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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集解卷四 外篇天道第十三 天道運而無所積，故萬物成；釋文：「積，謂積滯不通?！沟鄣肋\而無所積，故天下歸；宣云：「神與化俱?！故サ肋\而無所積，故海內(nèi)服。宣云：「至誠無息。」明于天，通于圣，六通四辟于帝王之德者，其自為也，昧然無不靜者矣。釋文：「六通，陰、陽、風(fēng)、雨、晦、明。四辟，四方開也?！钩稍疲骸噶ǎ^四方上下。四辟，謂四時。任物自動，故曰自為?；捋E韜光，其猶昧暗，動不傷寂，故無不靜也?！故ト酥o也，非曰靜也善，故靜也，非以靜為善而學(xué)之。萬物無足以鐃心者，故靜也。鐃，撓借字。水靜則明燭須眉，平中準(zhǔn)，大匠取法焉。其平與準(zhǔn)相中，故匠人取法焉，謂之水平。中，竹仲反。水靜猶明，而況精神！其明更可知。圣人之心靜乎，天地之鑒也，萬物之鏡也。果能靜，雖天地之精，萬物之理，皆莫能遁。夫虛靜恬淡，寂漠無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宣云：「息心于此。」休則虛，虛則實，實則倫矣。休其心則與虛合德，與虛合德則萬理俱涵，萬理俱涵則無不井然有倫。虛則靜，靜則動，動則得矣。必虛方能靜，靜則可以動，動則得其宜矣。靜則無為，無為也，則任事者責(zé)矣。靜觀無為，不擾群下，則任事者各自責(zé)矣。無為則俞俞，俞俞者憂患不能處，年壽長矣。釋文：「廣雅云：『俞俞，喜也。』」宣云：「外患不能居于其心，故神豫而長?！狗蛱撿o恬淡，寂寞無為者，萬物之本也。明此以南鄉(xiāng)，堯之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為臣也。以此處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處下，玄圣素王之道也。成云：「有其道而無其爵者，所謂玄圣素王，自貴者也，即老君、尼父是也?！挂υ疲骸杆赝跏?jīng)，是后人語?！挂源送司佣e游，江海山林之士服；成云：「巢、許之流。」以此進為而撫世，則功大名顯而天下一也。郭云：「無為之體大矣，天下何所不無為哉！故主上不為冢宰之任，則伊、呂靜而司尹矣；冢宰不為百官之所執(zhí)，則百官靜而御事矣；百官不為萬民之所務(wù)，則萬民靜而安其業(yè)矣；萬民不易彼我之所能，則天下之彼我靜而自得矣。故自天子以下至于庶人，孰能有為而成哉！是以彌無為而彌尊也?！钩稍疲骸高M為，謂顯跡出仕也，伊、望之倫?！轨o而圣，動而王，無為也而尊，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雖大樸而自然至美。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謂大本大宗，與天和者也；郭云：「天地以無為為德，故明其宗本則與天無逆。」所以均調(diào)天下，與人和者也。郭云：「順天所以應(yīng)人，故天和至而人和盡也?！钩稍疲骸妇?，平。調(diào)，順也?！古c人和者，謂之人樂；與天和者，謂之天樂。成云：「俯同塵俗，仰合自然。」莊子曰：「吾師乎！吾師乎！●萬物而不為戾，澤及萬世而不為仁，長于上古而不為壽，覆載天地、刻雕眾形而不為朽，郭云：「壽者，期之遠耳；無期，故無所稱壽?！拱福毫Z又見大宗師篇。彼文「戾」作「義」，義者秋殺，有似暴戾也；「壽」作「老」，義同。此之謂天樂。故曰：知天樂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成云：「其生也同天道之四時，其死也混萬物之變化?！轨o而與陰同德，動而與陽同波。四語又見刻意篇。故知天樂者，無天怨，無人非，無物累，無鬼責(zé)。四語亦見刻意篇。「怨」，彼文作「災(zāi)」。故曰：其動也天，其靜也地，動靜雖殊，無心則一。一心定而王天下；其鬼不祟，李云：「祟，禍也?！蛊浠瓴黄＃Z亦見刻意篇。一心定而萬物服。言以虛靜推于天地，通于萬物，此之謂天樂。天樂者，圣人之心，以蓄天下也?！剐螅B(yǎng)也。 夫帝王之德，以天地為宗，以道德為主，以無為為常。無為也，則用天下而有余；有為也，則為天下用而不足。故古之人貴夫無為也。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是下與上同德，下與上同德則不臣；成云：「上下無為，則臣僭君德?！瓜掠袨橐?，上亦有為也，是上與下同道，上與下同道則不主。上必?zé)o為而用天下，下必有為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此論有精理，非空談。故古之王天下者，知雖落天地，不自慮也；知音智。落音絡(luò)。成云：「三皇、五帝淳古之君，知照籠落二儀，而垂拱無為，委之臣下，故不自慮也?！罐q雖雕萬物，不自說也；成云：「宏辯如流，雕飾萬物，終不自言。」能雖窮海內(nèi)，不自為也。成云：「才能雖冠海內(nèi)，夫何為哉！故老子云：『是謂用人之力?！弧固觳划a(chǎn)而萬物化，地不長而萬物育，帝王無為而天下功。王念孫云：「爾雅：『功，成也?！恢杏梗骸簾o為而成?！弧构试唬耗裼谔欤挥诘?，莫大于帝王。故曰：帝王之德配天地。此乘天地，馳萬物，而用人群之道也。 本在于上，末在于下；要在于主，詳在于臣。三軍、五兵之運，德之末也；成云：「五兵，一弓，二殳，三矛，四戈，五戟。運，動也?！官p罰利害，五刑之辟，教之末也；成云：「辟，法也?！苟Y法度數(shù)，形名比詳，釋文：「比，較。詳，審?！怪沃┮?；鐘鼓之音，羽毛之容，樂之末也；哭泣衰绖，隆殺之服，成云：「隆殺者，言五等喪服，各有差降。此是教跡外儀。」哀之末也。此五末者，須精神之運，心術(shù)之動，然后從之者也。末學(xué)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成云：「古人，中古人也。先，本也?！咕榷紡?，父先而子從，兄先而弟從，長先而少從，男先而女從，夫先而婦從。夫尊卑先后，天地之行也，故圣人取象焉。天尊地卑，神明之位也；春夏先，秋冬后，四時之序也。萬物化作，萌區(qū)有狀，成云：「萌兆區(qū)分，各有形狀?！故⑺ブ畾?，變化之流也。盛衰之等殺，乃變化之流行也。夫天地至神，而有尊卑先后之序，而況人道乎！宗廟尚親，朝廷尚尊，鄉(xiāng)黨尚齒，行事尚賢，大道之序也。成云：「理之必然?！拐Z道而非其序者，非其道也；語道而非其道者，安取道！成云：「既失其序，不堪治物?！故枪使胖鞔蟮勒撸让魈於赖麓沃?，成云：「自然是道德之本，故道德次之?！沟赖乱衙鞫柿x次之，宣云：「仁義是道德之緒?！谷柿x已明而分守次之，上下有分，庶職有守。分守已明而形名次之，宣云：「物象名稱?！剐蚊衙鞫蛉未沃虿氖谌?。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原恕省察。原省已明而是非次之，原省已明，是非乃定。是非已明而賞罰次之。郭云：「至治之道，本在于天，而末極于斯?！官p罰已明而愚知處宜，各有所處之宜。貴賤履位，各安其位。仁賢不肖襲情，襲，因。情，實也。各因其實。必分其能，分，別也。必由其名。宣云：「循名責(zé)實?！挂源耸律希源诵笙?，以此治物，以此修身，知謀不用，必歸其天，宣云：「復(fù)于虛靜無為?！勾酥^太平，治之至也。故書曰：古書也。「有形有名。」形名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古之語大道者，五變而形名可舉，九變而賞罰可言也。自「明天」以下，至「形名」，五變其說；至「 賞罰」，九變其說。驟而語形名，不知其本也；驟而語賞罰，不知其始也。倒道而言，迕道而說者，釋文：「迕音悟，司馬云：『橫也?！弧拱福貉哉Z不循次序。人之所治也，但可為受治之小人。安能治人！驟而語形名賞罰，此有知治之具，非知治之道；可用于天下，不足以用天下。此之謂辯士，一曲之人也。成云：「此茍飾華辭之士，一節(jié)曲見偏執(zhí)之人?！苟Y法度數(shù)，形名比詳，古人有之，此下之所以事上，非上之所以畜下也。