。他做理論物理,屬基礎研究,與一般人眼中的高科技扯不上關系,而他擔任校長的舊金山州立大學,是一座以教學為主的公立大學,與高科技研究型大學也不搭邊。直到見面兩天后,麥法誠才掏出一封公函,是當時港督尤德寫的聘請吳家瑋擔任香港第三所大學籌備委員會委員的聘書。回想往事,吳家瑋終于弄明白了其中奧妙:“當時的籌備委員會,其他委員都是英聯(lián)邦大學的校長。香港95%以上是華人,似乎應該有個華裔校長在委員會中作為代表?!碑敃r,放眼天下,主要大學的華裔校長,吳家瑋是獨一個。 開始時只是當提供顧問意見的委員,隨著陷入日深,1987年,吳家瑋被列入了校長候選人。9月,剛從舊金山飛抵香港,還穿著一身運動衫牛仔褲的他,匆匆忙忙接受了評選委員會的面試。第二天,結(jié)果就已經(jīng)透露。50歲的他,出任剛剛選定了名字的香港科技大學的創(chuàng)校校長。這時,他還沒有來得及與妻兒商量,更來不及與加州州立大學的校方打招呼。 在20年前,從已經(jīng)功成名就衣食無憂的美國“連根拔起”,回到存在諸多未知因素的香港,平地上創(chuàng)辦一所連影子都沒有的大學,風險之大,可想而知。讓吳家瑋下定決心的,是與妻子的對話: “老實告訴我,科大能夠找到比你更合適的校長嗎?” “目前不能??墒俏乙中量嗥床€未知做不做得好。” “你大半輩子做的都是與華人和中國有關的事。這次最有意義的機會和挑戰(zhàn)放在面前,假如不去,20年后會不會后悔?” “我想會。” “那就走吧?!?/p> 離美返港,吳家瑋做了兩件破釜沉舟的事。按照加州大學規(guī)矩,做滿5年校長,卸任后一輩子可以保留“大學講座教授”的職位,享受加州大學最高教授待遇。加州州大系統(tǒng)總校長勸他保留這一職位,將來隨時可以回頭。吳家瑋的回答是:“要把第一流的學者專家請到不以教育科研見長的香港,創(chuàng)立一所新的大學,我怎么能給自己留后路呢?” 第二件,則是銷毀了自己歷年來積累了幾大箱的研究筆記和論文原稿。他告訴自己,從這一刻起,主要任務將不再是自己的科研,帶學生,發(fā)表論文。“大學校長是一個每周7天24小時的工作,找人談話,主持會議,讀報告,寫報告,接受媒體訪問,接待賓客,招攬人才,參加各種會議典禮,籌資募款。他的職責,是創(chuàng)辦或經(jīng)營一所好的大學,為其他的研究者創(chuàng)造好的環(huán)境和條件,而自己的科研工作,只能放棄。” 20年后,回首過往,他慶幸自己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做了正確的事。 謝定裕與余珍珠 香港科技大學檔案館里,保存著一份吳家瑋親手編制的各院系人員表,時間是1991年8月1日,科技大學落成典禮前的兩個月。表格里用英文字母N、O、A和H分別代表每個人的狀況:洽談過(Negotiated),已發(fā)出邀請(Offered),已接受邀請(Accepted),已到職(Here)。數(shù)學系的名錄上,第一個便是謝定裕,他的狀態(tài),是N,O,A,H。 留一把大胡子的謝定裕是臺灣人,研究應用數(shù)學,但也熱心于民主政治,是70年代海外留學生保衛(wèi)釣魚島運動的主力之一,也是最早訪問大陸的留學生。來科大前,他在素有美國最自由的大學之稱的布朗大學當教授,1988年秋天,跑到西岸的舊金山開會,遇到了正在那里招募學者的吳家瑋和創(chuàng)校副校長錢致榕。 那時候,香港科技大學的招募工作并不順利。吳家瑋和錢致榕把招募學者的學術標準定得非常高。當時在海外華人中,流傳著一個說法:學術界有所成就的華人,都被吳家瑋和錢致榕找上門過。如果沒被找到,那就要反躬自問,在學術上是否有所欠缺。但在這些小有成就的學者中,很多人不愿舍棄在美國的研究和生活條件,很多人對香港的未來缺乏信心,更多人對貿(mào)然跑到一所新創(chuàng)立的大學熱情欠奉。素以說話不講情面著稱的丘成桐甚至放出風來,“只有在美國混不下去的人才會回香港”。 最早加入香港科技大學創(chuàng)校隊伍的,是一群50年代從臺灣出國留學的學者,謝定裕便是其中之一?!霸诔鰢魧W上,臺灣先于香港一步、大陸兩步。同時,因為通常大學生畢業(yè)后服過兵役才申請出國留學,在美國讀到博士、博士后,留在大學中從事教學研究的人也比較多。這些人里,許多人根在大陸,有很強的‘中國心’,一旦有機會,最先跑回大陸的是他們,念念不忘要為中國人做一點事的,也是他們。”