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的整體功能與價值
——與博導詹石窗商榷

博導詹石窗主編的《新編中國哲學史》一書中，對《周易》頗有獨樹一幟的見解，即對《周易》的整體功能或價值至少可以從三個方面來認識：（一）《周易》建立了一個包羅萬象的符號系統(tǒng)，它表現(xiàn)了中國先民運用象征的自覺意識。（二）《周易》設置了一個具有初步辯證特色信息處理系統(tǒng)，它表現(xiàn)了中國先民由數(shù)取象的決策行動趨向。（三）《周易》提供了一個認識世界、解釋世界的基本框架，為后人的思想發(fā)揮、理論建構開辟了通道，留下了充分余地。

筆者在《〈易〉的范本》、《〈周易〉三部》和《〈易〉之精華》三篇點滴淺述中，對博導詹石窗提出的對《周易》的三個方面的認識，略有粗淺的見解、歸納起來，有以下三個方面：

一、《周易》的符號系統(tǒng)

《周易》的符號系統(tǒng)，其實，就是在《周禮 春官宗伯 大卜》中所說的：“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一曰《歸藏》，一曰《周易》。其經卦皆八，其別（卦）皆六十有四。”

所謂“三易”，分別為夏、商、周三代之易。夏易和商易已經失傳，只有周易流傳至今。所謂“之法”，就是三易中相同之處，應用的方法，都是其經卦皆八，其別卦皆六十有四?！吨芏Y》中說的經卦，就是人們通常說的八卦，《周禮》中說的別卦，就是人們通常說的六十四卦。

八卦有八個卦式符號，六十四卦有六十四個卦式符號。

無論是八卦，還是六十四卦，組成卦式符號，其最基本、最核心的符號是“--”和“—”兩種符號。這兩種符號，在易學里叫做“爻”?，F(xiàn)在我們把“--”和“—”兩種符號，統(tǒng)一叫做“爻形符號”。

用兩種爻形符號，組成兩種卦式符號，就是《周易》的符號系統(tǒng)。

無論是爻形符號，還是卦式符號，都有其象征物和象征意義，這就是中國先民運用《周易》符號系統(tǒng)的象征意識。

《周易 系辭上傳》第五章中說：“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百姓日用而不知……。”

“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币鉃橛钪骈g每個事物都有陰有陽，陰陽相互對立，轉化是宇宙的根本規(guī)律?！兑讉鳌纷髡哒J為《易》就是以“陰陽”為范疇來確立爻象、卦象，以及說明陰陽爻變原則的，“分陰分陽，迭用柔剛，故易六位而成章?！保ā吨芤?說卦》）承認事物內部存在著兩重性，要求人們從陰陽兩個方面去觀察事物的性質，這既是《周易》的哲學基礎，也是對先秦以來的辯證思維的概括與總結。這一命題對后來的易學與哲學的發(fā)展產生了深刻的影響。（見《易學大辭典》經傳179）

“百姓日用而不知”是說，老百姓日常的生活離不開陰陽之“道”，每天都在應用，但他們自己并不知覺。

其實，《易》用簡單的長短橫道“—”和“--”，象征“陰陽”。就是辯證思維，是世界上最早的樸素的辯證法。

二、《周易》的辯證特色信息處理系統(tǒng)

《周易》的辯證特色信息處理系統(tǒng)，可以分為“數(shù)”和“象”兩個信息處理系統(tǒng)。

1、數(shù)的信息處理系統(tǒng)

《周易》的辯證特色數(shù)的信息處理系統(tǒng)，就是朱子本義放在卷首的《河圖圖》和《洛書圖》。

（圖1）

南宋時支持《河圖》、《洛書》的仍是多數(shù)，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儒學大師朱熹。朱熹不僅繼承孔子、《易傳》以來的傳統(tǒng)易學觀點，而且首次將《河圖》、《洛書》置于自己注易之作《周易本義》之前，以示其為無文字時代的“天地自然之易”，為易學八卦的本源。

正如臺灣學者南懷瑾在他的《〈河圖〉與〈洛書〉》論文中說：“是屬于中國學術思想神話部分的東西。舊傳說大禹治水的時候，在工程方面發(fā)生很多困難，結果在黃河上游，從河中出來一匹馬，古人將之神化稱為龍馬。這龍馬背上背了一個圖案，圖案上就是這些圈圈點點，沒有別的，因此這個圖案就名叫《河圖》，因為這個圖案，產生了數(shù)學的方法，數(shù)學的觀念?！院笤诼逅锍鰜硪粋€烏龜，這烏龜背上，有另外一個由圈圈點點形成的圖案，這個圖案叫《洛書》。這兩種圖案合起來，就產生了中國數(shù)理的哲學和工程應用的學說。”（見南懷瑾著《易經雜說》）

