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到了半夜，父親還沒有回來，母親斷定父親一定出了事，急忙去求助鄰居，鄰居也幫不上什么忙，因為不知道父親究竟去了哪條河。我們幾個都嚇哭了，覺得天塌下來一般。直到次日凌晨，我們才聽到父親走進(jìn)院門的沉重腳步聲。一開門，我們都嚇了一跳，父親的半邊臉幾乎都是凝固的血痂子，棉襖棉褲都濕透了，拖著一條腿一瘸一拐的。他像是快要凍僵了，我們幾個撲上去圍住父親，父親虛弱地說:"別怕，老爸摔了一跤，沒事。"然后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說：“看老爸抓了多少條魚，快五十條了，晚上魚好抓，都睡覺呢。”

    第二天晚飯時，我們每人都喝上了一碗鮮魚湯。

    后來，我才知道，父親那天不小心失足落到了碎裂的冰河中，半個身子已沉入水中。我問父親:“當(dāng)時是不是感到害怕，想到了死？"父親笑著說:“怎么會？一想到你們五個和你媽在家等著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p>

父親晚年時，對于他曾經(jīng)不愛吃的食物都充滿了熱愛。比如，他以前說不愛吃的蘋果，他現(xiàn)在一次就能吃三個，而豬肘子，他一次能吃小半斤。在成長的歲月中，我們無知地剝奪了父親的"美食權(quán)"。關(guān)于廚房也一樣，父親曾說，在廚房里早就忙活夠了，但沒辦法，你們那時小，你媽又有病，別說廚房，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挺著。父親與母親恩愛一生，母親病逝后，父親除了做飯就是默默抽煙。

    父親晚年時是愈發(fā)的孤寂了，我們先后都成家立業(yè)，只有他一個人守著老房子。我們難得回老家聚一次。偶爾大家到齊了，父親會像小孩子一樣高興，興沖沖地在廚房里忙個不停。我們?nèi)N房幫忙，都會被父親不客氣地攆出來，說我們礙手礙腳的，讓我們?nèi)ノ堇锏?。這熟悉的話語，讓我們覺得時光從來沒有流逝過。父親回老家后，大姐來電話告訴我，父親躊躇滿志地計劃著未來，每天都在認(rèn)真地研究各種菜譜，說準(zhǔn)備耐心地等我抱著兒子回東北老家。我握著電活長久地說不出話來，仿佛又看到了父親在廚房中忙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