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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詩法論

 田牧 2012-12-19

第七章 詩法論

  任何藝術(shù)創(chuàng)作都離不開技巧方法,詩亦如此。先秦學(xué)者曾對語言方法予以高度重視,如《墨子·非命中》云:“凡出言談,由文學(xué)為之道也,則不可而不先立義法。”《莊子·寓言)云:“言而當(dāng)法。”他們雖不是論詩歌,其思想?yún)s對后世的詩歌方法論深有影響?!霸姺ā保丛姼璞憩F(xiàn)技巧、藝術(shù)方法,古人對此十分重視。

        第一節(jié)  古人對詩法的墓本態(tài)度

  “詩法”是古代詩論家長期爭論的一個問題,因為古人對于“法”有不同的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大致有四。
  一是死法說。死法指詩人創(chuàng)作時可以死守且一成不變的創(chuàng)作方法。清代阮葵生《茶余客話·詩之死法》云:

  講死法者,某處宜開,某處宜合,如長篇,則中間必另起一峰,結(jié)尾飛帛法,一筆飏開。又或敘事一段,則入議論,論必歸入忠孝節(jié)義,凡此皆死法也。

文學(xué)史上明代前七子李夢陽曾主張“尺尺寸寸”摹仿古人,他在《再與何氏書》中云:

  夫文與字一也。今人模臨古帖,即太似不嫌,反曰能書。何獨至于文,而欲自立一門戶耶?

李夢陽將文學(xué)創(chuàng)作混同于文字模帖,因而主張按古人之法刻肖古人,固守古人詩文之死法。文學(xué)史和文論史上像李夢陽那樣主張死法者寥寥無幾,即便是李夢陽自己,在晚年也有覺悟悔改之意。死法與創(chuàng)作規(guī)律是相悖的。阮葵生又云:

  死法之立,皆因旨趣卑下,識量淺狹,如制陶前,依模范而后能成。如演雜劇,啼笑行止,皆成鐵板,哀莫大于心死矣。

持死法以創(chuàng)作,只能寫出“心死”之作,作品死氣彌漫,無絲毫生命活力,故不為人們所接受。
  二是定法說。定法即創(chuàng)作過程中作家必須遵守的基本方法、技巧,如律詩和詞的一定格律要求,文的布局謀篇方法等。很多古代文論家承認這種定法的存在,如《文心雕龍·總術(shù)》篇云:

  才之能通,必資曉術(shù),自非圓鑒區(qū)域,大判條例,豈能控引情源,制勝文苑哉!是以執(zhí)術(shù)馭篇,似善弈之窮數(shù);棄術(shù)任心,如博塞之邀遇。……若夫善弈之文,則術(shù)有恒數(shù),按部整伍,以待情會,因時順機,動不失正。數(shù)逢其極,機入其巧,則義味騰躍而生,辭氣叢雜而至。視之則錦繪,聽之則絲簧,味之則甘腴,佩之則芬芳,斷章之功,于斯盛矣。

元人揭傒斯《詩法正宗》云:

  學(xué)問有淵源,文章有法度。文有文法,詩有詩法,字有字法,凡世間一能一藝,無不有法。得之則成,失之則否。信手拈來,出意妄作,本無根源,未經(jīng)師匠,名曰杜撰。

方東樹《昭昧詹言》云:

  有法則體成,無法則傖荒。率爾操觚,縱有佳意佳語,而安置布放不得其所,退之所以譏六朝人為亂雜無章也。

劉熙載《藝概·詞曲概》云:

  詞之章法,不外相摩相蕩,如奇正、空實、抑揚、開合、工易、寬緊之類是已。

應(yīng)該承認,任何體裁的文學(xué)作品,總都有一定的基本格式必須遵守,如詩歌創(chuàng)作必須使用詩歌語言,而不能用散文語言,應(yīng)該講究音韻聲律,否則,不成其為詩。特別是對于初學(xué)者來說,這些基本格式、方法技巧的掌握使用,往往是他們步入詩歌王國的重要途徑。古代一些詩人往往開始就是從這些定法學(xué)起,如陸游、楊萬里、范成大等人學(xué)詩便是從師法江西振的詩法開始。但這種定法只是詩人所應(yīng)掌握的基本技巧,并非是詩歌創(chuàng)作最根本的所在。詩人掌握這些基本技巧必須善于運用,為表情達意服務(wù),因而,古代詩論家雖承認定法的存在,卻不主張固守定法,而主張活用其法,這就是對于法的第三種態(tài)度,即“活法”說?!盎罘ā保椿钣闷浞?,“活”即靈活、圓活、活脫。“活法”與“死法”完全對立,“死法”為一成不變之法,呆板、拘滯、機械,而“活法”則流動、靈活,富于變化,不主故常,不拘一格。
  “活法”最初由呂本中拈出,他在(夏均父集序》中云:

