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說到“詩”，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獨特記憶，可能是少不更事的“為賦新詞強說愁”，也可能是初戀時“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的遐思，還可能是“仰天大笑出門去”的狂傲與灑脫—那些年，我們讀過哪些詩？它們有著怎樣的魅力？當下詩歌又呈現(xiàn)出何種特點和面貌，其產(chǎn)生原因如何？本報記者進行了深入采訪。

字字珠璣是為詩

無論是古體詩還是新詩，提到詩歌，每個人都能吟上幾句，總有一首詩，會打動你內(nèi)心的柔軟。

“我很喜歡北島的《雨夜》：當水洼里破碎的夜晚/搖著一片新葉/像搖著自己的孩子睡去/當燈光串起雨滴/綴飾在你肩頭/閃著光/又滾落在地/你說/不/口氣如此堅決/可微笑卻泄露了內(nèi)心的秘密……”說到自己喜歡的詩，市民劉先生有點不好意思，但他還是流利地背出了北島的作品。除了新詩，他對古典詩詞也能大段大段地背誦。“古典詩詞是中華文化的經(jīng)典，上學時每天早讀，我都會背詩?！眲⑾壬f，工作后雖然讀詩少了，但對詩歌還是有種敬畏和崇敬之情，“詩歌的語言很凝練，表達情感有點‘欲說還休’，不那么直白，可能這才是它的迷人之處，也是它在快節(jié)奏的生活下不被人接受的原因?！?/span>

正在學習書畫創(chuàng)作的50后馬女士則對古典詩詞情有獨鐘，蘇軾、李白、杜甫、納蘭詞如數(shù)家珍：“古典詩詞朗朗上口，畫面感很強，值得反復回味?！?/span>

“詩是心性、個人感覺的表達，貼近我們內(nèi)心的情感；小說往往表達社會問題。”評論家、河南大學特聘教授耿占春認為，古代有“詩教養(yǎng)”傳統(tǒng)，也有“詩言志”的說法，甚至還有“不學詩，無以言”的自我約束，“這說明讀詩是一種教養(yǎng)，詩歌培養(yǎng)的是一種感受力，如‘長河落日圓’；像‘草色遙看近卻無’這樣的詞句，培養(yǎng)的是一種觀察力，對語言的敏感性、對復雜化情緒的表達能力。在經(jīng)濟發(fā)展、溫飽解決的今天，人們完全可以嘗試與詩歌發(fā)生更多的關(guān)聯(lián)。”

追求心靈的自由

古往今來，詩歌被譽為文學桂冠上的明珠，中國古代更是形成了唐詩、宋詞的文學高峰。與散文、小說等文學體裁相比，詩歌的特點是什么、魅力何在？省作協(xié)副主席、省詩歌學會會長馬新朝認為：“詩歌與小說、散文等體裁比，不能簡單說誰高誰低，應該說各具特點，各具魅力。然而詩歌應該是所有藝術(shù)的母體。藝術(shù)的本質(zhì)應該是詩性的，沒有詩性的藝術(shù)可能就是死的藝術(shù)。這就是所有藝術(shù)家，包括音樂家、美術(shù)家、書法家、舞蹈家等無不重視詩歌的原因?！?/span>

河南省文學院專業(yè)作家、詩人馮杰則如此形象地形容：“小說是一張狗皮膏藥，要緊緊粘貼在現(xiàn)實的身上，化瘀解毒；散文的姿勢是匍匐在地的，是傾聽大地和草木聲音的；詩歌是飛翔的，俯視人間萬物，詩歌的特點是帶有翅膀，在這里語言會飛翔，這樣才讓詩人有了去‘海客談瀛洲’的空間?！?/span>