上所重在養(yǎng)人。 昔者舜問于堯曰：「天王之用心何如？」堯曰：「吾不敖無告，不以頑民之無可教告而慢之。不廢窮民，成云：「拯恤貧民，此心不替?！箍嗨勒?，嘉孺子而哀婦人?？啵瘧?。嘉，喜愛。孺子，稚子。哀，憐也。此吾所以用心也?！顾丛唬骸该绖t美矣，而未大也。」堯曰：「然則何如？」舜曰：「天德而出寧，郭云：「與天合德，則雖出而靜。」日月照而四時行，若晝夜之有經(jīng)，云行而雨施矣?！构疲骸复私圆粸槎匀?。」成云：「經(jīng)，常也?！箞蛟唬骸改z膠擾擾乎！膠膠，固而不解。擾擾，紛而不寧。因舜言發(fā)悟，自覺多事。子，天之合也；我，人之合也?！钩稍疲骸秆宰拥逻h合上天，我心近符人事?！狗蛱斓卣撸胖笠?，而黃帝、堯、舜之所共美也。故古之王天下者，奚為哉？天地而已矣。 孔子西藏書于周室，司馬云：「藏其所著書也?！挂υ疲骸复艘酀h人語。藏書者，謂圣人知有秦火而預(yù)藏之，所謂『藏之名山?！弧棺勇分\曰：「由聞周之征藏史司馬云：「征藏，藏名。一云：征，典也。」史，藏府之史。有老聃者，免而歸居。釋文：「見周之末不可復(fù)匡，所以辭去?！狗蜃佑貢?，則試往因焉?！挂蛑圆貢病？鬃釉唬骸干?。」往見老聃，而老聃不許，不許其藏。于是翻十二經(jīng)以說。釋文：「說者云：詩、書、易、禮、樂、春秋六經(jīng)，加六緯，合為十二經(jīng)也。一說云：易上下經(jīng)并十翼為十二。又一云：春秋十二公經(jīng)也。」老聃中其說，釋文：「中，丁仲反?！钩稍疲骸冈S其有理也?！剐疲骸刚Z未盡也?！拱福合略啤柑櫋?，是未許，成說未晰。中其說者，當(dāng)是觀其說甫及半，故下云然。曰：「大謾，成云：「嫌其繁謾太多。」宣云：「謾，欺也，音滿，平聲?！拱福悍眲t近謾，恐多無實之詞。愿聞其要。」孔子曰：「要在仁義。」老聃曰：「請問：仁義，人之性邪？」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則不成，不義則不生。成、生，皆以道言。仁義，真人之性也，又將奚為矣？」舍是奚為？老聃曰：「請問何謂仁義？」孔子曰：「中心物愷，宣云：「與物同樂?！辜鎼蹮o私，此仁義之情也?！骨椋瑢?。老聃曰：「意！噫同。幾乎后言！近乎后世迂儒之言。夫兼愛，不亦迂乎！無私焉，乃私也。蘇輿云：「未忘無私之成心，是亦私也，與下篇莊子答商太宰蕩語相發(fā)。」夫子若欲使天下無失其牧乎？司馬云：「牧，養(yǎng)也?！箘t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獸固有群矣，樹木固有立矣。夫子亦放德而行，宣云：「放同仿?！寡蓝?，已至矣，又何偈偈乎揭仁義，若擊鼓而求亡子焉？釋文：「偈偈，用力貌?！钩稍疲骸竿鲎?，逃人也?！拱福航?，舉也。語又見天運篇。意！同噫。夫子亂人之性也！」郭云：「事至而愛，當(dāng)義而止，斯忘仁義者也，常念之則亂真矣?！剐疲骸阜蜃铀^『義之與比』，孟子所云『由仁義行』，即此意?！?br> 士成綺見老子而問曰：「吾聞夫子圣人也，吾固不辭遠道而來，愿見，百舍重趼而不敢息。司馬云：「百舍，百日止宿?！够茨闲迍?wù)訓(xùn)高注：「趼，足生胝也?！菇裎嵊^子，非圣人也。鼠壤有余蔬，而棄妹之者，不仁也；郭云：「言其不惜物也?！钩稍疲骸甘笕?，鼠穴土中。妹，猶昧也?！拱福撼删_就所見言之。蔬可留其有余，而任其狼藉，滿地散棄，佯若不知，是不仁也。生熟不盡于前，成云：「生，謂粟帛；熟，謂飲食。至充足也?！苟e斂無崖?！咕蹟繜o限止。老子漠然不應(yīng)。成云：「鄙之不足答也?！故砍删_明日復(fù)見，曰：「 昔者吾有刺于子，今吾心正卻矣，心正而卻退，非復(fù)從前鄙見。何故也？」老子曰：「夫巧知神圣之人，吾自以為脫焉。言子儗我圣人，吾久自以為脫免，其名皆我所不居。昔者子呼我牛也而謂之牛，呼我馬也而謂之馬。子呼馬牛，我即自謂。茍有其實，人與之名而弗受，再受其殃。有其實而不受其名，是再受殃累也。吾服也恒服，郭云：「服者，容行之謂也。不以毀譽自殃，故能不變其容?！刮岱且苑蟹??！构疲骸赣袨闉橹?，則不能恒服。」士成綺雁行避影，宣云：「側(cè)身貌。」履行，蘇輿云：「古者入室脫履而行席上。履行，言失其常。莊子正緳系履而見魏王，則因履穿系之以緳而不得脫，故王訝其憊?！顾爝M而問：「修身若何？」老子曰：「而汝。容崖然，岸然自異。而目沖然，直視。而顙頯然，釋文：「頯，去軌反，本又作顯?！钩稍疲骸割嬵~高亢，顯露華飾?！苟陉R然，郭云：「虓豁貌?！苟鵂盍x然，義讀為峨，詳大宗師篇。似系馬而止也。宣云：「志在馳騖?！箘佣郑疲骸赣麆佣鴱姵?。」發(fā)也機，宣云：「發(fā)如機迅?！共於鴮彛焓聦徳?。知巧而睹于泰，智巧而見于驕泰之色。凡以為不信。郭嵩燾云：「凡此皆與自然之性不相應(yīng)，是之謂不信也。」邊竟有人焉，其名為竊?！顾抉R云：「言遠方嘗有是人?！垢`，賊也。 夫子曰：成云：「莊子師老子，故稱夫子。」「夫道，于大不終，于小不遺，宣云：「大包無窮，小入無間?！构嗜f物備。廣廣乎其無不容也，廣廣，猶曠曠，見漢書武五子傳。淵乎其不可測也。形德仁義，神之末也，成云：「精神之末跡?！狗侵寥耸肽芏ㄖ?！宣云：「世俗鮮不為末學(xué)所惑。」夫至人有世，謂有天下。不亦大乎！而不足以為之累。天下奮而不與之偕，說文：「柄，或從?！寡蕴煜聤^爭威柄，獨不并遂。審乎無假而不與利遷，任真而不遷于和。極物之真，能守其本，成云：「窮理盡性，動不傷寂?！构释馓斓兀z萬物，而神未嘗有所困也。通乎道，合乎德，退仁義，賓禮樂，俞云：「賓讀為擯。謂擯斥禮樂也。古賓、擯字通?！怪寥酥挠兴ㄒ??！?br> 世之所貴道者，書也，書不過語，語有貴也。語之所貴者，意也，意有所隨。意之所隨者，不可以言傳也，而世因貴言傳書。世雖貴之，我猶不足貴也，為其貴非其貴也。郭云：「其貴恒在意言之表。」故視而可見者，形與色也；聽而可聞?wù)?，名與聲也。悲夫！世人以形色名聲為足以得彼之情！夫形色名聲果不足以得彼之情，宣云：「 彼，謂道。情，實也?！箘t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豈識之哉！桓公讀書于堂上，論扁斲輪于堂下，司馬云：「斲輪人名扁。」釋椎鑿而上，問桓公曰：「敢問公之所讀者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乖唬骸甘ト嗽诤?？」公曰：「已死矣?！乖唬骸溉粍t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魄已夫！」司馬云：「糟爛為魄?！贡居肿髌伞；腹唬骸腹讶俗x書，輪人安得議乎！有說則可，無說則死?！馆啽庠唬骸赋家?，以臣之事觀之。斲輪，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司馬云：「甘，緩也?？唷惨弧常币?。」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應(yīng)于心，口不能言，有數(shù)存焉于其間。李云：「數(shù)，術(shù)也?！钩疾荒芤杂鞒贾?，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斲輪。成云：「喻，曉也。故知物各有性，不可仿效?！构胖伺c其不可傳也宣云：「猶者?！顾酪?，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魄已夫！」 〔一〕「苦」原作「疾」，據(jù)釋文改。 外篇天運第十四 天其運乎？郭云：「不運而自行?！沟仄涮幒?？郭云：「不處而自止?！谷赵缕錉幱谒酰抗疲骸覆粻幎源x?！故胫鲝埵?？孰維綱是？孰居無事推而行是？三句分承「天」「地」「日月?！挂庹咂溆袡C緘而不得已邪？成云：「機，關(guān)。緘，閉也。謂有主司關(guān)閉，事不得已?！挂庹咂溥\轉(zhuǎn)而不能自止邪？云者為雨乎？雨者為云乎？孰隆施是？宣云：「隆，興也，謂云。施，謂雨?！故刖訜o事淫樂而勸是？宣云：「云雨乃陰陽交和之氣所成，故以為造化之淫樂。」風(fēng)起北方，一西一東，有上彷徨，司馬本作「旁皇」，云：「飆風(fēng)也。」孰噓吸是？孰居無事而披拂是？