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個散文大國,有著悠久雄厚的散文寫作傳統(tǒng)。早在先秦、春秋戰(zhàn)國時代,人們就開始寫作散文。所謂經(jīng)、史、子、集(經(jīng)史子集,是中國古代圖書分類的主要方法,分經(jīng)、史、子、集四部,認為這四類基本上囊括了中國古代所有圖書,清乾隆時曾由政府編纂四庫全書,按照經(jīng)史子集分類編輯)四庫中都有極為優(yōu)秀的散文?!蹲髠鳌?、《國語》、《戰(zhàn)國策》、《莊子》等等都是優(yōu)秀的散文集。我們國家的散文為世界上任何國家所不能企及,所無法攀比。歷史上,寫作散文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寫出來的優(yōu)秀散文也層出不窮。比如柳宗元的《小石潭記》、蘇軾的《前赤壁賦》、《后赤壁賦》、范仲淹的《岳陽樓記》、王勃的《滕王閣序》、歐陽修的《醉翁亭記》等等。這些都是優(yōu)秀的古體散文,是古體散文中的典范,千古流傳。哪怕是到了白話文取代古文至今,散文仍備受青睞,依然是文學園地里的一朵奇葩。 一說到散文,很多人腦海里都會很自然地想到“形散而神不散”,所謂“形散而神不散”是指文章結(jié)構(gòu)的脈絡要放得開,主旨則要收得攏,象一把傘一樣,傘有軸心骨,由傘骨支撐開傘面,都得圍繞著軸心骨,所以撐得開也收得攏。 散文有了這樣的要求,那怎樣寫好散文呢? 一、要寫出散文的韻味。 散文寫作雖然不必追求詩歌的平仄押韻,但得寫出散文韻味。所謂散文味,指的是,散文這一文體所特有的某些品格,比如自然、樸實、自由自在、隨意而無拘束等。 散文文體“存在于一切事物的定論之外。在白晝籌謀已定的種種規(guī)則籠罩不到的地方,若仍飄泊著一些無家可歸的思緒,那大半就是散文了——寫出來是,不寫出來也是......它從不停留,惟行走是其家園?!笔疯F生的這段話,便道出了散文韻味。 散文的韻味,不僅是指文字表達的技巧、風格,而是作家人格、個性和散文這一特殊文體融洽無間散發(fā)出來的一種包括氛圍、美感在內(nèi)的藝術(shù)境界。這種散文韻味的追求,往往體現(xiàn)出作家的寫作風格,比如我們在讀五四到建國時期的散文,我們會讀到魯迅先生的沖淡平和;葉紹鈞的寧靜淡泊;郁達夫的熱情濃郁;沈從文的輕靈美妙;朱自清的樸實細致;冰心的典雅飄逸;郭沫若的史詩合一;許地山的自然哲理;周作人的閑適雅致等等。 而要寫出散文的韻味,不是靠文字的雕琢、修飾的功夫,就可以達到的藝術(shù)境界,而是憑借其思想、意識、品德、其他藝術(shù)等方面的修養(yǎng)而產(chǎn)生的。各種方面的修養(yǎng),往往得靠他山之石,多讀、多想、多寫往往是積淀起自己寫作風格的途徑。 正因為散文它自由了沒有定體,其中的藝術(shù)奧秘往往更不易捕捉,猶如來去無蹤的春風,浪漫無羈的曉霧,但大體卻是有的:就是要讓別人品出味來。大千世界浩瀚雄奇,散文的韻味,當然不必擔心單調(diào)和平庸了 我們來品味一段文字: “十年來,求師訪友,足跡走遍天涯,回想起來給我最大益處的卻是“遲起”,因為我現(xiàn)在腦子里所有些聰明的想頭,靈活的意思多半是早上懶洋洋地賴在床上想出來的。我真應該寫幾句話贊美它一番,同時還可以告訴有志的人們一點遲起藝術(shù)的門徑。談起藝術(shù),我雖然是門外漢,不過對于遲起這門藝術(shù)倒可說是一位行家,因為我既具有明察秋毫的批評能力,又帶了甘苦備嘗的實踐精神。我天天總是在可能范圍之內(nèi),盡量地滯在床上──是我們的神廟──看著射在被上的日光,暗笑四圍人們無謂的匆忙,回味前夜的癡夢──那是比做夢還有意思的事,──細想遲起的好處,唯我獨尊地躺著,東倒西傾的小房立刻變做一座快樂的皇宮?!?/p> 這是梁遇春的《春朝一刻值千金》的開頭,我們可以從中品出一種調(diào)侃的韻味。 二、要寫出自己的個性。 寫散文要寫出自己的個性,不能見別人怎么寫也跟風怎么寫。余秋雨式的文化大散文曾經(jīng)風靡一時,引得無數(shù)人跟風效仿,可我們記住更多的依然是余秋雨,甚至我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哪個文人是經(jīng)效仿他而成名的。每個作家都有他自己的個性,因此每個作家才會形成自己獨特的寫作風格,這就是周作人之所以不是周樹人的原因。 