在馮杰看來，好的詩歌是雅俗共賞的，過于晦澀或過于直白的詩都有讓人懷疑的可能，好詩是有“詩質(zhì)”的那種，像玉石的溫潤和包漿，首先悅目，然后賞心。馬新朝則認為“好的詩歌一定是屬于人性的、靈魂的”。他特別建議大家讀一讀現(xiàn)代詩：“現(xiàn)代詩里有更豐富的哲學的、詩意的東西，這對提升個人乃至整個民族的文化素養(yǎng)是大有好處的?！?/span>

“詩歌是中華文化最為本質(zhì)的一部分，在我們這個產(chǎn)生了《詩經(jīng)》的國度里，中華文化就是詩意的文化，因此，詩歌不可能消亡。有人問我，詩歌是什么？我說：在一個鋼筋水泥的城市里，城市里的綠地、花草、小河就是這個城市的詩?！瘪R新朝說，“詩歌是中國的‘國粹’，不管你寫不寫詩，你或多或少都會受到詩歌的熏陶。詩歌的本質(zhì)是追求心靈的自由，這是大家都會有的追求，也正是詩歌的魅力所在?！?/span>

詩歌走向平民化

既然有這么多的人被詩歌吸引、為詩歌著迷，為什么如今的詩壇卻不如20世紀80年代蔚為大觀，詩歌創(chuàng)作又將走向何方？

“不是每個時代都會出現(xiàn)李白和杜甫，但人間要有好詩終歸是我們永不更改的宿命?！敝姼柙u論家單占生表示，他非常理解社會上質(zhì)疑今日詩壇的各種聲音，“今天，詩歌圈里的詩人都覺得自己很努力，而詩歌圈外的讀者卻認為今天的詩人‘不爭氣’，我個人認為這里有一個認知和期待錯位的問題?！眴握忌f，朦朧詩后的多年來，詩人們努力實踐的是減輕詩歌的“政治任務”和參與社會事務的責任，讀者則期望詩歌更多的介入社會生活、成為傳達大眾社會情緒的聲音，這樣的期待錯位肯定會對今日詩壇的價值認知帶來相互抵牾的判斷，“應該說，圈里圈外的大家都沒有大錯，但也都有值得反思的地方。這個矛盾怎么解決，還是交給時間和圈里圈外的思考與期待。只要人類沒有對自己絕望，好詩終歸是會有的。”

河南省詩歌學會副會長、秘書長吳元成認為：“北島時代只有紙媒，甚至只有手抄本、油印本，那個時候，我們只能讀到‘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以及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為了對朦朧詩進行反駁，第三代詩人及其追隨者以口語入詩，個別垃圾派和下半身寫作者過于肢解詩意，而學院派詩人極度追捧西方后現(xiàn)代，讓詩歌不可解讀，在某種意義上損害了公眾對詩歌的認知。但當下的很多詩人已經(jīng)認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開始回歸中國詩歌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意境和美感終將回歸人間?！?/span>

社會評論家李承鵬也認為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拉近了詩歌與大眾的距離，詩歌已經(jīng)不再是過去那種精英文化，而是逐漸在走向平民化?！霸姼枋切枰鲎驳?，無論是國外的華茲華斯，還是我國的周邦彥等人，他們都是詩歌蔚為大觀的一部分，我們不用擔心詩歌會走向沒落，中國詩歌雖然不是處于一個最好的時代，但卻處于一個向最好的時代邁進的關(guān)口?！?/span>

“現(xiàn)在由于詩歌的門檻低了,人人都可以‘打回車鍵’來分行了，有人便以為分行的都是詩，詩歌就開始有魚目混珠的感覺，裝詩人者很多，但是好的詩歌終究遮掩不住，語言的金子終要閃光。當下詩壇比紙媒年代顯得豐富多彩，但是，詩人寫詩是一種‘心靈的手工藝’，寫詩是自己的事情，一個詩人要做的是把當下手中的一行詩寫好?！瘪T杰說。吳元成也發(fā)出感慨：“靈感無處不在，詩歌隨處可在。擁有詩意的人是幸福的，尤其在物欲橫流的當下?！?/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