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政策 談何容易 2014年06月04日 吳俊剛專欄 近來,關于建設性政治的論辯,有一點直指反對黨的軟肋,那就是它拿不出替代政策。所謂替代政策,指的是不同于政府所實行的政策,而且是可以取而代之并行之有效的政策。從選民的角度來說,也必須是比現(xiàn)行政策更好的政策。反對黨顯然端不出這樣的“牛肉”。其次,替代政策也意味著提出者有能力組織替代政府,來落實這些政策。這更不是反對黨短期內(nèi)能做得到的事。因此,他們把自己在國會的角色定位為“制衡”執(zhí)政黨,大體上就是止于質疑問難。 根據(jù)報道,工人黨黨首劉程強自己估計,反對黨要能成為替代政府,至少還需要20年時間。這個估計的根據(jù)是什么,不得而知,但說明反對黨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實力,不想給選民不切實際的期望,變成自我殺傷的回飛鏢。 反對黨拿不出替代政策,自有其客觀的因素。首先,是它缺乏必要的治國政才。工人黨在上屆大選中攻下一個集選區(qū),確實是個空前的成就,但就目前該黨在國會里議員的個別和整體實力來說,根本還談不上組織替代政府。這也是工人黨在上屆大選后一再強調的一點。在目前的政治氛圍里,或許會有一些人愿意為反對黨提供資源,但如果這不是反對黨領導人能力控制范圍內(nèi)的事,就很容易受到外力的左右。 問題關鍵在于,在今后20年里,工人黨或者反對黨陣營,是否能發(fā)展到有足夠能力組織替代政府的地步?對于這么個問題,看來也沒有人敢于妄下定論。因為,這當中的變數(shù)太多了。最主要的是要看,反對黨陣營是否能夠吸引到足夠的部長級人才,包括總理、外交、國防、經(jīng)濟財政、社會等方面的政才,具備條件組成一個治國的班子,或者敢于向選民擺出一個“影子內(nèi)閣”。 其次,更重要的是,就新加坡的先天條件和特殊環(huán)境來看,不管是內(nèi)政與外交,大方針的選擇其實是很有限的。不管誰當政,只要著眼于大局和政策的可行性與可持續(xù)性,務實地進行各種政策的沙盤推演,大概都會得出大同小異的結論。在政策選擇有限的情況下,要提出替代政策也變得愈加困難。工人黨其實嘗試過,在政府提出人口白皮書引起反彈后,它就提出過人口“藍皮書”,結果證明是大同小異,不稱其為什么替代政策。 為什么說新加坡的政策選擇有限呢?道理很簡單,先天不足。一個方圓不過700多平方公里,人口500多萬的小島國,不管做什么事都受到這樣或那樣的掣肘。一個負責任的政府首先要問的是:該實行怎樣的政策,才能確保新加坡的生存與發(fā)展,最大限度上保障新加坡的國家利益,以及促進國民的福利? 就以外交政策來說吧,行動黨政府一開始就采取了自主和不結盟的外交政策;與此同時,也非常有遠見地促成了亞細安這個區(qū)域組織的成立。政策正確,加上政府領導人的高素質,以及新加坡發(fā)展上的成就,使小國能在國際上受到尊重,可謂難能可貴。在今天亞洲日益復雜的國際關系環(huán)境中,堅持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尤其困難,也需要很高的技巧和政治智慧。但有什么更好的替代政策嗎?比如,在中美大博弈中倒向一方,這行得通嗎?又如,在中日的島嶼主權爭端中,新加坡可以選擇支持其中一方嗎?相信反對黨也不至于會輕率地提出這樣的替代政策。 在內(nèi)政方面,如國防政策,也難有什么替代空間。有辯論余地的也只是非政策主體的課題,比如國民服役期是否可以稍微縮短?但這也稱不上是什么替代政策,除非反對黨敢于提出廢除國民服役之類的建議。其他如教育政策、公共交通政策、醫(yī)療和移民政策等,雖然在上屆大選后成了熱門課題,但到頭來,我們可以看到,選項也是有限的。全國對話會的結果顯示,多數(shù)人還是覺得適當?shù)恼{整比較實在,畢竟各種政策大體上都行之有效。隨著社會的變遷,有必要適當調整,但全盤改革還是要慎之又慎。 其實,即使只是政策的調整,也很可能帶來極具挑戰(zhàn)性的后果。過去三年來,政府的總體思維是從中間偏右轉為偏左(副總理尚達曼語)。因此,在醫(yī)療政策上,有“建國一代配套”,接下來又將出臺“終身健?!庇媱?。在公共交通方面,巴士服務則將改為路線配套外包制度。諸如此類的政策調整,都帶有濃濃的福利政策色彩,也就是必須有政府的津貼。這對政府財政的可持續(xù)性肯定是一大挑戰(zhàn)。長期來說,社會開支不斷增加,提稅也就難以避免。一個負責任的政府必須確保政策是可持續(xù)的,而不是不斷透支,討好眼前的選民,把債務和爛攤子留給后代子孫。 在上述政策調整中,也許公共巴士服務經(jīng)營模式的改變,算得上是替代政策。反對黨確曾提出過把巴士收歸國營,但路線配套承包制,又不純?nèi)皇菄鵂I,而仍然是一種公私結合模式。國營模式行不通,在很多國家都已得到證明。承包模式則是參照了英國倫敦和澳洲珀斯的做法。 總的說,在目前的情況下期望反對黨拿出替代政策是不實際的。我們也許只能退而求其次,期待反對黨扮演建設性批評者的角色。但即使是這個退而求其次的希望,也不容易實現(xiàn),這是政黨政治的朝野對立本質使然。試問,哪一個政黨不是想最終取得政權?因此,世界各地的反對黨,無不以盡量攻擊執(zhí)政黨的種種不是為能事,提出替代政策就是它們自信已有能力當政的時候。有朝一日,如果新加坡出現(xiàn)一個強大的反對黨,或者說國會出現(xiàn)了兩黨分庭抗禮的局面時,選民必會被諸多的替代政策弄得眼花繚亂,但那也可能就是新加坡政治夢魘的開始。 作者是前新聞工作者,前國會議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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