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詢業(yè)有三大咨詢公司；會計業(yè)有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獵頭行業(yè)則有五大獵頭公司。但律師事務所中卻沒有幾家能如上述巨頭一樣占據行業(yè)主導地位。法律行業(yè)的全球年收入約為6500億美元，沒有一家律所的總收入能占到全行業(yè)的0.5%。即使最大的律師事務所也可能低效且落伍。其管理者不是職業(yè)經理人，而是律師，他們堅持按小時而不按結果收費，而且很少使用比電郵更先進的技術。盡管如此，大多數大型律師事務所仍然利潤豐厚。

　　近年來，客戶開始反對按小時收費，也反對按資深律師的費率收費、卻由初級律師完成工作的做法。有些客戶開始把基本的法律文書交給廉價的離岸處理中心。但是，直到現在才出現了一個對律師事務所愜意生活的嚴重威脅?！　∵@個威脅正是來自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德勤、安永、畢馬威和普華永道），它們的年收入總和達1200億美元，超過了100家最大的律師事務所890億美元的年收入總和（見圖表）。幾十年前，會計師事務所曾對法律業(yè)務淺嘗輒止，但它們已經悄悄建立起法律服務部門?，F在，這些部門的規(guī)模已經超過了大多數律師事務所：以雇員人數計算，普華永道的法律部門排在全球第10位，而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法律部門均進入世界前40位。

　　（視野注：上圖中立信會計師事務所，應為德豪國際；致同會計師事務所，應為致同國際）　　會計師們堅持說，他們不打算與律師事務所競爭，而且從中期來看，法律服務仍將只是他們收入的一小部分。到目前為止，他們一直專注于以流程為導向的中層業(yè)務，而不是精英律師事務所爭奪的大交易和大官司。此外，監(jiān)管環(huán)境也制約了他們的發(fā)展：他們不能在美國從事法律業(yè)務，而美國占全球法律支出的三分之一強；大多數歐洲國家都限制他們從事法律業(yè)務的自由。只有少數國家允許會計師事務所和律師事務所全面整合（見表）。

　　盡管如此，隨著會計師在其他業(yè)務領域的發(fā)展空間逐步耗盡，他們將很難拒絕進入這個效率低下又利潤豐厚的市場。而且律師事務所將難以抵擋其攻勢。為專業(yè)服務公司提供咨詢的科爾曼合伙公司（Kerma Partners）的邁克爾·羅奇（Michael Roch）認為，四大會計師事務所是“當今法律界最大的、被低估的威脅”。　　會計師事務所從事法律業(yè)務的主意并不新鮮。四大會計師事務所長期聘用律師負責其歐洲客戶的納稅申報。上世紀90年代，當時以安達信為首的五大會計師事務所試圖多元化，把業(yè)務從審計和稅務擴大到咨詢和法律。如今安達信業(yè)已解體，無人惋惜。由于進入美國受到限制，德勤以外的其他幾大事務所均在英國成立或收購了律師事務所?！　?002年安然丑聞拖垮安達信之時，此趨勢戛然而止。隸屬于安達信的英國加里特斯律師事務所（Garretts）慘遭解散，員工不得不另找工作，合伙人則面臨個人破產。觀察家把安達信的倒臺歸咎于其咨詢和審計部門之間的利益沖突。他們認為會計師事務所的法律部門也存在類似的風險。此外，丑聞后美國通過的薩班斯-奧克斯利公司治理改革法案徹底改變了幸存的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商業(yè)環(huán)境。在限制它們向審計客戶提供輔助服務的同時，法案也在新的合規(guī)工作方面給了它們意外的收獲。結果，會計師事務所大多關閉或出售了非稅務方面的法律業(yè)務。　　然而，在隨后的十年里，激勵的增加促使這些事務所重拾曾經放棄的試驗。審計和稅務部門的收入增長乏力，迫使它們尋求新業(yè)務以保持增長。隨著其企業(yè)客戶的全球化，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在150多個國家雇用約70萬員工的全球規(guī)模已成為一個越來越有價值的賣點?！　?008年金融危機之后的經濟衰退促使企業(yè)總法律顧問反對其雇用的律師事務所虛增費用。同樣在這十年里，幾個國家頒布法令，開放法律行業(yè)。英國和澳大利亞批準“跨專業(yè)合伙”（MDPs），這讓律師與其他行業(yè)的合伙人分享利潤而不受限制。因此，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卷土重來，收購小律師事務所，挖角其他事務所的合伙人并在校園招聘。由于能提供打折的固定收費，有靈活性，它們開始贏得大量企業(yè)法律業(yè)務。近年來，四大事務所的法律業(yè)務收入一直以兩位數的速度增長?！　∽?013年以來，安永法律業(yè)務已從23個國家擴展到64個。它合并了中國的瑛明律師事務所，還從富而德律師事務所（Freshfields）聘請了一位合伙人。富而德是倫敦法律界“魔術圓圈”（Magic Circle）的時髦律師事務所之一。德勤于2012年合并了德國的Raupach &Wollert-Elmendorff律師事務所，普華永道則在最近接手了主營移民法業(yè)務的加拿大小型事務所博薩（Bomza）。四大事務所中，畢馬威最早在英國注冊了跨專業(yè)合伙，這讓它能給予旗下律師全面合伙人的地位。據科爾曼合伙公司計算，四大事務所目前在各國法律業(yè)務市場的占比依次為：中國4%、英國6%、德國20%以及西班牙30%?？茽柭匣锕靖鶕總€國家四大會計師事務所法律業(yè)務的收入占該國前十大法律事務所總收入的比例計算出市場份額?！　∵@一次，四大會計師事務所采取的策略更有針對性。它們沒有建立提供全方位服務的事務所，而是專注于能夠補充其現有服務的法律領域。例如：可與外籍人士稅收業(yè)務搭配的移民法；可與人力資源咨詢業(yè)務協(xié)同的勞動法；法律合規(guī)；商業(yè)合同法；盡職調查。到目前為止，它們一直保持克制，不在資本市場交易與并購等高價值業(yè)務上挑戰(zhàn)最貴的律師事務所。它們還避開非稅務訴訟，這些訴訟可能導致它們控告潛在的審計或咨詢客戶。但它們正尋求在缺乏律師的新興市場開展更廣泛的業(yè)務，國際律師事務所尚未進入這些市場，會計師事務所卻已捷足先登。

