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時候。有一年冬天,一位大官去祭奠宗祠,剛進大殿,便看見雪白的照壁上面寫一首小詩:“六出九天雪飄飄,恰似玉女下瓊瑤。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掃帚的使掃帚,使鍬的使鍬。”大官看罷大怒,立即命令左右,查清作詩之人,重治其罪。一位師爺進言:“大人不用查了,作這類詩的不會是別人,一定是張打油?!贝蠊傧铝畎褟埓蛴妥砹?。張打油聽了這位大官的責(zé)問,上前一揖說道:“大人,我張打油確實愛謅幾句詩,但本事再不濟,也不會寫出這樣的詩來。不信,小的情愿面試?!?br> 大官一聽,口氣不小,決定試他一試。正好那時安祿山兵困南陽郡,于是大官便以此為題,要張打油作詩。張打油脫口吟道:“百萬賊兵困南陽,”大官一聽,連說:“有氣魄,起句便不平常!”張打油微微一笑,又吟道:“也無援兵也無糧,”大官摸了摸胡子說:“還算差強人意,再念下去?!睆埓蛴鸵豢跉夂浅珊笕洌骸坝谐蝗粘瞧屏?,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這幾句與“使掃帚的使掃帚,使鍬的使鍬”如出一轍。大家聽了,哄堂大笑,連大官也惹笑了。最終還是饒了張打油。
一個雪天,張打油看到天公拋撒鵝毛,紛紛揚揚,江山粹白一色。于是詩興大發(fā),在一個宦官的院墻上揮毫寫下了一首《詠雪》:
江山一籠統(tǒng),井口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這首《詠雪》前兩句由全貌到局部:第一句寫全貌,整個江山被白雪覆蓋,渾然一體;第二句寫局部,井面平鋪著白雪,雪下到井里很快融化,井只能是一個“黑窟窿”了。后兩句由顏色到形態(tài):第三句寫黃狗身上落雪成了白狗;第四句寫白狗身上落雪,增加了厚度,改變了形態(tài)。末句用“腫”字寫狗,是擬人手法,增強了語言的幽默感。通篇寫雪,不著一個“雪”字,而雪的形神躍然紙上。
明朝人陸詩伯也寫過一首《雪》詩,足以與張打油的《雪》詩媲美。其詩云:
大雪洋洋下,柴米都漲價。板凳當(dāng)柴燒,嚇得床兒怕。
這首《雪》詩前兩句寫雪下得大,柴米漲價,通俗易懂;末一句運用擬人手法,說板凳當(dāng)柴燒了,連床兒也害怕起來,擔(dān)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全詩詼諧有趣,讀來令人忍俊不禁。
《也算詩話》記載一個故事。一個書生冬天出屋上廁所,看到大雪飄飄,山坡銀裝素裹,大地一片皓白,頓時詩興大發(fā):“大雪滿山坡,烏鴉變白鶴?!痹傧胪乱鳎粫r想不出來了。此時寒風(fēng)掃來,割人肌膚,它打了個哆嗦,高興地說了聲“有了”,于是吟出后兩句:“風(fēng)吹屁股冷,留點明天屙!”這首打油詩前兩句通過烏鴉變成白鶴,來說明雪花下得大,且給人生動具體的形象,只是后兩句格調(diào)過于低俗,沒有美感。
以上是詩人獨自創(chuàng)作的詠雪詩,下面是幾個人以聯(lián)句的形式寫成的詠雪詩。
明朝萬歷年間,趙秉忠考取新科狀元。青州知府舉辦公宴,給趙秉忠祝賀。宴會這天,正好天降瑞雪,于是有人建議以雪為題,眾人聯(lián)句為詩。首先吟詠的是道臺大人,他說:剪碎鵝毛空中舞。知府接著吟道:山南山北不見土。比起第一句顯得俗氣多了。輪到知縣了:琉璃碧瓦變成銀。貪財之心流露出來,趙秉忠于是說了最后一句:面糊糊了青州府。趙秉忠的一句詩運用雙關(guān)手法,表面是將雪比喻為“面糊”,實際是譏諷青州府上下官員皆是“面糊”一類的糊涂官。
一次,乾隆皇帝在宮中賞雪吟詩,一時高興,命身邊的太監(jiān)們聯(lián)句。太監(jiān)們搜索枯腸也吟不出一個字來,都慌了神,私下商量,想念張打油的那首《詠雪》以博皇上一笑。于是太監(jiān)甲先起句,說道:“黃狗身上白,”太監(jiān)乙續(xù)道:“白狗身上腫?!鼻÷犃擞中τ謵?,連連說道:“簡直俗不可耐?!碧O(jiān)丙較機靈,急忙改口:“回頭看起來?!鼻∫姴辉倌顝埓蛴偷脑娏?,忙問道:“回頭看什么?”太監(jiān)丁更聰明,跪奏曰:“奴婢有一句等在這兒了——‘江山一籠統(tǒng)’?!彪m然仍是張打油《詠雪》中的詩句,但將首句改為末句,正迎合乾隆皇帝“一統(tǒng)江山”的欲望和心理。乾隆非常高興,重賞了太監(jiān)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