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奇女李香君與商丘情緣

    作者：劉秀森  發(fā)布時間:2006-09-05 來源: 京九晚報

      媒體報道，近年來，南京出現(xiàn)“香君熱”，不但其生時居住的媚香樓按原樣重建，而且眾藝術(shù)家分別以書法、繪畫、楹聯(lián)、篆刻、假山、掛燈等藝術(shù)形式來烘托氣氛，李香君故居成了南京著名的旅游景點，旅游旺季時每天接待游客1000多人。與此同時，關(guān)于李香君的研究在商丘也被人重視起來。李香君死后之所以給后人留下這么多的話題，主要是她的愛國精神和高潔的品格映射出了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使更多的后來人產(chǎn)生了心理共鳴。這與她低賤的身份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因此也就更有價值。

　　李香君的出身

　　關(guān)于李香君的出身，由于她在當(dāng)時所處的社會地位決定，正史上是不會有記載的。有資料上說，李香君原名李香，又名李姬，一說她又名李艷，至于她的出身，也沒有提到。從她生時表現(xiàn)出的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高尚的品格和敏銳的洞察力來看，她應(yīng)該是一個有文化、有修養(yǎng)的女子，其出身應(yīng)該不是平常人家。

　　當(dāng)時和她同時在南京生活并對她非常熟悉的著名詩人余淮記載說：“李香身材短小，膚理玉色，慧俊婉轉(zhuǎn)，調(diào)笑無雙，人名之為香扇墜。武塘魏子中為書于粉壁，貴池楊龍友寫崇蘭詭石于左褊，時人稱為‘三絕’，由是香之名盛于南曲，四方才士，爭一識面以為榮?！焙罘接蛟凇独罴鳌分袑懙溃骸袄罴д撸?，母曰貞麗?！槠漯B(yǎng)女，亦俠而慧，略知書，能辨士大夫賢否，張學(xué)士博，夏吏部允彝急稱之?！敝劣谒某錾?，也未提只字。

　　我過去在對李香君考查的過程中，曾得到來自三方的口頭資料。一是1973年，商丘內(nèi)衣廠從南方請了一位技師。這位技師原籍揚州，他說李香君是他們揚州人，其父是明朝的一位武將，因受閹黨迫害而遭滅門之禍，只有她被僥幸救出，四處漂泊，最后因走投無路淪落煙花。他的根據(jù)不但是他小時候曾聽上輩人說過，而且曾看過當(dāng)?shù)厝烁鶕?jù)李香君的家事編的戲劇。二是20世紀(jì)70年代，原商丘縣一高對歷史較為了解的老教師李嘯云在接受采訪時說，他年輕時曾在一個書攤上看過一本很薄的書，上面說李香君生于官宦之家，其父居官，因遭奸臣迫害而家破人亡。三是在明末與侯方域同稱“江南四公子”的陳定生的后代陳舜肅在接受采訪時說，她陳家原籍宜興，和商丘的侯家是世親，因此她小時候常聽上輩人講述陳家代代相傳的關(guān)于陳、侯兩家的歷史。她祖母說，李香君的父親是一位武將，因得罪了閹黨而被害身亡。

　　我們今天研究歷史的主要根據(jù)是歷代遺留下來的文字資料。但歷史上不可能每個人都有文字傳記。即使有文字傳記者，多數(shù)因時光的流逝而被毀于兵災(zāi)或水火，或者因為別的原因未能流傳下來。中國的歷史不少都是來自口頭資料。單一的口頭資料也許只可以作為參考。而以上關(guān)于李香君出身的三位承傳者非居一地，又彼此從不相識，但承傳的內(nèi)容卻基本一致，說明是可信的。有人毫無根據(jù)地說她是一個一般的平民女子淪入了煙花，這與她生時的表現(xiàn)反差太大。一般的平民女子不會有那樣的思想和文化層次，盡管后天的條件可以改變?nèi)耍绻麤]有過去的家族熏陶和其他基礎(chǔ)，在較短時間里也不會有那么大的改變。

