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討價還價”

二零一二年，龍年春節(jié)到了。我們一起回家看望父母。

雖然是經(jīng)常在父母身邊，但在這辭舊迎新時刻的看望，卻別有一番滋味。

大年初一，給父母拜年的電話鈴聲不斷。老年人之間的拜年，別有不同。除了問候身體——彼此最真切的關(guān)注健康狀況之外，剩下的就是相互告知老友們的生存狀態(tài)：老李重病纏身，老王還活著，老劉已經(jīng)不在……。撂下電話，父母總是免不了傷感懷舊，念叨過去的往事，發(fā)出陣陣感慨。

是啊，人活百歲也有終。人生值得眷戀，美好的生活更值得眷戀。受苦受累一輩子的老人們，誰不想再多過幾個春節(jié)，再享享清福啊！同樣，在新年喜慶的日子里，守候著日益年邁父母的兒女們，內(nèi)心也不免夾雜著幾分沉重。

談到未來，坐在輪椅上的母親首先開始謙虛的交代：我肯定活不過你爸。沒有了我以后，你們一定要善待你爸，讓他活到一百。我聽后嬉笑：人言道，秤桿離不了秤砣，老頭兒離不了老婆。沒有了老媽這秤砣，老爸還哪能好好的活？一旁的妹妹也妙言打趣：老媽呀，老爸是左手，你是右手，左手不能沒有右手，右手也不能丟了左手。

這話十分形象、貼切。老爸與老媽，就是那左手與右手。

老媽癱瘓不能行動，老爸負責上街采買。老爸不善炊事，老媽負責燒飯。沒有老爸，老媽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老媽，老爸吃不上可口的飯菜。老爸老媽，左手右手。

前些年，我的二姨早一步離去。一向身強體健的姨夫，從此再也沒有振作起來，不久便隨二姨而去。夫與妻就是那陰與陽、左與右，相輔相成，相伴相依。

老爸老媽，你們不單是為自己而活，還是為了兒女而活，為了親情圓滿而活??！

母親開始妥協(xié)，向我伸出一個巴掌：“好吧，我給你們再活上五年?！薄蠇屜乳_出了條件。我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也將巴掌伸出，來回翻動兩次：“不行！十五年?！崩蠇屵B連搖頭，一口否決：“不行不行，我可活不了那么大歲數(shù)。我這破身體，即使能活到那時候，我也遭不起那罪?！睙o奈，我只好討價還價講條件：“這樣吧，我讓老媽一步，老媽也得讓我一步。既不是十五也不是五，咱們?nèi)€中間值，就十年吧！不過，這可是我的底線，不許還價的哦！”母親想了想，又跟我講起了條件:“好吧，那就只好隨你了。不過，可得有個條件，一定要保證我在身體不遭罪的情況下。若看著我確實不行了，就一定讓我安樂死?！蔽业男睦镆魂囁岢昧σе齑?，生怕眼眶里的淚花承受不住的落下?！昂?，我答應(yīng)。一言為定?！蔽依鹆四赣H的手?！拔帐植凰悖N臉算?！蹦赣H嬌嗔得像個孩子?！昂?，好，貼臉算?！蔽覔н^母親，輕輕地與母親貼臉。母親像個孩子一樣開心地笑了。

我知道已經(jīng)癱瘓四十八年的母親為我們活得很艱難，我也知道七年前做了結(jié)腸癌切除術(shù)的父親，還患有動脈硬化等多種老年病。所以，我總是鼓勵父母，給父母打氣：人生就像爬高山，越往上走越艱難。能爬到高處，必須要有戰(zhàn)勝困難的勇氣，有堅忍不拔的毅力，還要有敢于勝利的信心和決心。所以，能爬到高處，就是人生的一種成功；能爬到高處的人，就是令人羨慕的成功者。

老年人的世界更需要精神的支撐。讀書、看報是父母最高興的事情。雖然父母從小沒有念過多少書，但對于知識的酷愛，卻使他們從來也沒有停下過學習的腳步。父親把每天報紙的重要內(nèi)容進行分門別類的整理成冊，已經(jīng)完成了厚厚的一大摞；母親則每天看書、看報、看電視，在學習中不斷了解未知的世界。我常常贊許他們說，人是為了了解和探索這個世界才來到這個世上的。所以，一定要把這個世界弄明白了再走。我希望這能成為父母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在新的一年里，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父母的壽命更長，生存質(zhì)量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