敢問何故？巫咸袑曰：李云：「巫咸，殷相。袑，寄名也?！剐疲骸感屔w招之訛。托言巫咸相招致答耳。古來止有巫咸，無巫咸袑也。」「來！吾語女。天有六極五常，司馬云：「六極，四方上下。」成云：「五常，謂五行。」帝王順之則治，逆之則兇。九洛之事，治成德備，監(jiān)照下土，楊慎云：「九洛，九疇洛書?！固煜麓髦酥^上皇?！构誀c云：「言天之運，自然而已，帝王順其自然，以道應(yīng)之。」 商太宰蕩問仁于莊子。司馬云：「商，宋也。太宰，官。蕩，名?！骨f子曰：「虎狼，仁也?！乖唬骸负沃^也？」莊子曰：「父子相親，何為不仁？」曰：「請問至仁?！骨f子曰：「至仁無親。」太宰曰：「蕩聞之：無親則不愛，不愛則不孝。謂至仁不孝，可乎？」莊子曰：「不然。夫至仁尚矣，孝固不足以言之。孝不過仁之一端。此非過孝之言也，不及孝之言也。如子所言，以親愛為至仁，非過孝之言，不及孝之言也。夫南行者至于郢，北面而不見冥山，司馬云：「 冥山，北海山名?！故呛我?？則去之遠也。喻以親愛為至仁之言。故曰：以敬孝易，以愛孝難；以愛孝易，以忘親難；忘親易，使親忘我難；使親忘我易，兼忘天下難；兼忘天下易，使天下兼忘我難。夫德遺堯、舜而不為也，有堯、舜之德，而不刻意效法堯、舜，此我忘天下。利澤施于萬世，天下莫知也，天下忘我。豈直太息而言仁孝乎哉！仁孝不足言。夫孝悌仁義，忠信貞廉，此皆自勉以役其德者也，宣云：「為修德之名所役?！共蛔愣嘁?。故曰：至貴，國爵并焉；至富，國財并焉；釋文：「并，棄除也。」宣云：「至貴在我，何有于爵！至富在我，何有于財！」案：此讀并為屏。至愿，名譽并焉。至愿莫知性適，而名譽不足言。是以道不渝?！钩稍疲骸傅赖麓竞瘢浑S物變?！?br> 北門成問于黃帝曰：成云：「北門姓，成名，黃帝臣?！沟蹚埾坛刂畼酚诙赐ブ?，吾始聞之懼，復(fù)聞之怠，卒聞之而惑，成云：「 怠，謂懼心退息?！故幨幠?，乃不自得?！剐疲骸干癫荒芏ǎ诓荒苎裕涑Ｒ??！沟墼唬骸溉甏淙辉眨⌒疲骸秆怨桃巳绱?。」吾奏之以人，征之以天，宣云：「律與上天氣侯相準(zhǔn)。」行之以禮義，宣云：「禮節(jié)之，義宜之?！菇ㄖ蕴濉Ｐ疲骸溉÷暁庵獮橹髟?。」夫至樂者，先應(yīng)之以人事，順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應(yīng)之以自然，然后調(diào)理四時，太和萬物。姚云：「徐笠山以『夫』至此三十五字為郭注誤入正文，蓋本之穎濱。宣本亦無此三十五字，云『 俗本雜入』。」四時迭起，宣云：「五聲配四時而賡奏?！谷f物循生；宣云：「眾器象萬物而環(huán)作。」一盛一衰，文武倫經(jīng)；成云：「倫，理。經(jīng)，常也。夏盛冬衰，春文秋武，生殺之理，天道之常?！挂磺逡粷幔庩栒{(diào)和，流光其聲；宣云：「清濁相得，如二氣和合，當(dāng)其交動，光輝盈溢也?！瓜U蟲始作，吾驚之以雷霆；其卒無尾，其始無首；一死一生，一僨一起；所常無窮，而一不可待。郭嵩燾云：「 雷霆之起，莫知其所自起，莫知其所自竟。其所自起，首也，生之端也；其所自竟，尾也，死之歸也。死生者，萬物之大常，與天為無窮，而忽一至焉，則亦物之所不能待也。以喻樂之變化，動于自然。」俞云：「一不可待者，皆不可待也。一有皆義，見大戴記盧注、荀子楊注?！构疲骸敢宰兓癁槌＃瑒t所常者無窮。」女故懼也。吾又奏之以陰陽之和，燭之以日月之明；郭云：「所謂用天之道?！蛊渎暷芏棠荛L，能柔能剛；變化齊一，不主故常；在谷滿谷，在坑滿坑；郭云：「至樂之道，無不周也?！雇扣厣瘢屛模骸港?，與隙義同?！钩稍疲骸竿?，塞也。閑心知之孔隙，守凝一之精神。」以物為量。即上「在谷」二句意。其聲揮綽，郭云：「所謂闡諧。」成云：「揮，動。綽，寬也。如雷霆之震動，其聲寬廣。」其名高明。成云：「 高如上天，明如日月，聲既廣大，名亦高明。」是故鬼神守其幽，成云：「各得其所，而不相撓。老經(jīng)云『以道利天下，其鬼不神』也?！谷赵滦浅叫衅浼o(jì)。郭云：「不失其度?！刮嶂怪谟懈F，流之于無止。蘇輿云：「有窮者吾與之為有窮，無止者吾與之為無止，止、流一順其自然也?！褂栌麘]之而不能知也，望之而不能見也，逐之而不能及也，儻然立于四虛之道，成云：「儻然，無心貌。立于四方空大之道。」倚于槁梧而吟。見齊物論。目知窮乎所欲見，力屈乎所欲逐，吾既不及已夫！形充空虛，乃至委蛇。汝委蛇，故怠。蘇輿云：「 汝隨樂之委蛇而委蛇，故怠?！刮嵊肿嘀詿o怠之聲，調(diào)之以自然之命，成云：「凡百蒼生，以自然為其性命。奏此樂者，調(diào)造化之心靈，和自然之性命?！构嗜艋熘饏采謽范鵁o形；郭嵩燾云：「說文：『叢木曰林?！涣謽氛撸嗯c群樂之。五音繁會，不辨聲之所出，故曰無形?！共紦]而不曳，布散揮霍，若曳而愈長，而未嘗曳也。幽昏而無聲。言其聲淡。動于無方，居于窈冥；或謂之死，或謂之生；或謂之實，或謂之榮；行流散徙，不主常聲。郭云：「隨物變化。」世疑之，稽于圣人?；?，考也。觀于圣人，則知至樂之妙，不必疑也。圣也者，達于情而遂于命也。成云：「通有物之情，順自然之命，故謂之圣。」天機不張而五官皆備，此之謂天樂，郭云：「忘樂而樂足，非張而后備?！篃o言而心說。郭云：「心說在適，不在言也。」故有焱氏為之頌曰：成云：「炎氏，神農(nóng)也?！贯屛模骸胳?，本亦作炎。」『聽之不聞其聲，視之不見其形，充滿天地，苞里六極。』頌樂如此。汝欲聽之而無接焉，而故惑也。而亦汝。樂也者，始于懼，懼故祟；樂未大和，聽之悚懼，如有禍祟。吾又次之以怠，怠故遁；其聲遁滅，似不欲聽而怠。卒之于惑，惑故愚；愚故道，成云：「心無分別，有同暗惑，蕩蕩默默，類彼愚迷，雅符真道。」道可載而與之俱也?！固K輿云：「以混沌為道，故由怠而幾于愚，則道可得而接焉矣。此章注重在此?！?br> 孔子西游于衛(wèi)。成云：「自魯適衛(wèi)，故曰西游。」顏淵問師金，李云：「師，魯太師，金其名?！乖唬骸敢苑蜃又袨檗扇纾俊箮熃鹪唬骸赶Ш?，而夫子其窮哉！」顏淵曰：「何也？」師金曰：「夫芻狗之未陳也，李云：「結(jié)芻為狗，巫祝用之?！故⒁院D衍，李云：「 衍，笥也?！菇硪晕睦C，尸祝齊戒以將之；及其已陳也，行者踐其首脊，蘇者取而爨之而已。李云：「蘇，草也。取草者得以炊也。」將復(fù)取而盛以篋衍，巾以文繡，游居寢臥其下，彼不得夢，必且數(shù)瞇焉。釋文：「字林云：『瞇，物入眼為病也?！凰抉R云：『厭也?！弧钩稍疲骸讣倭畈恢聬簤?，必當(dāng)數(shù)數(shù)遭魔?！菇穸蜃樱嗳∠韧跻殃惼c狗，俞云：「此取字讀為聚，見易萃象傳釋文、漢書五行志顏注?！咕鄣茏佑尉訉嬇P其下。故伐樹于宋，削跡于衛(wèi)，窮于商、周，是非其夢邪？圍于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死生相與鄰，是非其瞇邪？夫水行莫如用舟，而陸行莫如用車。以舟之可行于水也而求推之于陸，則沒世不行尋常。八尺曰尋，倍尋曰常。古今非水陸與？周、魯非舟車與？今蘄行周于魯，是猶推舟于陸也，勞而無功，身必有殃。彼未知夫無方之傳，司馬云：「方，常也?！构鶓c藩云：「呂覽必己篇高注：『傳，猶轉(zhuǎn)也?！谎詿o方之轉(zhuǎn)動?！箲?yīng)物而不窮者也。且子獨不見夫桔槔者乎？引之則俯，舍之則仰。彼，人之所引，非引人也，故俯仰而不得罪于人。故夫三皇、五帝之禮義法度，不矜于同而矜于治。成云：「矜，美也。禮樂威儀，不相沿襲。」郭云：「期合時宜，應(yīng)治體而已。」故譬三皇、五帝之禮義法度，其猶柤梨橘柚邪！其味相反，而皆可于口。故禮義法度者，應(yīng)時而變者也。今取猿狙而衣以周公之服，彼必龁嚙挽裂，盡去而后慊。釋文：「李云：『慊，足也。本亦作嗛?！弧褂^古今之異，猶猿狙之異乎周公也。故西施病心而矉其里，矉于其里，字同顰。其里之丑人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矉其里。其里之富人見之，堅閉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彼知矉美而不知矉之所以美。惜乎！而夫子其窮哉！」 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聞道，乃南之沛，見老聃。司馬云：「老子，陳國相人。相，今屬苦縣，與沛相近?！