　　李香君的思想品格

　　李香君作為妓女，在“秦淮八艷”中姿色高于她的并非一人。她雖然讀過不少詩書，琴棋書畫也有較高的水平，但論詩詞歌賦她也不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她卻被人稱為“秦淮八艷之首”，其原因就是因為她思想之高尚和品格之高潔不但受到一般人稱賞，而且受到當(dāng)時在政界很有地位的人和文人學(xué)士、社會名流的推崇。她的養(yǎng)母李貞麗是當(dāng)時的江寧罷職知縣、畫蘭名手楊龍友之舊好。一次，楊龍友見李香君房中四壁懸掛的皆是名流贊她的詩，欣賞之余，覺得“李香”這名字與她的品格相比太顯俗氣，便根據(jù)《左傳》上“蘭有國香，人服媚之”句建議改為“香君”，并建議將其所居之小樓改為“媚香樓”。貞麗覺得恰如其分，欣然同意。楊龍友所借的典故可以說是她品格的寫照，從此她便以“李香君”這個名字著稱秦淮。

　　身居煙花的李香君在思想品格上可以說是出污泥而不染。在明末政治局勢大動蕩中，多數(shù)人隨波逐流，沉淪于世俗，常想的是個人安危，她卻表現(xiàn)出了非凡的獨立見解?！吨袊鴼v代名妓大觀》中說，她“對岳飛、文天祥、于謙等一些愛國的民族英雄特別敬重”，“最愛唱岳飛所作的《滿江紅》之詞”，每彈唱此詞時總是感情激越，在座者無不受其感染而熱血沸騰；抗清名將袁崇煥蒙冤慘死，她聞之悲憤不已，并寫下了這樣一首詩：“悲憤填胸讀指南，精忠無計表沉冤。傷心數(shù)百年前事，忍教遼東血更斑?！彼拮约何瓷善叱吣袃?，不能持三尺劍以斬國賊，揮五尺刀以殺敵寇，只能借詞曲表達自己激烈的情懷。

　　李香君見地深遠(yuǎn)，對事情有很強的洞察力，這從她與侯方域相處上可見一斑。

　　“復(fù)社”中堅侯方域是在崇禎十一年去南京應(yīng)己卯科鄉(xiāng)試期間與她結(jié)識的。兩人事先都經(jīng)人介紹互相了解，且彼此傾慕，所以一見鐘情，成為知音。侯方域的《李姬傳》中說“姬嘗邀侯生為詩，而歌以償之”。當(dāng)時侯方域的父親尚在獄中，侯方域在南京不過是一個書劍飄零的落魄書生，囊中羞澀，只以宮扇一把贈之，并于扇上題了一首小詩：“秦淮橋下水，舊是六朝月。煙雨惜繁華，笙歌夜不歇?！彪m然贈禮微薄，而李香君卻把它看得像生命一樣貴重。她把報國恨家仇的希望寄托在侯方域身上，對侯方域忠貞不二。當(dāng)時，阮大鋮還沒有重新爬上政治舞臺，為達到自己險惡的目的，到處鉆營，而且不惜重金行賄，結(jié)果被以陳定生為首的“復(fù)社”清流揭得體無完膚，幾乎成了過街老鼠。阮大鋮為了掃清“復(fù)社”這一阻力，想借以往和侯方域的父親是同年進士并同朝居官的關(guān)系，求在“復(fù)社”中名望極高并與陳、吳關(guān)系極其密切的侯方域出面，解除陳、吳等人對他的仇恨，又怕在侯方域面前碰釘子，便買通王將軍“日載酒食與侯生游”。見識深遠(yuǎn)、看問題尖銳的李香君覺察到其中文章，對侯方域說：“公子盍叩之?！焙罘接蛞榔溲宰穯柾鯇④?，結(jié)果得知果然是阮大鋮的陰謀，侯方域不禁為她這么高的見識而驚訝。李香君說，“妾少從假母識陽羨君（定生），其人有高義，聞吳君（次尾）尤錚錚，今與公子善，奈何以阮君負(fù)至交乎？且以公子之名望，安事阮君！”侯方域深感她的話語鞭辟入里，于是便拒絕與王將軍來往，使阮大鋮的陰謀為之破滅。不久，侯方域因文章觸當(dāng)朝所諱，下第歸鄉(xiāng)，香君送之于桃葉渡，怕侯方域從此消沉，便以漢朝蔡邕學(xué)不補行的典故告誡他，并在臨別時為其演唱《琵琶詞》，然后囑咐他說：“公子豪邁不羈，又失意，此去相見未可期，愿終自愛，無忘妾所歌《琵琶詞》也！妾已不復(fù)歌矣。”這話對侯方域以后的行為起到了防疫針的作用。她對侯方域的愛情忠貞不渝。半年之后，中丞田仰出三百鍰金要她為其做小，她誓死不從，田仰命人強硬逼搶，她寧死不屈，以跳樓自殺示其志。老天有眼，她“墜樓不死，血痕濺扇上，楊龍友以血點添寫枝葉，為折枝桃花”，鑄成桃花扇的一段佳話。“香覓人”到江北尋找侯方域，“以扇寄之，生感之，為作《李姬傳》”。