在返回大陸時機尚不成熟時,已經(jīng)確定將于1997年回歸祖國的香港,成為一座很好的橋梁。帶著要為中國的科技騰飛盡一份力的心情,謝定裕很早就與科大簽下聘書,出任數(shù)學系主任和代理理學院院長。錢致榕、孔憲鐸、張立綱、陳介中,這些在香港科技大學初創(chuàng)時期厥功甚偉的校長和院長們,都來自臺灣,在當時香港的報紙上,甚至被稱為“臺灣幫”。 現(xiàn)任香港科技大學協(xié)理副校長的余珍珠,屬于另外一個群體。生長于香港,自幼受港式教育,余珍珠對中國近代歷史的知識,只到鴉片戰(zhàn)爭。1970年到美國留學,在伯克利寬松自由的學術環(huán)境中,才對近現(xiàn)代史有所了解。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她看斯諾的書,讀毛選,學習《人民日報》。在哈佛大學讀書時,聽說中國在聯(lián)合國需要翻譯,就抱著為國家服務的念頭,跑到紐約當起了同聲傳譯,從1974年到1979年,一干就是5年,年年向組織打報告,申請回國服務。 “文革”結(jié)束,讓余珍珠的“左派夢”幻滅。她開始回歸學術世界,寫論文,評教授,在美國的大學等級塔上一層一層上升。1989年,偶然間被朋友拉去普林斯頓大學聽了吳家瑋的科大招募演講,聽到吳家瑋在講臺上侃侃而談自己的創(chuàng)校理想,不僅要創(chuàng)辦一所大學,而且要創(chuàng)辦一所好的、麻省理工學院式的研究型大學,為國家服務,余珍珠的心動了?!澳嵌螘r間,身邊的朋友,電話突然變得特別勤。說不了兩句,話題就轉(zhuǎn)到,怎么樣,想不想回去?” 已經(jīng)忘了是怎樣與吳家瑋搭上了線,她只記得,兩個月內(nèi),吳家瑋每隔一個晚上,就會給她打一個電話,邀請她回香港參與香港科技大學的創(chuàng)辦工作。“那時候招募那么多教授,吳校長這么做的,肯定不止針對我一個人,這種精神和他談起大學時開放的懷抱,的確讓我非常感動。” 雖然感動,但余珍珠并沒有馬上回香港。先生在美國有自己的事業(yè),而且也拋舍不下年紀尚小的孩子。1994年,她在美國的大學拿到終身教職,生活很舒服,有大房子、花園、草坪,但卻突然驚覺,長遠看,將只是重復自己——該是對自己的人生做個改變的時候了。 1995年,余珍珠請了一年學術假,到香港科技大學,在人文和社會科學學院當教授。假滿后,又續(xù)了一年。到了第三年,索性從美國的學校辭職。 “很愚蠢?!彼猿暗匦ρ?,“在很多人看來,從一個美國還算不錯的大學跑到一個無名的香港大學。好在薪水不錯,還可以跟家人、朋友交代?!?/p> 在香港科技大學招兵買馬階段,由于香港的大學教職人員收入與公務員掛鉤,各院系中同一級別的學者工資相同,對于在美國就業(yè)市場冷清、薪水普遍偏低的人文學者來說,相當有吸引力。此外,香港科技大學的教授退休年齡為65歲,而在新加坡,退休年齡為55歲,港大和中文大學,也是60歲退休。一些年齡較大的人文學者因之跳槽到了科大,曾任教于新加坡國立大學的莊錦章教授,就是其中之一。所以,看似與科技不相關的人文與社會科學院,卻是科大初創(chuàng)期間最先實現(xiàn)兵強馬壯的一個學術分支。 不過,余珍珠表示,薪水絕不是讓她回港的最重要原因?!叭绻愀鄄换貧w,我相信,很多人都不會選擇來到香港科技大學?!?/p> 我做過這么一件事情 香港科技大學初創(chuàng)期間,香港報章流傳一種說法,因為美國國防研究經(jīng)費削減,招聘市場衰退,許多來科大的教授和講師,工資是美國的一倍。對這種說法,吳家瑋說,現(xiàn)在的工學院院長陳正豪,就是最好的一個反駁實例。 1989年,加州硅谷,在英特爾公司已經(jīng)工作了10年、擔任開發(fā)小組負責人的陳正豪,收到朋友高秉強的一份邀請,請他下個星期,到一個地方參加一場宴會。那是吳家瑋位于加州的家。根據(jù)吳家瑋的回憶,當時,他已經(jīng)準備搬家回香港,加州的房子,空空蕩蕩,來的人,只能坐在地板上。 “那時候,在吳校長家里,基本上灣區(qū)我認識的華人教授都來了。其中一半以上,后來回到了香港科技大學。”陳正豪說。錢致榕在餐廳里向他發(fā)出邀請,聽到數(shù)目,陳正豪坦率地說,“我在英特爾的薪水比這個高一倍”。 “錢致榕不太相信,我就把工資條給他看。他問我,英特爾的薪水為什么這么高?我告訴他,在工業(yè)界和在大學,是不一樣的?!?/p> 盡管涉及最實際的薪水問題,在考慮了很長一段時間后,陳正豪還是賣掉了在加州的車子和房子,接受了香港科技大學的聘書?!