估像踉唬骸缸觼砗?？吾聞子北方之賢者也，子亦得道乎？」孔子曰：「未得也?！估献釉唬骸缸訍汉跚笾?？」曰：「吾求之于度數(shù)，宣云：「制度、名數(shù)?！刮迥甓吹靡??！估献釉唬骸缸佑謵汉跚笾?？」曰：「吾求之于陰陽，十有二年而未得?！估献釉唬骸溉?。使道而可獻，則人莫不獻之于其君；使道而可進，則人莫不進之于其親；使道而可以告人，則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而可以與人，則人莫不與其子孫。然而不可者，無佗也，中無主而不止，中心無主，則道過而不留。外無正而不行。俞云：「正乃匹之誤。禮緇衣『唯君子能好其正』，鄭注：『正當(dāng)為匹，字之誤也?！皇瞧淅?。此二句與宣三年公羊傳『自內(nèi)出者無匹不行，自外至者無主不止』，文義相似。自外至者無主不止，故此言中無主而不止也。自內(nèi)出者無匹不行，故此言外無匹而不行也。則陽篇『自外入者有主而不執(zhí)，由中出者有正而不距』，正亦當(dāng)為匹，誤與此同?！褂芍谐稣撸皇苡谕?，宣云：「非時世之所宜，故不受?！故ト瞬怀?；宣云：「不以施于人?！褂赏馊胝撸瑹o主于中，宣云：「非吾心之精微，故無主。」圣人不隱。不以藏于心，必也中得吾心之精微，外合時世之變通，乃內(nèi)外同歸，體用一致，圣人之所以合道也。名，公器也，不可多取。仁義，先王之蘧廬也，司馬云：「蘧廬，猶傳舍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以久處，覯而多責(zé)。宣云：「數(shù)相見，必受譴?！构胖寥耍俚烙谌?，托宿于義，以游逍遙之虛，食于茍簡之田，立于不貸之圃。成云：「茍，且。簡，略也。貸，施與也。知止知足，食于茍簡之田；不損己物，立于不貸之圃。而言田圃者，明是圣人養(yǎng)生之地?！瑰羞b，無為也；茍簡，易養(yǎng)也；不貸，無出也。宣云：「不費?！构耪咧^是采真之游。宣云：「不為形跡所役?！挂Ρ疽陨蠟橐还?jié)。以富為是者，不能讓祿；以顯為是者，不能讓名；親權(quán)者，不能與人柄。操之則栗，成云：「恐失所以戰(zhàn)栗?！股嶂畡t悲，宣云：「貪戀?！苟粺o所鑒，宣云：「于理一無所見。」以窺其所不休者，宣云：「但明于逐物不止?！故翘熘久褚病３稍疲骸鸽m楚戮未加，而情性已困?！挂Ρ疽陨蠟橐还?jié)。怨、恩、取、與、諫、教、生、殺，八者，正之器也，宣云：「正人之具?！刮ㄑ笞儫o所湮者，為能用之。宣云：「惟與變化相循，無所湮滯者，乃合時宜也。」故曰：正者，正也。宣云：「因其所當(dāng)正而正之?！蛊湫囊詾椴蝗徽撸扉T弗開矣?！钩稍疲骸钙湫闹荒苋缡钦撸鞕C之門壅而弗開。天門，心也?！?br> 孔子見老聃而語仁義。老聃曰：「夫播糠瞇目，則天地四方易位矣；蚊虻噆膚，則通昔不寐矣。司馬云：「噆，嚙也?！构疲骸竿馕锛又m小，而傷性已大也?！拱福何?，夜也。夕、昔古通。夫仁義憯然，乃憤吾心，亂莫大焉。憯同慘。宣云：「使人亂心，更甚于瞇目噆膚也?！刮嶙邮固煜聼o失其樸，郭云：「質(zhì)全而仁義著。」吾子亦放風(fēng)而動，總德而立矣，放同仿。宣云：「同歸于自然。」又奚杰然若負建鼓而求亡子者邪？成云：「杰然，用力貌?！拱福禾斓榔献又?，亦云「又何偈偈乎揭仁義，若擊鼓而求亡子焉」，與此意同，謂驚駭天下也。夫鵠不日浴而白，烏不日黔而黑。宣云：「喻本質(zhì)自然如此?！购诎字畼?，不足以為辯；宣云：「出于本質(zhì)者，不足分別妍媸?！姑u之觀，不足以為廣。名譽之觀美，亦不能于本性有所增廣。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剐疲骸赣餍』菹嗉?，不如相忘于渾沌，各得之為樂，又烏取乎仁義之區(qū)區(qū)哉！」案：「泉涸」四語，又見大宗師篇。 孔子見老聃歸，三日不談。宣云：「不自得也?！沟茏訂栐唬骸?br> 夫子見老聃，亦將何歸哉？」宣云：「何以歸正之？」孔子曰：「吾乃今于是乎見龍。龍合而成體，散而成章，乘乎云氣而養(yǎng)乎陰陽。予口張而不能嗋，予又何規(guī)老聃哉！」子貢曰：「然則人固有尸居而龍見，雷聲而淵默，二語又見在宥篇。發(fā)動如天地者乎？賜亦可得而觀乎？」遂以孔子聲見老聃。宣云：「稱孔子為先容?！估像醴綄①铺枚鴳?yīng)微曰：踞于堂上，其應(yīng)聲微。「予年運而往矣，運，行。往，邁也。言行年已邁。子將何以戒我乎？」子貢曰：「夫三王、五帝之治天下不同，其系聲名一也。而先生獨以為非圣人，如何哉？」成云：「謂排三王為非圣?！贯屛模骸溉?，本或作三皇。依注，作王是也，余皆作三皇。」老聃曰：「小子少進！子何以謂不同？」對曰：「 堯授舜，舜授禹，禹用力而湯用兵，文王順紂而不敢逆，武王逆紂而不肯順，故曰不同?！估像踉唬骸感∽由龠M！余語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黃帝之治天下，使民心一，民有其親死不哭而民不非也。成云：「三皇行道，人心淳一，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故親死不哭而世俗不非。必欲非之，則強哭者眾?！箞蛑翁煜?，使民心親，民有為其親殺其殺而民不非也。宣云：「欲隆其親，余皆降殺，則知覺稍開矣?！顾粗翁煜?，使民心競，民孕婦十月生子，子生五月而能言，成云：「古者懷孕之婦，十四月而誕育生子，生子兩歲始能言。今與古乖異?！共恢梁鹾⒍颊l，成云：「未解孩笑，已別是非?！构疲骸刚l者，別人之意。」則人始有夭矣。宣云：「元氣早凋?！褂碇翁煜?，使民心變，人有心而兵有順，宣云：「人有心機，且以殺伐為應(yīng)天順人?！箽⒈I非殺，宣云：「謂為當(dāng)然。」人自為種而天下耳，自為黨類而成天下。是以天下大駭，儒、墨皆起。成云：「驚駭天下，致使儒崇堯、舜以飾非，墨遵禹道而自是?！蛊渥魇加袀?，而今乎婦女，其作始尚有倫理，而今所行，丈夫而有婦女之道。何言哉！余語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名曰治之，而亂莫甚焉。三皇之知，此「三皇」當(dāng)作「三王」，否則不可通。上悖日月之明，下睽山川之精，中墮四時之施。其知憯于●蠆之尾，王引之云：「●、蠆，皆蝎之異名。廣雅：『蠆、，蝎也。』（今本脫「」字。眾經(jīng)音義五引作『蠆，蝎也』，集韻引『，蠆也』。）音廬達反。蠆、，皆毒螫傷人之名。蠆之言●，（音哲。）之言瘌。廣雅釋詁云『毒、●、瘌，痛也』，是其義矣。與●，古同聲?！?、實一字。史記秦本紀(jì)『厲共公』，始皇紀(jì)作『剌龔公』。剌之通作厲，猶之通作●矣?！辊r規(guī)之獸，鮮規(guī)，未詳，蓋噬人之獸。莫得安其性命之情者，而猶自以為圣人，不可恥乎？其無恥也！」子貢蹴蹴然立不安。 孔子謂老聃曰：「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jīng)，自以為久矣，孰知其故矣，孰同熟。以奸者七十二君，釋文：「三蒼云：『 奸，犯也?！弧拐撓韧踔蓝髦堋⒄僦E，一君無所鉤用。釋文：「鉤，取也?！股跻臃?！人之難說也，道之難明邪！」老子曰：「幸矣，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夫六經(jīng)，先王之陳跡也，豈其所以跡哉！今子之所言，猶跡也。夫跡，履之所出，而跡豈履哉！夫白鶂之相視，眸子不運而風(fēng)化；司馬云：「風(fēng)化，相待風(fēng)氣而化生也。」又曰：「相視而成陰陽。」宣云：「不運，定睛注視。」案：風(fēng)，讀如「馬牛其風(fēng)」之風(fēng)，謂雌雄相誘也?；?，感而成孕。蟲，雄鳴于上風(fēng)，雌應(yīng)于下風(fēng)而風(fēng)化。宣云：「傳聲而孕?！诡愖詾榇菩郏曙L(fēng)化。釋文：「山海經(jīng)：『亶爰之山有獸焉，其狀如貍而有發(fā)，其名曰師類，帶山有鳥，其狀如鳳，五采文，其名曰奇類，皆自牝牡?！弧剐圆豢梢祝豢勺?，宣云：「其真常者?！箷r不可止，道不可壅。宣云：「其變化者?！蛊埖闷涞?，無自而不可；郭云：「雖化者無方而皆可。」失焉者，無自而可?！构疲骸杆诮圆豢?。」