      以上事實可見，李香君不但有強烈的愛國精神，而且品德十分高潔。

　　李香君與商丘

　　因為品德高潔的李香君與商丘的侯方域有過一段感人的愛情經(jīng)歷，所以關(guān)于李香君來沒來過商丘便成了一個人們（尤其是商丘人）探討的話題。作為侯方域同鄉(xiāng)的商丘人出于對李香君這一超凡女子的喜愛，有人說她在南京被清兵占領(lǐng)后跟侯方域來了商丘，為侯方域生兒育女，作為一個普通家庭婦女了卻了她的一生，死后就葬在了商丘的李姬園。然而這與史料記載是不符的，同時根據(jù)李香君的性格和志向，這也是她不可能做到的。

　　與李香君同時的著名作家余淮在《秦淮廣記》中記載道：“福王即位南都，遍索歌妓，香被選入宮。南都亡，只身逃出，后依卞玉京以終?！眱H憑這一記載便可說明，在清兵占領(lǐng)南京之后，李香君來商丘居住至終而葬于商丘的說法只是猜想。那么在清兵占領(lǐng)南京之前她是不是來過商丘呢？如果在那段時間里她因與侯方域成婚而來商丘，后來就不可能再回到南京二次去做妓女，也就不可能被福王選入宮直到清兵占領(lǐng)南京、南明滅亡才“只身逃出”。自崇禎末年便游居南京的余淮“與冒襄、侯方域諸公子班頭一樣，經(jīng)常出入歌臺舞榭，飲宴、狎妓”，與侯方域廝熟，“對秦淮河各院名妓的情況是熟悉的”。明亡之后他仍住在南京，直到康熙十六年遭到迫害才移家蘇州。可以說，李香君從在南京當(dāng)妓女到死的情況她都十分了解，所記不會有假。李香君不是一般的女子，如果她也像一般的女子一樣，安于做一名平庸的家庭婦女，她也就不是李香君了。但商丘確有李香君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據(jù)陳（定生）家世代相傳，李香君從宮中只身逃到棲霞山依卞玉京后，卞玉京勸她出家，她不肯，一心等侯方域。聽說侯方域“降清”，見靠侯方域報國恨家仇的希望已成泡影，絕望之下，便抱著“誓不做清民”的決心以剪刀刺心而自盡，被人葬于棲霞山。侯方域在商丘聽到消息趕到那里，在陳定生的幫助下將其靈柩遷到商丘，葬于商丘城南約6公里的地方，并為其建了陵園，雇人在那里看護，后來那里成了村莊，名為李姬。這種說法是比較符合史實的。其實，李香君來沒來商丘對商丘的榮光并無所謂增減。陳家世代相傳不但與余淮的記載相符，從李香君這個人來說，有如此結(jié)局也比較順理成章，同時就她與侯方域的愛情悲劇來說也是一個能留給人更多回味的結(jié)局。即使從宣傳商丘的角度說，也比關(guān)于她來商丘做一名普通的家庭婦女以終的猜想要好得多，何況史料記載她并沒來過商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