　　目前，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似乎滿足于悄無聲息的增長。通過小心翼翼地在頂尖律師事務所的周邊開展業(yè)務，它們已經在這個行業(yè)的邊緣地帶樹立了一面旗幟，而且沒有拉響警報。“我不認為我們過多地顛覆了現有的法律業(yè)務。”普華永道的法律部門負責人列昂·弗拉維爾（Leon Flavell）說。但是，他的目標是到2020年收入翻一番多，達到每年10億美元。對普華永道和其他三大事務所而言，法律業(yè)務的增速并沒有快到能夠在他人警醒前就達到這種收入規(guī)模。最終，它們將與律師事務所正面交鋒?！　?strong>迄今為止，律師事務所對這個正在顯現的風險仍抱持樂觀態(tài)度。美國的事務所還可以滿不在乎：會計師的說客們正忙于推進現有業(yè)務，無暇推動法律行業(yè)的開放。即便他們試圖去做，美國的立法機構里律師成群，一定會反擊。這應該會確保美國市場在可預見的將來仍受保護。同樣，倫敦“魔術圓圈”中的事務所也可暫時寬心：在最具挑戰(zhàn)、“賭公司存亡”的業(yè)務上，這些歐洲最好的律師們仍能漫天要價?！?strong>　最有可能遭到會計師攻擊的是那些開放市場里的大量中層律師事務所。由于利潤率已經很低，它們經不起失去哪怕不太大的市場份額。不幸的是，它們大部分的業(yè)務都是大批量、重復性的任務，恰好是四大事務所擅長的標準化和自動化的工作?！　∵@些弱勢的律師事務所大多反應緩慢。這可能是因為客戶告訴它們不要擔心：《美國律師》雜志（The American Lawyer）最近的一次調查顯示，90%的企業(yè)總法律顧問都認為公司不會雇用會計師事務所提供法律咨詢。然而，這些總法律顧問可能自己都茫然不知，四大事務所正向他們公司的財務部門出售把法律業(yè)務、咨詢和報稅打包的“一站式”服務?！　准腋挥袆?chuàng)新精神的律師事務所曾試圖“自我顛覆”，旨在對新進者先發(fā)制人。2011年，“魔術圓圈”成員之一的安理國際律師事務所（Allen &Overy）在北愛爾蘭的貝爾法斯特建立了一個服務中心，處理大宗交易的日常事務。目前它在那里雇用近400名員工，包括70名律師，而工資和租金僅為倫敦的一小部分。在市場另一端，全球范圍的中層律師事務所群體近年聯合起來，組成松散的統(tǒng)一網絡。今年1月，中國的大成律師事務所加入了西方聯盟德同律師事務所（Dentons），締造的新聯盟雇用律師6600名?！　?strong>盡管法律界的巨頭試圖模仿會計師們的成本和規(guī)模優(yōu)勢，但是與四大事務所相比，它們仍是小魚小蝦。只有普華永道和德勤這類企業(yè)才能集中足夠的資金和技術（和相對廉價的勞動力），使法律業(yè)務歷經歲月洗禮的手工藝模式工業(yè)化。為法律咨詢花費巨資的企業(yè)很可能會省下一大筆錢。而不上規(guī)模和效率低下的律師事務所則有破產的風險。專業(yè)服務方面的“沃爾瑪”和“亞馬遜”已經兵臨城下，法律行業(yè)在創(chuàng)造性顛覆方面遲疑不決的步伐將不得不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