孔子不出三月，復(fù)見，曰：「丘得之矣。烏鵲孺，李云：「孺，孚乳而生?！刽~傅沫，司馬云：「傅口中沫，相與而生子?！辜氁呋?，列子釋文引司馬云：「稚蜂細要者，取桑蟲祝之，使似己子?！褂械芏痔洹？质Ц改钢異垡?。推極物性之不同。久矣夫，丘不與化為人！不能與造化為一人。不與化為人，安能化人！」老子曰：「可。丘得之矣?！?br> 外篇刻意第十五 刻意尚行，其意峻刻，其行高尚。離世異俗，高論怨誹，李云：「非世無道，怨己不遇?！篂榭憾岩樱松焦戎?，非世之人，宣云：「非，猶輕?！箍蓍赂皽Y者之所好也。司馬云：「枯槁，若鮑焦、介推；赴淵，若申徒狄?！拐Z仁義忠信，恭儉推讓，為修而已矣，自修其身。此平世之士，教誨之人，成云：「此平時治世之士，施教誨物之人，若宣尼之居洙、泗，子夏之在西河?！褂尉訉W(xué)者之所好也。語大功，立大名，禮君臣，正上下，為治而已矣，此朝廷之士，尊主強國之人，致功并兼者之所好也。并兼敵國。就藪澤，處閑曠，釣魚閑處，無為而已矣，宣云：「無為，猶言閑散?！勾私Ｖ?，避世之人，閑暇者之所好也。吹呴呼吸，吐故納新，熊經(jīng)鳥申，成云：「吹冷呼而吐故，呴暖吸而納新，如熊攀樹而自懸，類鳥飛空而伸腳。」為壽而已矣，此道引之士，李云：「導(dǎo)氣令和，引體令柔。」養(yǎng)形之人，彭祖壽考者之所好也。若夫不刻意而高，無仁義而修，無功名而治，無江海而閑，不道引而壽，無不忘也，無不有也，郭云：「 忘，故能有?！瑰Ｈ粺o極而眾美從之，宣云：「不立一極而美無不全?！勾颂斓刂?，圣人之德也。故曰：夫恬惔同淡。寂寞，虛無無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質(zhì)也。釋文：「質(zhì)，正也。」宣云：「本也。」故曰：圣人休，休焉則平易矣，釋文：「休，息也?！褂嵩疲骸复吮咀鳌汗试皇ト诵菅?，休則平易矣』，『休焉』二字，傳寫誤倒。天道篇『故帝王圣人休焉，休則虛』，與此文法相似，可據(jù)以訂正?！拱福汗?、成疏、陸釋，皆止一「休」字，俞說是也。此后來刊本之誤。平易則恬惔矣。平易恬惔，則憂患不能入，邪氣不能襲，故其德全而神不虧。故曰：圣人之生也天行，郭云：「任自然而運動?！蛊渌酪参锘?；郭云：「蛻然無所系?！轨o而與陰同德，動而與陽同波；郭云：「動靜無心，而付之陰陽也?！拱福核恼Z又見天道篇。不為福先，不為禍?zhǔn)?；感而后?yīng)，迫而后動，不得已而后起。去知與故，管子心術(shù)篇：「去智與故?！勾擞闷湔Z?；茨现餍g(shù)篇高注：「故，巧也?！寡熘?，成云：「循，順也?！构薀o天災(zāi)，無物累，無人非，無鬼責(zé)。四語亦見天道篇?！笧?zāi)」，彼文作「怨。」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不思慮，不豫謀；光矣而不耀，信矣而不期；宣云：「無心于取必。」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神純粹，其魂不罷。此語亦見天道篇。虛無恬惔，乃合天德。故曰：悲樂者，德之邪；喜怒者，道之過；好惡者，德之失。故心不憂樂，德之至也；郭云：「至德常適，故情無所概?！挂欢蛔儯o之至也；郭云：「靜而一者，不可變也?！篃o所于忤，虛之至也；郭云：「其心豁然確盡，乃無纖介之違。」不與物交，惔之至也；郭云：「物自來耳，至惔者無交物之情?！拱福簮赐?。無所于逆，粹之至也。郭云：「若雜乎濁欲，則有所不順。」故曰：形勞而不休則弊，精用而不已則勞，勞則竭。水之性，不雜則清，莫動則平，郁閉而不流，亦不能清，宣云：「又將腐濁?！固斓轮笠病Ｐ疲骸胳o而日運。」故曰：純粹而不雜，靜一而不變，惔而無為，動而以天行，郭云：「若夫逐欲而動，人行也?！勾损B(yǎng)神之道也。夫有干、越之劍者，司馬云：「干，吳也。吳、越出善劍?！硅远刂?，不敢用也，寶之至也。精神四達并流，無所不極，上際于天，下蟠于地，化育萬物，不可為象，宣云：「不可得而跡象之?！蛊涿麨橥?。宣云：「與天帝同用。」純素之道，惟神是守，守而勿失，與神為一，一之精通，合于天倫。合于自然之理。野語有之曰：「眾人重利，廉士重名，賢人尚志，圣人貴精?！构仕匾舱?，謂其無所與雜也；純也者，謂其不虧其神也。能體純素，謂之真人。成云：「體，悟解也。妙契純素之理，則所在皆真道也?！?br> 外篇繕性第十六 繕性于俗，俗學(xué)以求復(fù)其初，崔云：「繕，治也?！构疲骸敢阎涡杂谒滓?，而欲以俗學(xué)復(fù)性命之本?！拱福盒緞h一「俗」字。據(jù)郭注，明有兩「俗」字也，然疑衍一字。蘇輿云：「案當(dāng)衍一俗字，學(xué)與思對文。言性與欲皆已為俗所污，雖學(xué)、思交致，只益其蒙。宣以『俗學(xué)』『俗思』句斷，似失之。」滑欲于俗，思以求致其明，謂之蔽蒙之民。古之治道者，以恬養(yǎng)知；釋文：「知音智。」宣云：「 定能生慧。」知生而無以知為也，謂之以知養(yǎng)恬。智生而不任智，是以智養(yǎng)其恬靜。知與恬交相養(yǎng)，而和理出其性。知、恬交養(yǎng)，而道德自其性出矣。夫德，和也；道，理也。宣云：「道德止是和順。理，猶順也?！沟聼o不容，仁也；道無不理，義也；道德生仁義。義明而物親，忠也；宣云：「是為實有道德。」中純實而反乎情，樂也；成云：「雖復(fù)涉于物境，而恒歸于真情，所造和適，故謂之樂?！剐判腥蒹w而順乎文，禮也。實行于容體而順乎自然之節(jié)文，即是禮也。禮樂遍行，則天下亂矣。釋文：「遍音遍。」郭云：「以一體之所履，一志之所樂，行之天下，則一方得而萬方失也?！褂嵩疲骸笓?jù)郭注，是為『一偏』之偏，故郭云然。釋文音誤。」案：本當(dāng)作「偏」，唐時誤「遍」，故陸隨文作音，義不可通。宣本已改「偏」。彼正而蒙己德，德則不冒，冒則物必失其性也。彼自正而蒙被我之德，是德與德相感，不以己之德強人而冒覆之也。若強天下而冒覆之，是以我正彼，則物之失其性者必多也。古之人在混芒之中，混混芒芒，初分之時也。與一世而得澹漠焉。成云：「恬澹寂漠，無為之道也?！巩?dāng)是時也，陰陽和靜，鬼神不擾，四時得節(jié)，萬物不傷，群生不夭，人雖有知，無所用之，此之謂至一。當(dāng)是時也，莫之為而常自然。無所矯飾。逮德下衰，及燧人、伏羲始為天下，是故順而不一。成云：「燧人變生為熟，伏羲畫八卦以制文字，作結(jié)繩而為罔罟，智詐萌矣，嗜欲漸焉，順黎庶之心，而不能混同至一也?！沟掠窒滤?，及神農(nóng)、黃帝始為天下，是故安而不順。成云：「神農(nóng)有共工之伐，黃帝致蚩尤之戰(zhàn)，茍且欲安天下，未能大順群生也?！沟掠窒滤?，及唐、虞始為天下，興治化之流，宣云：「失其源也?！埂翊旧?，釋文：「●，本亦作澆。」成云：「唐、虞設(shè)五典而綱紀(jì)五行，置百官而平章百姓，五行自茲而荒殆，百姓因此而澆訛，毀淳素而散樸質(zhì)也?！闺x道以善，險德以行，險，危也。離于道以企善，危其德以制行，若務(wù)光、申徒狄之類是也。然后去性而從于心。宣云：「舍天性，用人心。」心與心識知而不足以定天下，宣云：「人益巧偽。」俞云：「詩：『 不識不知。』『識知』二字連文，言必不識不知而后可定天下。諸家從識字斷句，非。」然后附之以文，益之以博。文滅質(zhì)，博溺心，然后民始惑亂，無以反其性情而復(fù)其初。由是觀之，世喪道矣，道喪世矣。宣云：「以非道為道?！故琅c道交相喪也，道之人何由興乎世，世亦何由興乎道哉！道無以興乎世，世無以興乎道，雖圣人不在山林之中，其德隱矣。成云：「使圣人降跡塵俗，混同群生，韜藏圣德，莫能見用，雖居朝市，無異山林?！闺[，故不自隱。宣云：「遭道隱之世，不必自隱而已隱也。」古之所謂隱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見也，非閉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發(fā)也，時命大謬也。當(dāng)時命而大行乎天下，則反一無跡；復(fù)于至一之世而不見其跡。不當(dāng)時命而大窮乎天下，則深根寧極而待。深固自然之根，保寧至善之極，以待時也。此存身之道也。古之行身者，不以辯飾知，成云：「古人之行任其身者，不以浮辯飾小智。」