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宋尚明
穿過一條蜿蜒的小路,一片低矮平闊的菜園展現(xiàn)眼前,大地冰融萬物生發(fā)的早春時節(jié),人們把它耘成塊塊田畦,然后撒下粒粒的種子,經(jīng)過幾場雨水的洗禮,棵棵幼苗拔地而出,不久便生長得郁郁蔥蔥,油綠可人。玲瓏的辣椒,圓潤的茄子,一嘟嚕一嘟嚕掛滿青棵,就連嬌嫩的白菜,也像經(jīng)過了細致的雕刻,收攏翡翠般緊密的葉片,展現(xiàn)出它們的勃勃生機。 北方的夏天雨水稀薄,每當天氣干旱之時,總見有人挑對水桶走過,徑直地走向菜園中間,若隱若現(xiàn)幾下,挑出一擔清冽的水來,桶里悠然蕩起破碎的水花,原來此處有一口水井,光滑的井欄,濕漉漉的井臺,以及濺入草地的淺淺水洼。井水滴答地流回井壁,叮咚敲打出清脆的聲音,使這口水井更顯深邃。 “老井”人們這樣稱呼它。老井很老,從墨綠的苔蘚可以看出。聽村里年邁的老奶奶講,從她記事起這井就存在了,年輕時她就從這口井里擔水。那時的腳步是多么輕盈啊,汗水粘了劉海在額上,辮子在身后愉快地跳躍。老井不僅灌溉菜園,還擔負著村人的飲用漿洗。它水質(zhì)甘甜清澈,從來都不曾枯竭,在旱情嚴重時,鄉(xiāng)村也能安然度過。 小時候經(jīng)常和小伙伴在菜園里游戲,捉菜園里飛舞的蜻蜓,草叢里的螞蚱,跑得口干舌燥時,就找?guī)灼衩兹~,編成三角形的兜兜,用狗尾巴草串著,趴在井邊汲水喝。井水豐沛的時候,井臺離水面不及1米,水很容易汲到,只是不等提出井口,一兜清湛的井水就漏光了。井水漲滿的時候,婦女們紛紛用柳籃挎來衣物,在井臺邊使勁搓洗著,直到洗得干干凈凈,再鉤擔咿呀地挑回家去,曬上衣裳,還不誤喂豬做飯。 我學挑水是在14歲的夏天,先學擔水上肩,等長些力氣,才學井里打水的功夫。由于膽小,晚上老是做夢,夢見井臺上結(jié)冰,哧溜一下掉進井里。這樣的夢做得多了,也就不再害怕,通過實踐,膽子也就慢慢練出來了,幾個月后已然是打水的行家,不論井有多深,只要夠得著的,都能打上水來,挑回家去。 至今那口老井還在,盡管自來水已通進鄉(xiāng)村,但人們還用它澆灌周圍的莊稼。它像甘甜的乳汁,用之不盡,取之不竭。在漫長的光陰輪轉(zhuǎn)中,固守著這片綠色的家園,見證著歷史的綿綿悠長。 我踏進村南,一路奔向那片菜園。青翠的白菜豆角還在,只是隊列變了,從橫隊變成縱隊,但我總能從井臺的方向找出當年的位置。草叢里螞蚱還在,紅蜻蜓也還在低空里隨興漫步地閑逛。我仍能用玉米的葉子編出翠色“小碗”,汲水濯洗沾滿草汁的指尖,那油亮的葉片和我寒暄。鄉(xiāng)下的莊稼總是生長得瀟灑、自由,因為它們有井的滋養(yǎng)。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