拔姨f,你在美國住得好好的,為什么回去???我說,將來可以告訴我的兒子孫子,我做過這么一件事情?!?/p> 這種做一件生命中值得回憶的事、因而不計個人利益、務求盡善盡美的情結(jié),存在于許多創(chuàng)校教授的心中。黃玉山,現(xiàn)任科大行政及總務副校長,回憶當年學校還未建成、仍在海港城辦公時的情景。“為了讓學校一開學,圖書館就可以使用,當時的職員先開列書單,從世界各地把書買來,然后編好目,再保存到地下室里面去。當時,使用無卡式索引、全部計算機化的圖書館,在香港,還是第一家。”為了節(jié)約購置研究設備的開支,主持香港研究界第一條微電子生產(chǎn)線的羅臺秦,更想出了從硅谷倒閉的中小公司中購進二手設備,重新組裝的點子,造價上節(jié)約了20倍。 與創(chuàng)校時來自臺灣和香港的資深大教授們不同,黃勁松進入香港科技大學時,還是一個資歷很淺的年輕教師。畢業(yè)于北京大學數(shù)學系,他是中國大陸第一批保送數(shù)學系學生赴美留學的陳省身項目的15名成員之一。在美國,他就讀于麻省理工學院,拿到博士學位后,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做了一年研究,隨后在猶他大學數(shù)學系謀得教職。1992年秋天,同屬陳省身項目的朋友給他寫信,告訴他香港科技大學正在招募人才的消息,黃勁松于是給當時的系主任謝定裕寫了封信,詢問情況。沒過多久,他便來到了清水灣邊的香港科技大學。有趣的是,在當年的15個陳省身項目人員中,最后有3人到了香港科技大學,1人去了港大,另外1人去了浸會大學。 當時,黃勁松是香港科大極少數(shù)的中國大陸學者之一。對他來說,薪水的增加和機會增多是選擇科大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好的研究氣氛。 “在麻省理工學院的時候,身邊的數(shù)學教授,每天談的除了數(shù)學,就是數(shù)學,互相砥礪的氣氛很濃厚。到了猶他大學,因為這是一個中西部的州立大學,雖然數(shù)學系也很好,但我發(fā)現(xiàn),身邊人,談話的主題開始豐富起來,籃球、旅游、打獵,數(shù)學上的進展,跟得并不很緊?!钡搅讼愀劭萍即髮W之后,黃勁松頓時覺得身處一群年輕的充滿沖勁的學者中,仿佛又找到一些麻省理工學院的感覺。 吳家瑋非常得意于科大創(chuàng)校初研究人員的專注與勤奮?!鞍胍估?,出來一看,教學大樓里的實驗室還是燈火通明的。有人向我抱怨,‘校長,可不可以不要晚上一兩點鐘給我們發(fā)郵件’。我接受批評,可一看,往往郵件發(fā)過去幾分鐘,回復就來了——可見他們也都不睡覺?!边@種風氣在科大一直得到了保留。即使已經(jīng)放假,食堂里,偷聽鄰桌的談話,十有八九,是在爭論一道數(shù)學或物理問題,而圖書館里,依然人流如織。 謝定裕指出,在科大創(chuàng)建初期,從美國的大學中挖來了很多潛力尚未被完全認識的年輕研究人員。這些人與科大一同成長,逐漸成為今日科大的學術骨干。如今的黃勁松,在表示論與李群領域的研究受到國際數(shù)學界的關注,他的新書《Dirac Operators in Representation Theory》,被認為是科大近年來相當有分量的原創(chuàng)性學術成果。 20年前,當吳家瑋和錢致榕6天跑遍北美9所大學、馬不停蹄替科大招募教員時,他最常說的一句話,是要創(chuàng)辦一所中國的麻省理工學院。在謝定裕的回憶中,吳家瑋與他的一席談話,曾讓他熱血澎湃,決定舍棄自己學術生涯中的最后一段,回到香港。后來,在他以筆名“丁一”寫的小說《海之角》中,隱約透露了這席對話的片段: 如今,吳家瑋已退休,但他并沒有離開香港科技大學。他還住在學校附近,時常在校園里走走,看看他當年努力保留下來的瀑布,建議開的咖啡館,花了一番心思、從拗口的“香港新界西貢大埔仔”改成的“香港九龍清水灣”的門牌號。他會在要求下試著給自己做一個評價,結(jié)果很難:“如果從零分開始,按照做對的事情一分一分往上加,可能會超過100分,但如果從100分開始,按照做錯的事情或應該做而沒有做的事情往下減,可能會負很多?!?font color="#ff0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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