不以知窮天下，成云：「不縱知以困蒼生?！共灰灾F德，成云：「知止其分，不以無涯而累其自得?！刮Ｈ惶幤渌雌湫?，郭云：「危然，獨正貌?！辜河趾螢樵?！道固不小行，德固不小識。小識傷德，成云：「小識小知，虧損深玄之德?！剐⌒袀馈９试唬赫憾岩印啡^得志。樂全其性，即是得志。古之所謂得志者，非軒冕之謂也，謂其無以益其樂而已矣。郭云：「 全其內(nèi)而足。」今之所謂得志者，軒冕之謂也。軒冕在身，非性命也，物之儻來，寄者也。成云：「儻者，意外忽來?！辜闹?，其來不可圉，圉，御也。其去不可止。故不為軒冕肆志，肆志，放縱其志。不為窮約趨俗，不貶志以徇俗。其樂彼與此同，視軒冕與窮約無異。故無憂而已矣。故能處貴而無憂。今寄去則不樂，今人所同。由是觀之，雖樂，未嘗不荒也。樂軒冕者，志荒于外。故曰：喪己于物，失性于俗者，謂之倒置之民。向云：「以外易內(nèi)，可謂倒置。」 外篇秋水第十七 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李云：「水生于春，壯于秋。」涇流之大，司馬云：「涇，通也?！勾薇咀鳌笍健?，云：「直度曰徑?！箖蓻邃狙轮g，釋文：「涘，涯也。水中可居曰渚。崖，字又作涯，亦作?！共晦q牛馬。成云：「隔水遠看，不辨牛之與馬?！褂谑茄珊硬廊蛔韵?，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釋文：「河伯，姓馮名夷，見大宗師篇。順流而東行，至于北海，東面而視，不見水端，成云：「北海，今萊州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嘆，釋文「望」作「盳」，云：「盳洋，猶望羊，仰視貌。司馬云：『若，海神?！弧乖唬骸敢罢Z有之曰『聞道百，以為莫己若』者，我之謂也。李云：「聞道百，萬分之一也。」郭嵩燾云：「百者，多詞也。」郭慶藩云：「百，古讀若博，與若韻。」且夫我嘗聞少仲尼之聞而輕伯夷之義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難窮也，吾非至于子之門則殆矣，吾長見笑于大方之家?！顾抉R云：「大方，大道也。」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王引之云：「蛙，本作魚，后人改之也。御覽時序部、鱗介部、蟲豸部引此，并云『井魚不可以語于?！?，則舊本作魚可知。且釋文于此不出蛙字，直至下文『埳井之蛙』，始云『蛙，本又作，戶蝸反』，引司馬注云『蛙，水蟲，形似蝦蟆』，則此處作魚不作蛙明矣。若作蛙，則『戶蝸』之音，『水蟲』之注，當(dāng)先見于此，不應(yīng)至下文始見也。再淮南原道篇『夫井魚不可與語大，拘于隘也』，梁張綰文『井魚之不識巨海，夏蟲之不見冬冰』，水經(jīng)贛水注云『聊記奇文，以廣井魚之聽』，皆用莊子之文，則莊子之作『井魚』益明矣。井九三『井谷射鮒』，鄭注曰：『所生魚無大魚，但多鮒魚耳?！唬ㄒ妱㈠訁嵌假x注。）困學(xué)紀(jì)聞十引御覽所載莊子曰：『用意如井魚者，吾為鉤繳以投之?！粎斡[諭大篇：『井中之無大魚也?！淮私浴壕~』之證。后人以此篇有『埳井蛙』之語，而荀子正論篇亦云『坎井之蛙，不可與語東海之樂』，遂改『井魚』為『 井蛙』，而不知井自有魚，無煩改作蛙也。自有此改，世動稱井蛙夏蟲，不復(fù)知有井魚之喻矣。」王念孫云：「虛與墟同，故釋文云：『 虛，本亦作墟?！粡V雅：『墟，也?！唬?，古「居」字。）文選西征賦注引聲類曰：『墟，故所居也?！唤?jīng)傳言丘墟者，皆謂故所居之地。言井魚拘于所居，不知海之大也。以喻河伯居于涯涘。崔注『 拘于井中之空也』，訓(xùn)虛為空虛。」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郭慶藩云：「司馬訓(xùn)篤為厚，迂曲難通。釋詁：『篤，固也?！徽撜Z『篤信好學(xué)』，謂信之固也；禮儒行『篤行而不倦』，謂所行之固也。凡鄙陋不達，謂之固。夏蟲為時所蔽，故曰篤于時。篤字與上下文拘、束同義?！骨坎豢梢哉Z于道者，束于教也。司馬云：「曲士，鄉(xiāng)曲之士?！菇駹柍鲇谘聸澹^于大海，乃知爾丑，爾將可與語大理矣。郭云：「以其知分，故可與言理也?！固煜轮?，莫大于海，萬川歸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尾閭泄之，不知何時已而不虛；文選養(yǎng)生論注引司馬云：「尾閭，水之往海外出者也，一名沃焦，在東大海之中。尾者，在百川之下，故稱尾。閭者，聚也，水聚族之處，故稱閭也。在扶桑之東，有一石，方圓四萬里，厚四萬里，海水注者無不燋盡，故曰沃燋。」案：「沃燋」，亦作「沃焦」，見山海經(jīng)。今環(huán)球周通，可釋此說之疑矣。春秋不變，水旱不知。此其過江河之流，不可為量數(shù)。而吾未嘗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氣于陰陽，吾在天地之間，猶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見少，又奚以自多！計四海之在天地之間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澤乎？釋文：「礨，崔音壘?？找艨?。壘孔，小穴也。李云：『小封也?！灰辉疲合佢Ｒ?。」計中國之在海內(nèi)，不似稊米之在大倉乎？釋文：「郭注爾雅：『稊似稗。』大音泰?！固栁镏?dāng)?shù)謂之萬，人處一焉；人卒九州島，谷食之所生，舟車之所通，人處一焉。崔云：「卒，盡也?！构誀c云：「人卒九州島，言極九州島之人數(shù)。卒者，盡詞。九州島之大，人數(shù)之繁，其在天之中，要亦萬物之一而已。」此其比萬物也，不似豪末之在于馬體乎？五帝之所連，崔云：「連，續(xù)也?！谷踔鶢?，仁人之所憂，任士之所勞，盡此矣。伯夷辭之以為名，仲尼語之以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爾向之自多于水乎？」河伯曰：「然則吾大天地而小毫末可乎？」北海若曰：「否。夫物，量無窮，宣云：「各有局量?！箷r無止，宣云：「各據(jù)瞬息?！狗譄o常，成云：「所稟分命，隨時變易?！菇K始無故。宣云：「變化日新?！故枪蚀笾^于遠近，知同智，遠近并觀，不尚一隅之見。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無窮；不以大小為多寡，知量之各足也。證向今故，郭云：「向，明也。今故，猶古今?！构蔬b而不悶，望古雖遙，我自無悶，不必與古為徒也。掇而不跂，近可掇取，我亦不跂而求之。知時無止；證明今古之大道，不以人世壽夭為大期，知時之無止也。察乎盈虛，故得而不喜，失而不憂，知分之無常也；知天道有盈虛，則得失無常，何足介意！明乎坦涂，郭云：「死生者，日新之正道也?！构噬徽f，音悅。死而不禍，不以為禍敗。知終始之不可故也。郭云：「明終始之日新，則知故之不可執(zhí)而留矣。計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知者有窮，而不知者何限！其生之時，不若未生之時。生有盡，而天地?zé)o窮。以其至小，求窮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亂而不能自得也。成云：「無窮之境未周，有限之智已喪?！褂纱擞^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細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窮至大之域！」毫末非小，天地非大。河伯曰：「 世之議者皆曰：『至精無形，至大不可圍。』是信情乎？」成云：「 信，實也?！贡焙Ｈ粼唬骸阜蜃约氁暣笳卟槐M，宣云：「處小而視大，有所不及遍，故覺不可圍?！棺源笠暭氄卟幻?。宣云：「處大而視小，有所不及審，故覺無形?！狗蚓?，小之微也，垺，大之殷也，宣云：「垺音孚，郭也。殷，盛也?！构十惐?。宣云：「故一覺不可圍，是小者以大為不便，而自便其?。灰挥X無形，是大者以小為不便，而自便其大也?！勾藙葜幸?。