散文要寫出自己的個性,體現(xiàn)在四大方面:一是語言個性;二是文風個性,三是情感個性;四是思想個性;與別人的語言雷同、風格雷同、思維雷同、文章雷同,只會是這世界多了一個別人,而不是擁有一個真實的個性化、創(chuàng)新化的自我;有些人寫文章,都是別人的語言與結(jié)論,看不到自己的東西;這樣寫出來的東西,往往也就是可有可無了。 我們來看一段文字: “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齡上忽地讓我殘廢了雙腿。四百多年里,它剝蝕了古殿檐頭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坍圮了一段段高墻又散落了玉砌雕欄,祭壇四周的老柏樹愈見蒼幽,到處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蕩。這時候想必我是該來了。十五年前的一個下午。我搖著輪椅進入園中,它為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準備好了。那時,太陽循著亙古不變的路途正越來越大,也越紅。在滿園彌漫的沉靜光芒中,一個人更容易看到時間,并看見自己的身影。” 這便是個性化的東西,至少在這之前,我沒有發(fā)現(xiàn)哪個作家是這樣的語言特色、情感色彩、文風個性以及思想內(nèi)涵,除了一個史鐵生。 三、要把握好虛與實的度。 散文雖形散卻不能寫得太泛,要注重虛實相間。情感的泛濫為文顯得弄虛過多而成假,寫得全是記實記事的文章則缺乏情感的交流互動,讓讀者產(chǎn)生不了共鳴。 很多人寫文章,特別是散文,都會注重辭藻的華麗唯美,可太多華麗語言的堆砌難免會飄,給人一種不踏實的感覺,這是不注重虛實相間的體現(xiàn)。 寫散文不能太飄,即滿篇文章中不能盡是抒發(fā)感慨,而這些情感或情懷沒有一種現(xiàn)實的基礎,沒有景、事、現(xiàn)實的狀態(tài)等眼前或現(xiàn)時社會狀態(tài)的支持。寫散文不在“實”,不在“虛”,而在虛實之間;太“實”的文章,死氣沉沉,缺少靈動;太“虛”的文章,靈動有余而沉淀不足。 那何謂散文的虛與實呢? 實:即眼前畫面,自己故事經(jīng)歷或現(xiàn)時具體動作,社會現(xiàn)實發(fā)生的事情——凡是涉及到自我實踐與當前社會實踐的真實的客觀的東西,都是“實”; 虛:詞匯、結(jié)論,主觀體驗,與現(xiàn)時很遙遠的故事、神話、典故包括詩詞雜句等,及非真實的虛假的臆構(gòu),凡是主觀的、非現(xiàn)時的東西,都是虛; 掌握了虛實的度,文章就應有感而發(fā),為時而發(fā),因時而發(fā),有事有物可指,不能為賦新詞強說愁。 我們來看一段文字: “1900年5月26日清晨,王道士依然早起,辛辛苦苦地清除著一個洞窟中的積沙。沒想到墻壁一震,裂開一條縫,里邊似乎還有一個隱藏的洞穴。王道士有點奇怪,急忙把洞穴打開,呵,滿滿實實一洞的古物! ...... 現(xiàn)在,他正銜著旱煙管,扒在洞窟里隨手翻檢。他當然看不懂這些東西,只是覺得事情有點蹊蹺。為何正好我在這兒時墻壁裂縫了呢?或許是神對我的酬勞。趁下次到縣城,撿了幾個經(jīng)卷給縣長看看,順便說說這樁奇事?!?/p> 有人這樣評論過余秋雨的這段文字:王道士發(fā)現(xiàn)洞穴古物時,余秋雨也在現(xiàn)場。當然余秋雨不可能在現(xiàn)場,這里只不過采用了舞臺藝術(shù)的聚焦鏡頭憑主觀想像當年王道士發(fā)現(xiàn)洞穴的經(jīng)過。王道士發(fā)現(xiàn)洞穴古物已成不可爭的“實”,而余秋雨的主觀臆造則是“虛”的體現(xiàn),沒有實做基礎,估計王道士也要從地獄里冒出來把余秋雨上告法庭的。 四、散文要以情動人,突出散文的真性情。 真,就是真實,實實在在的,不是生編硬造的;情,就是要有情感,要有抒情的成份。即使是敘事文,也要盡量帶點抒情的意味。平鋪直敘的文章,不是好文章。漢代司馬遷的《史記》中的許多列傳,本來都是敘事的文章,但是,字里行間,卻洋溢著一片悲憤之情,滲透了司馬遷的個人感情。而像冰心的散文集《寄小讀者》、《再寄小讀者》,都是寫愛、寫溫暖、寫光明、寫希望,作者的一腔深情滲透其中,表現(xiàn)了冰心熱愛生活、喜愛孩子、向往光明的情懷。 