從《河圖》和《洛書》中可以看出，都是由圈圈點點組成的圖案。我們現(xiàn)在把《河圖》和《洛書》這兩個圖案中的圈圈“○”，叫做“白圈”；點點“●”，叫做“黑點”。白圈“○”表示奇數(shù)、天數(shù)，黑點“●”表示偶數(shù)、地數(shù)。白圈“○”和黑點“●”，統(tǒng)一稱為“數(shù)理標志”。

在《河圖》和《洛書》這兩種圖案中，就是用白圈“○”和黑點“●”，作為數(shù)理標志。給人們展示數(shù)的信息。只是用辯證特色的白圈“○”和黑點“●”，組成數(shù)的信息處理系統(tǒng)。

2、象的信息處理系統(tǒng)

《周易》的辯證特色象的信息處理系統(tǒng)，就是朱子本義放在卷首的《伏羲八卦方位圖》和《文王八卦方位圖》。

伏羲八卦方位圖　　　　　　　文王八卦方位圖

（圖1）

何謂“卦”？《周易正義》云：“卦者，掛也。言懸物象以于人，故謂之卦?！?nbsp;就是掛起來的現(xiàn)象，用八個簡單容易的卦式符號，組成信息處理系統(tǒng)，這個八卦信息處理系統(tǒng)，可以象征和表示宇宙之間的任何物與事。如《伏羲八卦方位圖》告訴人們宇宙之間的八種基本物質的相互對立、通氣、相薄、相射、相錯的信息處理系統(tǒng)，就是用八卦式符號連起來作為一個信息處理系統(tǒng)。

伏羲八卦方位圖

（圖2）

    《周易 說卦傳》第三章說：“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shù)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shù)也?！?/p>

文王八卦方位與伏羲八卦方位八個卦排列的位置不同，《文王八卦方位圖》告訴人們萬物一年四季這個周期性變化規(guī)律的信息處理系統(tǒng)。

文王八卦方位圖

（圖3）

《周易 說卦傳》第五章中說：“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zhàn)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

伏羲八卦又稱先天八卦，文王八卦又稱后天八卦。

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都是《周易》的辯證特色象的信息處理系統(tǒng)。易學中說，先天八卦為體，后天八卦為用?，F(xiàn)在我們常用的就是以后天八卦作為信息處理系統(tǒng)。

三、《周易》的基本思維模式

現(xiàn)代流行的太極圖（見圖4），這個太極圖的圖象，是在圓圈內畫著兩條陰陽魚，一邊從大到小，另一邊從小到大，頭尾交接形成妙合而凝的狀態(tài)。太極圖的創(chuàng)作，通天人之極，盡宇宙之妙。它將哲學、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和思維科學融為一體；將天地萬物的生成和演化的道理，用最簡易的圖象表達出來。由于太極圖既動且變，簡單、明白，又內涵深邃之哲理，因此，它與中國古代的自然科學，諸如天文、氣象、歷法、醫(yī)學、養(yǎng)生學等，互相滲透并長期地互相影響著，被人們稱為天下第一圖，是中國文化史、哲學史上的瑰寶。太極圖同八卦一樣，是符號邏輯、符號哲學。而符號哲學，以特定的符號（圖象）、象征的方法來顯示哲理。（見胡昌善編著《太極圖之謎》1頁）

太極圖以圖為形，通天人之際，盡宇宙之妙，反映了萬物存在和發(fā)展的普遍規(guī)律。

太極圖以圓圈代表天象和宇宙，圓圈內畫著兩條陰陽魚，即黑色的魚和白色的魚。兩條陰陽魚，頭尾交接形成妙合而凝的姿態(tài)。表示著一種天象，即天、地生成和演化的規(guī)律。

兩條陰陽魚，各畫著黑白不同的“魚眼”（小圓圈），反映了“一分而二”思想的深化，兩個“魚眼”，分別代表“陰中陽”、“陽中陰”。這就是說，對立面的雙方本身又可一分為二。

宇宙間一切物質和事物總是運動變化、發(fā)展的。而一切事物的變化發(fā)展的根本原因不是在事物的外部。而是產生于事物的內部，在于事物內部的矛盾性，也就是就，事物發(fā)展的主宰力量在于內因，兩個“魚眼”象征著事物變化的內在基因，也叫“起著內因作用的小圓圈”。   