此勢所有，不足致辨。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宣云：「尚在有跡處求道?！篃o形者，數(shù)之所不能分也；謂精。不可圍者，數(shù)之所不能窮也。謂粗?？梢匝哉撜?，物之粗也；曰粗則猶可以言論?？梢砸庵抡撸镏?；曰精則猶可以意致。言之所不能論，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不期于精粗者，在意言之表，即道妙也。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固不害人，亦不以仁恩自多。動不為利，不賤門隸；固不為利，亦不以求利之守門仆隸為賤。貨財弗爭，不多辭讓；不爭貨財，亦不以辭讓之德為高。事焉不惜人，不多食乎力，不賤貪污；事不借力于人，而自食其力，但期取足，亦不以人之貪得者為賤。行殊乎俗，不多辟異；行不隨俗，亦不以乖僻立異為多。為在從眾，不賤佞諂；為順眾情，亦未嘗以佞者為賤。世之爵祿不足以為勸，戮恥不足以為辱；知是非之不可為分，細大之不可為倪。是非之跡不可分，細大之端不可見，惟大人知之。聞曰：成云：「寓諸他人，故稱聞曰?！埂旱廊瞬宦?，郭云：「任物而物性自通，則功名歸物矣，故不聞?！拱福赫Z又見山木篇，「道」作「至」。至德不得，郭云：「得者，生于失也。物各無失，則得名去也?！勾笕藷o己。』郭云：「任物而已。」約分之至也?！辜s己歸于其分。河伯曰：「若物之外，若物之內(nèi)，惡至而倪貴賤？惡至而倪小大？」問既不期精粗，此物性之內(nèi)外何由而有貴賤小大之端倪？北海若曰：「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物情彼此皆然，故言相。以俗觀之，貴賤不在己。世俗以外來之榮戮為貴賤。以差觀之，等差之?dāng)?shù)。因其所大而大之，成云：「以自足為大?！箘t萬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成云：「以無余為小?！箘t萬物莫不小。知天地之為稊米也，知豪末之為丘山也，則差數(shù)等矣。以功觀之，兩須之事功也。因其所有而有之，則萬物莫不有；因其所無而無之，則萬物莫不無。蘇輿云：「物情以得用為有，以相勝為無，猶矢人謂可無函，函人謂可無矢也。然以矢為有，則函敵矢，亦可為有；以函為無，則矢為函拒，亦可謂無。」知東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無，則功分定矣。東西本相反，然非東無以定西，故就相反而相須言之，則功分可定。以趣觀之，眾人之趣向。因其所然而然之，則萬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則萬物莫不非。隨人之是非為是非。知堯、桀之自然而相非，則趣操睹矣。堯非桀，桀亦非堯，附堯、桀者亦各執(zhí)一是非，則趣操之無定可睹矣。昔者堯、舜讓而帝，之、噲讓而絕；司馬云：「燕王噲用蘇代之說，效堯、舜讓位與相子之，三年而國亂。」湯、武爭而王，白公爭而滅。釋文：「白公，名勝，楚平王之孫，作亂而死。事見左哀十六年傳。」由此觀之，爭讓之禮，堯、桀之行，貴賤有時，未可以為常也。宣云：「貴賤以此，小大可知?！沽蝴惪梢詻_城，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崔云：「梁麗，屋棟也?！构鶓c藩云：「列子湯問篇：『雍門鬻歌，余音繞梁欐，三日不絕?！涣簷?，即梁麗也。上林賦『連卷欐佹』，注：『欐佹，支柱也?！粰嬲吒街瑏嬲呓晃?。廣韻：『麗，著也?！挥衿骸?br> 麗，偶也?！恢荚畸悾簵澫喔街嘣畸?，即謂椽柱之屬。為梁麗必材之大者，故可用以沖城，不當(dāng)泥視。」釋文：「窒，塞也?！跪U驥驊騮，一日而馳千里，捕鼠不如貍狌，言殊技也；鴟鵂夜撮蚤，釋文：「淮南子『鴟夜聚蚤，察分毫末』，許慎云：『鴟夜聚食蚤虱不失也?！凰抉R本作，云：『鴟，鵂鹠，夜取食。』」王引之云：「正文鵂字，涉釋文內(nèi)『鴟，鵂鹠』而衍。埤雅引此已誤。釋文：『 鴟，尺夷反。崔云：「鴟，鵂鹠?！埂欢粸轼犠肿饕?，則正文內(nèi)無鵂字明矣?；茨现餍g(shù)篇亦云『鴟夜撮蚤。』」案：聚亦撮也。崔本「 撮」作「最」。古書聚、最多通作，故又為聚。察毫末，晝出瞋目而不見丘山，言殊性也。釋文：「瞋，本或作瞑?！固K輿云：「作瞋是。言鴟夜察蚤之毫末，及晝則雖瞋目而不見丘山矣。徐無鬼篇『鴟目有所適』，亦謂適夜而不適晝也?！构试唬荷w師是而無非，師治而無亂乎？恒言如此。是未明天地之理，萬物之情者也。是猶師天而無地，師陰而無陽，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語而不舍，非愚則誣也。宣云：「愚者不知，誣則知而妄言。」帝王殊禪，成云：「或宗族相承，或讓與他姓，故言殊禪?！谷饫^。成云：「或父子相繼，或興兵征誅，故言殊繼?！共钇鋾r，逆其俗者，謂之篡夫；時俗既非，而差逆之，如子之、白公，則世以為篡夫。當(dāng)其時，順其俗者，謂之義徒。時俗可行而順舉之者，則世以為義徒，可見貴賤有時。默默乎河伯！戒勿多言。女惡知貴賤之門，大小之家！」河伯曰：「然則我何為乎？何不為乎？吾辭受趣舍，吾終奈何？」北海若曰：「以道觀之，何貴何賤，是謂反衍，郭云：「貴賤之道，反復(fù)相尋。」崔云：「無所貴賤，乃反為美也?！贡疽嘧鳌概涎堋梗钤疲骸釜q漫衍，合為一家?！篃o拘而志，而，爾也，下同。貴賤無定，不必拘視。與道大蹇。拘滯則道難行。何少何多，是謂謝施，謝天之施而已。無一而行，與道參差。執(zhí)一而行，則與道不齊合。嚴乎若國之有君，其無私德；不私惠于物，而物皆被德。繇繇乎若祭之有社，其無私福；繇繇，與由由同，自得之貌。如群奉一社，咸以為神之福我也。泛泛乎若四方之無窮，其無所畛域。泛泛如水之無畔岸。兼懷萬物，其孰承翼？是謂無方。萬物皆我懷之，其孰承我而孰助我？是謂無所偏向。萬物一齊，孰短孰長？宣云：「所以無方?！沟罒o終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宣云：「有生死，則物之成不足恃。」一虛一滿，不位乎其形。宣云：「虛滿遞乘，則形無定位?！鼓瓴豢膳e，時不可止；宣云：「往者莫存，逝者莫挽?！瓜⒂摚K則有始。是所以語大義之方，論萬物之理也。物之生也若驟若馳，言其速。無動而不變，無時而不移。何為乎？何不為乎？夫固將自化?！钩稍疲骸赴捕沃?，必自變化，何勞措意為與不為？」河伯曰：「然則何貴于道邪？」宣云：「既無為不為之分，何貴學(xué)道？」北海若曰：「知道者必達于理，達于理者必明于權(quán)，明于權(quán)者不以物害己。至德者，火弗能熱，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獸弗能賊。非謂其薄之也，薄，迫也。非謂其迫近之而不害也。言察乎安危，寧于禍福，成云：「寧，安。禍，窮塞。福，通達也?！怪斢谌ゾ停芎σ?。故曰：天在內(nèi)，宣云：「天機藏于不見。」人在外，宣云：「人事著于作為?！沟略诤跆?。德以自然者為尚。知天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德，惟知天人之行者，本乎自然而處乎自得。蹢而屈伸，成云：「蹢，進退不定之貌。隨時屈伸，曾無定執(zhí)。」反要而語極?！剐疲骸改藢W(xué)之要而道之極也。」曰：「何謂天？何謂人？」北海若曰：「牛馬四足，是謂天；落馬首，穿牛鼻，是謂人。落同絡(luò)。故曰：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勿以人事毀天然，勿以造作傷性命，勿以有限之得殉無窮之名。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真?！构疲骸刚嬖谛苑种畠?nèi)?！?br> 夔憐蚿，蚿憐蛇，蛇憐風(fēng)，風(fēng)憐目，目憐心。司馬云：「蚿，馬蚿蟲也。廣雅云：『蛆渠，馬蚿。』夔一足，蚿多足，蛇無足，風(fēng)無形，目形綴于此而明流于彼，心則質(zhì)幽，為神游外?！钩稍疲骸笐z是愛尚之名。」