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很多散文家認為,散文的情節(jié)可以虛構(gòu),但表露的感情必須是真實的,可見真情在散文中的地位是不容忽視的。散文不必要文以載道,但必須寫出作者的真性情。要讓讀者品出味,必須是要建立在情感的共鳴之上。 還是來看一段文字: “我不敢再往下寫,志摩若是有靈聽到比他年輕許多的一個小朋友拿著老聲老氣的語調(diào)談到他的為人不覺得不快么?這里我又來個極難堪的回憶,那一年他在這同一個的報紙上寫了那篇傷我父親慘故的文章,這夢幻似的人生轉(zhuǎn)了幾個彎,曾幾何時,卻輪到我在這風緊夜深里握吊他的慘變。這是什么人生?什么風濤?什么道路?志摩,你這最后的解脫未始不是幸福,不是聰明,我該當羨慕你才是?!?/p> 這是林微因?qū)懙摹兜恐灸Α返慕Y(jié)尾,讀來我們仿佛看見了林微因人比黃花瘦的身影在風緊夜深的時光里黯然憔悴,這是林微因?qū)π熘灸Φ哪睢?/p> 五、寫散文要別出心裁,講究創(chuàng)新。 新散文家杰出代表周曉楓在談到散文創(chuàng)新時強調(diào)了這樣的觀點:即使是最優(yōu)秀的范本,追隨者的步伐也會陷入前人的腳印里——最后,走的人多了不是路,而是坑。散文的創(chuàng)新首先要跳出傳統(tǒng)思維的限制,在語言上求得突破。 語言上的突破,要求我們對詞匯重新進行排列組合,不能每次說到月色那便是月色如水,說閑適那便是看庭前花開花落,看天上云卷云舒之類。語言的創(chuàng)新要求詞義的重新開發(fā),詞義的開發(fā)就讓我們不得不對傳統(tǒng)散文中一些固有的表述習慣和詞語之間的慣常組合進行擯棄,并開始新的閱讀和寫作習慣。 于堅說過:寫作就是對詞的傷害和治療。你不可能消滅一個詞,但你可以治療它,傷害它,傷害讀者對它的知道。所以我們必須對詞語表現(xiàn)出來的公眾意義進行顛覆和破壞,最后讓它出場時讓人意想不到,極大限度地解放它,恢復它的活力,從而達到對它的拯救和治療。那么,當我們在閱讀中遇到一些從未見過但是既貼切又形象的句子,我們的想象是不是一下子就被打開了呢?我想會的。 我們不難看出,創(chuàng)新散文的語言,通常具有多層次的結(jié)構(gòu),而非單一的平面,它的立體空間感很強,呈現(xiàn)了多種而不是唯一的意義。并不需要明喻,許多相關(guān)聯(lián)的含義被疊加在語言的背后,若隱若現(xiàn),意味深長。道理說的多反而不易明白,我們還是借助幾段文字來說明吧。 “五月的春天,騷動從身體里跑出來,像冬眠夠了的蛇,跑出來要帶你去旅行,帶你去接近陌生的地理、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美?!薄霸绞堑角锏纳钐?,我們越是發(fā)現(xiàn)秋的傾斜。即使沒有泥濘,我們也感覺得到行走的艱難。”(阿貝爾《揉秋》) “而此時,我的母親已在文字的道路上走了很遠。文字的光亮已經(jīng)在母親的眼前閃亮。文字本身是黑色的,若能將其正確地組合,就會閃亮光芒。母親已經(jīng)進入了這個游戲,并已諳熟將其正確排列的若干方法,實際上,我的母親已經(jīng)回不來了?!保ǜ裰隆稙趵瓕W堂》) 不知道你們在看了這樣的文字會不會有耳目一新的感覺。我想答案只有你們自己知道。 以上便是我個人的散文創(chuàng)作觀,這幾方面純屬我個人看法,文中所談內(nèi)容多少都存在著拿來主義,同時借鑒了其他散文家評論散文的一些觀點,但文中總體上都是個人的思考,而且各人看散文的定義,難免也會有雷同的地方,所以出現(xiàn)雷同的地方也是難免的。至于結(jié)構(gòu)上的安排,內(nèi)容上的選材,主旨上的定位等這里就不一一而講了。畢竟寫好散文,還得靠各人的悟性與靈氣去掌握。 寫作沒有決竅,無非多讀、多寫、多觀察、多思考。讀書,最好多讀名家名著,吸收名人寫作技巧,同時要有實踐創(chuàng)新的意識,時刻準備為散文園地注入新鮮的血液。散文寫得多了,自然也就熟能生巧了,古今中外名篇名句自然會融會貫通,那么散文在你的筆下就會開出美麗的花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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