雙魚走成的這個S曲線，暗含著天體運行及人世間一切事物曲折前進的過程。S曲線旁視之為波浪形，俯視之乃成螺旋狀體，可以說，S曲線是“否定之否定規(guī)律”的“代號”，它提示了事物發(fā)展的基本方向和道路。

太極圖象的“思維模式”，是《周易》提供的一個認識世界，解釋世界的基本框架。太極圖圓圈內兩條魚各占一半空間，一邊由大到小，一邊由小到達。這種結構顯示著，一切客觀事物的進程都是在陰陽、動靜、進退、消長、虛實相對的狀態(tài)中發(fā)展變化。

一表示陰陽對立。兩條陰陽魚首尾互抱，說明宇宙萬事萬物的內部都同時存在著相反的兩種屬性，即存在著對立著的陰、陽兩個方方面；而陰和陽，每一個方面都以另一個方面為自己存在的前提，即：沒有陰，陽不能存在；沒有陰，陽也不能存在。正如《素向陰陽應象在論》所說：“陰在內，陽守之；陽在外，陰之使也”。正因為兩者既對立又統(tǒng)一，才能產生變化，生成萬物，陰陽的對立和統(tǒng)一貫穿一切事物的始終。

二表示陰陽消長。兩條陰陽魚首尾互抱，說明陰陽是你進我退，此消彼長的，陰漸生至極盛，陽已起而薄之。一切事物的運動變化，都是在此消彼長的形式中進行的。正由于陰陽對立、矛盾，始終處在彼消此長，此進彼退的動態(tài)平衡之中，才使事物得以正常發(fā)展變化?！断缔o》有：“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所謂往來就是陰陽消長，由白天變黑夜，由黑夜變白天。天氣由冷變熱，用日月、寒暑變化的規(guī)律，反映事物發(fā)展變化的規(guī)律。

三表示陰陽轉化。兩條陰陽魚首尾互抱，說明一切事物或現(xiàn)象的陰與陽兩個方面，在一定條件下向其對立面轉化，生生之謂易，“道有變動，故曰爻”。易，即陰陽相易，也就是陰極生陽，陽極生陰，陰變陽、陽變陰、陰陽互相轉化，是事物發(fā)展的必然規(guī)律。

兩條陰陽魚首尾互抱給人們的信息是：對立統(tǒng)一規(guī)律和質量互變規(guī)律，兩條陰陽魚走成S曲線是否定之否定規(guī)律，這三大規(guī)律是存在于自然、社會和思維一切領域中的普遍規(guī)律。

筆者把太極圖象，作為“思維模式”，繪成圖象，展示于下：

太極圖整體思維規(guī)律圖

太極圖整體思維規(guī)律圖，是把陰魚和陽魚的魚形，表示對立統(tǒng)一規(guī)律，太極圖外面形成的圓圈，表示質量互變規(guī)律，陰陽魚走成S曲線，表示否定之否定規(guī)律。兩個魚眼，表示事物內在基因。

筆者再根據太極圖整體思維規(guī)律圖，繪出事物發(fā)展的基本規(guī)律圖，展示于下：

事物發(fā)展的基本規(guī)律

（圖6）

太極圖示意事物發(fā)展規(guī)律

一、事物發(fā)展的動力規(guī)律是分合規(guī)律。

二、事物發(fā)展秩序的規(guī)律是循環(huán)規(guī)律。

三、辯證法的核心是否定之否定規(guī)律。

事物發(fā)展的基本規(guī)律圖，是把陰陽魚的魚形，作為“分合規(guī)律”，太極圖的外形圓圈，作為“循環(huán)規(guī)律”，陰陽魚走成的S曲線，作為“否定之否定規(guī)律”。

用太極圖象示意事物發(fā)展規(guī)律：一、事物發(fā)展的動力規(guī)律是分合規(guī)律。二、事物發(fā)展秩序的規(guī)律是循環(huán)規(guī)律。三、辯證法的核心是否定之否定規(guī)律。

以上筆者所繪的《太極圖整體思律規(guī)律圖》和《事物發(fā)展的基規(guī)律圖》，是從《周易》里提供認識世界，解釋世界的基本框架——太極圖的圖象發(fā)揮出來的。為筆者所作《實踐邏輯》開辟了通道。

以上三點粗淺的論述，是對《周易》的整體功能與價值的初步認識，正確與否，敬請博導詹石窗斧正。

毋　誠          　　　

2003年元旦荒筆于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