夔謂蚿曰：「吾以一足●踔而行，成云：「●踔，跳躑也?！褂锜o如矣。成云：「簡易無如我者?！菇褡又谷f足，獨奈何？」以為煩勞也。蚿曰：「不然。子不見夫唾者乎？噴則大者如珠，小者如霧，雜而下者不可勝數(shù)也。今予動吾天機，而不知其所以然。」蚿謂蛇曰：「吾以眾足行，而不及子之無足，不及其速。何也？」蛇曰：「夫天機之所動，何可易邪？吾安用足哉！」蛇謂風(fēng)曰：「予動吾脊脅而行，則有似也。似有足。今子蓬蓬然起于北海，蓬蓬然入于南海，而似無有，何也？」風(fēng)曰：「然。予蓬蓬然起于北海而入于南海也，然而指我則勝我，我亦勝我。釋文：「，本又作●?！构誀c云：「荀子強國篇『大燕吾后』，楊注：『，蹴也。言蹴踏于后也?！弧钩稍疲骸溉艘允种笓诛L(fēng)，風(fēng)不能折指，以足蹴踏風(fēng)，風(fēng)亦不能折足，此小不勝也?！闺m然，夫折大木，蜚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眾小不勝為大勝也。為大勝者，唯圣人能之。」能為大勝者，眾小不勝無所容其計較，非知道之圣人不能如此。宣云：「目、心之用更神，當(dāng)身可自喻之，故省文?！?br> 孔子游于匡，宋人圍之?dāng)?shù)匝，而弦歌不惙。釋文：「司馬云：『 宋當(dāng)作衛(wèi)。衛(wèi)人誤圍孔子，以為陽虎，虎嘗暴于匡人也。』惙，本又作輟?！棺勇啡胍?，曰：「何夫子之娛也？」孔子曰：「來！吾語女。我諱窮久矣，而不免，命也；成云：「諱，忌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時也。當(dāng)堯、舜而天下無窮人，非知得也，賢士盡升庸，非其智得也。當(dāng)桀，紂而天下無通人，非知失也，賢人皆隱遁，非其智失也。時勢適然。夫水行不避蛟龍者，漁父之勇也；陸行不避兕虎者，獵夫之勇也；白刃交于前，視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窮之有命，知通之有時，臨大難而不懼者，圣人之勇也。由處矣！且安息。吾命有所制矣?！怪浦谔?。無幾何，將甲者進，辭曰：釋文：「將，本亦作持?！埂敢詾殛柣⒁?，故圍之；今非也，請辭而退?！怪x過解去。 公孫龍問于魏牟曰：司馬云：「龍，趙人。牟，魏之公子?！挂υ疲骸腹珜O龍與莊生時不相及，此其弟子所記耳?！埂庚埳賹W(xué)先生之道，長而明仁義之行，合同異，雜堅白，然不然，可不可，困百家之知，窮眾口之辯，吾自以為至達已。今吾聞莊子之言，茫焉異之，不知論之不及與，知之弗若與？今吾無所開吾喙，敢問其方?！构幽搽[機太息，仰天而笑曰：「子獨不聞夫埳井之蛙乎？埳，郭音陷。成云：「埳井，猶淺井?！怪^東海之鱉曰：『吾樂與！自言甚樂。出跳梁乎井干之上，干，當(dāng)從木作「干」。釋文：「司馬云：『井欄也。褚詮之音西京賦作韓音。』」入休乎缺甃之崖，李云：「甃，如闌，以磚為之，著井底也。」成云：「休息乎破磚之涯。」赴水則接腋持頤，宣云：「水承兩腋而浮兩頤。」蹶泥則沒足滅跗，成云：「跗，腳趺也?！惯€虷蟹與科斗，莫吾能若也。宣云：「還，回顧也?！贯屛模骸竿H音寒，井中赤蟲，一名蜎。爾雅云『蜎，蠉』，郭注云：『 井中小蛣赤蟲也。』科斗，蝦蟆子也。」案：言環(huán)顧此輩，無如其樂。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樂，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時來入觀乎？』東海之鱉左足未入，而右膝已縶矣。司馬云：「縶，拘也。三蒼云：『絆也?！弧拱福壕〔蝗?。于是逡巡而卻，從容而退。告之海曰：以海之大告之?！悍蚯Ю镏h，不足以舉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極其深。禹之時，十年九潦，而水弗為加益；湯之時，八年七旱，而崖不為加損。夫不為頃久推移，成云：「頃，少時。久，多時?！共灰远嗌龠M退者，進退，謂損益。此亦東海之大樂也?！挥谑菆删苈勚?，適適然驚，成云：「適適，驚怖之容?！挂?guī)規(guī)然自失也。規(guī)規(guī)，小貌，下同。且夫知不知是非之竟，上知音智，下知如字，下同。而猶欲觀于莊子之言，成云：「觀察至理之言?！故仟q使蚊負山，商蚷馳河也，成云：「商蚷，馬蚿也。亦名商蚷，亦名且渠?！贡夭粍偃我?。且夫知不知論極妙之言，而自適一時之利者，是非埳井之蛙與？且彼方跐黃泉而登大皇，釋文：「廣雅云：『跐，蹋也。』」成云：「大皇，天也?！篃o南無北，奭然四解，淪于不測；釋文：「奭音釋?！钩稍疲骸笂]然無礙?！篃o東無西，始于玄冥，反于大通。王念孫云：「『無東無西』，當(dāng)作『無西無東』，與通為韻?！钩稍疲骸甘加谛O而其道杳冥，反于域中而大通于物也?！棺幽艘?guī)規(guī)然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辯，郭云：「游無窮者，非察辯所得?！故侵庇霉芨Q天，用錐指地也，不亦小乎！子往矣！且子獨不聞壽陵余子之學(xué)行于邯鄲與？司馬云：「未應(yīng)丁夫為余子?！钩稍疲骸笁哿?，燕邑。邯鄆，趙都，其俗能行，故燕國少年遠來學(xué)步。」未得國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歸耳。成云：「未得趙國之能，更失壽陵之故，以手據(jù)地，匍匐而還?！菇褡硬蝗?，將忘子之故，失子之業(yè)。」公孫龍口呿而不合，司馬云：「呿，開也?！股嗯e而不下，乃逸而走。 莊子釣于濮水，成云：「濮，水名，屬東郡，今濮州濮陽縣是?！钩跏勾蠓蚨送妊?，司馬云：「威王也?！乖唬骸冈敢跃硟?nèi)累矣！」欲以國事相累。莊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龜者，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寧生而曳尾涂中?！骨f子曰：「往矣！吾將曳尾于涂中。」 惠子相梁，成云：「惠施，宋人，為梁惠王相。」莊子往見之?；蛑^惠子曰：「莊子來，欲代子相?！褂谑腔葑涌?，搜于國中三日三夜。莊子往見之，曰：「南方有鳥，其名為鹓雛，李云：「鸞鳳之屬?！棺又?？夫鹓雛發(fā)于南海而飛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成云：「練實，竹實?！狗酋啡伙?。于是鴟得腐鼠，鹓雛過之，仰而視之曰：『嚇！』司馬云：「嚇，怒其聲，恐其奪己也。詩箋：『以口拒人曰嚇?！弧菇褡佑宰又簢鴩樜倚埃俊挂υ疲骸赣洿苏Z者，莊徒之陋?！?br> 莊子與惠子游于濠梁之上。成云：「濠，水名，在淮南鍾離郡，有莊子墓在焉。亦有莊、惠遨游之所。石絕水為梁?！骨f子曰：「倏魚出游從容，釋文：「李音由，白魚也?！贡R文弨云：「，當(dāng)作鰷?！挂υ疲骸纲浚粗翗菲菏持蛔侄?，而經(jīng)籍多誤作鰷?！故囚~之樂也?！够葑釉唬骸缸臃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矣，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剐疲骸概c魚全無相知之理。」莊子曰：「請循其本。成云：「請尋其源?！棺釉弧喝臧仓~樂』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郭云：「循子『安知』之云，已知吾之所知矣，而方復(fù)問我?！刮抑┥弦?。」宣云：「我游濠上而樂，則知魚游濠下亦樂也?！?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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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吾行的天涯 > 《09-藏外-186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