  學(xué)詩當(dāng)識“活法”。所謂“活法”者,規(guī)矩備具,而能出于規(guī)矩之外,變化不測,而不背于規(guī)矩也。是道也,蓋有定法而無定法,無定法而有定法,知是者,則可以與語“活法”矣。

呂本中的“活法”說其本質(zhì)是要求詩人創(chuàng)作能夠“出于規(guī)矩之外”,這在精神實質(zhì)上是對蘇軾“常行于所當(dāng)行,常止于不可不止”,“隨物賦形”等思想的繼承。但是,呂本中的“活法”說較準確地概括了創(chuàng)作技巧、方法的靈活圓通的特點,因而,被后人廣泛接受,并形成了勢力浩大的“活法”說之潮流。如宋代俞成《文章活法》云:

  文章一技,要自有活法。若膠古人之陳跡,而不能點化其句語,此乃謂之死法。死法專祖蹈襲,則不能生于吾言之外,活法奪胎換骨,則不能斃于吾言之內(nèi)。斃吾言者故為死法,生吾言者故為活法。

方回《景疏庵記》云:

  枯樁者,死法也;非枯樁者,活法也。吾儒之學(xué),上窮性理,下綴詩文,必得活法。

沈德潛《說詩語》云:

  詩貴性情,亦須論法。亂雜而無章,非詩也。然所謂法者,行所不得不行,止所不得不止,而起伏照應(yīng),承接轉(zhuǎn)換,自神明變化于其中,若泥此處應(yīng)如何,彼處應(yīng)如何,不以意運法,轉(zhuǎn)以意從法,則死法矣。

此外,楊萬里、嚴羽、姜夔、魏慶之、王若虛、郝經(jīng)、李東陽、謝榛、袁宏道、王夫之、王士禎、章學(xué)誠、劉大櫆等也都持“活法”說。葉燮對活法的論述十分精辟,且具有總結(jié)性,《原詩,內(nèi)篇》云:

  然法有死法,有活法。若以死法論,今譽一人之美,當(dāng)問之曰:“若眉在眼上乎?鼻口居中乎?若固手操作而足循履乎?”夫妍媸萬態(tài),而此數(shù)者必不渝,是謂變化生心。變化生心之法,又何若乎?則死法為定位,活法為虛名。虛名不可以為有,定位不可以為無。不可為無者,初學(xué)能言之;不可為有者,作者之匠心變化,不可言也。

葉燮認為,“死法”是用來描繪事物常態(tài)的方法,如“眉在眼上,鼻口居中”之類,這是固定不變的,故稱之為“定位”?!岸ㄎ徊豢梢詾闊o”,即一些基本技巧方法是不能否定的。但這種“定位”的“死法”難以寫出事物之“妍媸萬態(tài)”,而要寫出事物之“妍媸萬態(tài)”,則要用活法?!盎罘ā笔恰白兓闹ā?,出自詩人“神明之中”,故又稱為“虛名”。這種“活法”是“作者之匠心變化,不可言”的,因而,“虛名不可為有”。“定法”之法是“初學(xué)者能言之”的,是基本方法,但那是低層次的,“虛名”“活法”是“定位”的升華。
  第四種態(tài)度是“無法”說。中國古代文學(xué)理論史上有一派反對“法”,認為文學(xué)創(chuàng)作根本不需要“法”,“法”是創(chuàng)作的桎梏。如明代陸時雍《詩鏡總論》云:

  余謂萬法總歸一法,一法不如無法。水流自行,云生自起,更有何法可設(shè)?

袁宏道《答李元善》云:

  文章新奇,無定格式。只要發(fā)人所不能發(fā),句法、字法、調(diào)法,一一從自己胸中流出,此真新奇也。

張戒《歲寒堂詩話》云:

  詩人之工,特在一時情味,固不可預(yù)設(shè)法式。

蘇軾《答謝民師書》云:

  大略如行云流水,初無定質(zhì),但常行于所當(dāng)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態(tài)橫生。

石濤《苦瓜和尚畫語錄》云:

  無法而法,乃為至法。

主張“無法”者,一方面多是對成熟的作家而言,這些作家一般都有豐富的藝術(shù)經(jīng)驗,高超的藝術(shù)修養(yǎng),基本技巧、法度早已透熟于心,他們創(chuàng)作時不必斤斤計較法度技巧,而是自由揮灑,恣意運用,不為法度所羈,達到了一種對技巧駕輕就熟的“入化”境界。另一方面,主張“無法”者多是強調(diào)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情感自由流露特征,認為創(chuàng)作是作家情感的流淌,作家情思滿懷時,只需奮筆疾書,根本不必考慮法度技巧,一任內(nèi)心情思流泄。作品是作家情感生命的外現(xiàn),“無法”而作,天全自然,雖無雕琢之功,卻如“清水芙蓉”,有天然之美。這種創(chuàng)作是一種“化境”,它使作家超越了技巧法度,而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又“文理自然,姿態(tài)橫生”,無不合乎藝術(shù)法度。這種“無法”是對“活法”的超越,古人又稱之為“至法”。
  對于“法”的這四種看法又可概之為二,即“死法”說和“活法”說?!八婪ā边`反創(chuàng)作規(guī)律,不為古人所接受。定法、活法、無法實可以“活法”概之。“定法”作為創(chuàng)作的基本技巧、規(guī)定,作家應(yīng)該遵守,提倡活法者,都不否定定法。只是要求作家不要死守定法,而要升華、提高,達到活用其法的境界。因而,“活法”實際上包容著“定法”。而“無法”又是反對創(chuàng)作時受“法”的影響、約束,而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又未?!盁o法”?!盁o法”為“神明變化”之法,朱熹《晦庵詩說》評李白詩云:

  太白詩,非無法度,乃從容于法度之中,蓋圣于詩者也。

李白創(chuàng)作從不受“法”的束縛,但他的作品又暗合于“法”,“從容于法度之中”??梢?,所謂“無法”,并非真正毫無任何技巧法規(guī),而是“不法而法”,自成其法,其作品不露法度之痕,高度成熟,渾然無跡,這實際是活法的至高層次,是藝術(shù)追求的理想目標。強調(diào)“活法”者,一方面不否定“定法”之存在,另一方面又以達到“無法”為極致。如徐增《而庵詩話》云:

  詩蓋有法,離他不得,卻又即他不得;離則傷體,即則傷氣。故作詩者先從法入,后從法出,能以無法為有法,斯之謂脫也。

朱庭珍《筱園詩話》云:

  詩也者,無定法而有定法者也。詩人一縷心精,幡天際地,上下千年,縱橫萬里,筆落則風(fēng)雨驚,篇成則鬼神泣,此豈有定法哉!然而崇山竣嶺,長江大河之中,自有天然筋節(jié)脈絡(luò),針線波瀾,若蛛絲馬跡,首尾貫注,各具精神結(jié)撰,則又未始無法。故起伏承接,轉(zhuǎn)折呼應(yīng),開闔頓挫,擒縱抑揚,反正烘染,伸縮斷續(xù),此詩中有定之法也?;蛞藻e綜出之,或以變化運之;或不明用而暗用之,或不正用而反用之;……時奇時正,若明若滅,隨心所欲,無不入妙:此無定法之法也。作詩者以我運法,而不為法所用。故始則以法為法,繼則以無法為法。能不守法,亦不離法,斯為得之。蓋本無定以馭有定,又化有定以歸無定也。無法之法,是為活法妙法。造詣至無法之法,則法不可勝用矣。所謂行乎所當(dāng)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也。若,泥一定之法,不以人馭法,轉(zhuǎn)以人從法,則死法矣。

“始則以法為法,繼則以無法為法”,由定法到活法,再到無法,是古代詩論家對“法”的一般態(tài)度。
  古代詩論家論詩歌的藝術(shù)表現(xiàn)而強調(diào)“活法”,實際體現(xiàn)了濃郁的生命意識。強調(diào)“活法”,也就是強調(diào)文學(xué)創(chuàng)作以內(nèi)容為重,“活法”要求詩人創(chuàng)作應(yīng)根據(jù)特定內(nèi)容而賦予作品一定的形式,而不以形式為重。如“行所不得不行,止所不得不止,而起伏照應(yīng),承接轉(zhuǎn)換,自神明變化于其中”,即是要求“法”按內(nèi)容而變,按內(nèi)容之行止變化而賦予其一定的形式。王夫之《夕堂永日緒論外編》云:

  必以法從題,不可以題從法。以法從題者,如因情因理,得其平允;以題從法者,豫擬一法,截割題理而入其中。

沈德潛認為,“不以意運法,轉(zhuǎn)以意從法,則死法也”。可見,“活法”之合乎藝術(shù)表現(xiàn)規(guī)律,是因為它強調(diào)了內(nèi)容對形式的決定作用,翁方剛《詩法論》云:“詩中有我在也,法中有我以運之也。”若忽視“我”的存在,忽視內(nèi)容的表現(xiàn),而一味強調(diào)形式,則會陷于死法?!盎罘ā闭f重內(nèi)容,重主體生命精神之表現(xiàn),呂本中強調(diào)“活法”的特征之一是“惟意所出”。章學(xué)誠認為“活法”是“心營意造”之法。王世貞認為“意至而法偕立”。郝經(jīng)認為,“法當(dāng)立諸己,不當(dāng)泥諸人”[1],并認為,如果“一資于人而無我,是以愈工而愈不工,愈有法而愈無法……夫理,文之本也;法,文之末也”[2]。古人強調(diào)“活法”,也是強調(diào)“意”、“我”,即強調(diào)以主體生命精神的表現(xiàn)為根本,有“我”則無法自神,無“我”則會陷于死法。因而,古代藝術(shù)表現(xiàn)論的“活法”說體現(xiàn)著濃重的生命意識。“活法”說又強調(diào)作品本身的生命特點,“活法”強調(diào)“法”要“活”,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也要“活”。清人吳文溥《南野堂筆記》云:

  盈天地間皆活機也,無有死法。推之事事物物,總是活相,死則無事無物矣。所以僧家參活禪,兵家布活陣,國手算活著,畫工點活睛,曲師填活譜。乃至玉石之理,活則珍;山水之致趣,活則勝。故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辈脔?,文心活潑。

這是從萬物有生論的角度論述了“活”之價值,并認為作家“操觚”,應(yīng)持活潑之文心,用活脫之文法,作生命活潑之作品。萬物“皆活機”,文學(xué)作品也應(yīng)充滿生命活力。李東陽《麓堂詩話》云:

  泥于法而為之,則撐柱對待,四面八角,無圓活生動之意。

生命活潑的詩歌,離不開圓活靈動的“活法”?!澳嘤诜ǘ鵀橹保姼琛盁o圓活生動”之趣。“活法”帶來詩歌的活潑生命,因為它是根據(jù)詩人的情感精神及詩人構(gòu)思的獨特意象而因情適變地狀物達意的藝術(shù)表現(xiàn)之法,它本身也充滿著蓬勃的生機活力和旺盛的創(chuàng)造力量,它使詩人獨創(chuàng)拓新而不“專祖蹈襲”,只有憑借這種“活法”,詩人才能創(chuàng)造出獨特新穎、充滿活潑生命的作品。因而,古代詩論家提倡“活法”,實質(zhì)上是著眼于詩歌作品的生命特征?!盎罘ā睅碜髌返孽r活生命,這又是“活法”具有生命力而普遍為人們接受的原因所在。

        第二節(jié) 字法、句法、篇法

詩歌創(chuàng)作是由字而句,由句成章的,所以,詩法有字法、句法和章法(即篇法)。朱庭珍《筱園詩話》云:

  古人詩法最密,有章法,有句法,有字法。

王世貞《藝苑卮言》云:

  首尾開闊,繁簡奇正,各極其度,篇法也。抑揚頓挫,長短節(jié)奏,各極其致,句法也。點掇關(guān)鍵,金石綺彩,各極其造,字法也。

這是說,章法是著眼于一首詩的整體結(jié)構(gòu),或繁或簡,或奇或正,各有其度。句法是具體詩句的音律、節(jié)奏、對仗等技巧。字法是個別文字的鍛煉使用等。字法、句法、章法都是靈活多變的,沒有固定的程式。

  一、字法
  “詩要字字作,亦要字字讀?!?a style="mso-footnote-id: ftn3;" title="" href="http://m.ahfyzs.com/Edit/editor.htm?id=content&mode=1&imagePath=5205dde9#_ftn3" name="_ftnref3">[3]“字”是詩歌構(gòu)成的最基本單位,有字,才有句,才有詩。正如劉勰所說:“夫人立言,因字而生句,積句而為章,積章而成篇?!?a style="mso-footnote-id: ftn4;" title="" href="http://m.ahfyzs.com/Edit/editor.htm?id=content&mode=1&imagePath=5205dde9#_ftn4" name="_ftnref4">[4]②所以,詩歌的本質(zhì)雖然在于抒發(fā)性情,而作詩的基本起點卻在文字的使用。由于詩歌這種文體具有短小精致的特點,特別是律詩、絕句,常常只有幾十個字,故詩歌對于文字的使用特別嚴格,字法亦特別講究。清代賀裳《載酒園詩話》云:

  作詩雖不必拘字句,然往往以字不工而害其句,句不工而害其篇。

文字使用不當(dāng),就會“害其句”,“害其篇”。所以,“詩文字句工夫,末也,而所系非輕”[5]①。文字看似“末也”,卻關(guān)系重大,因為好詩須好句,好句須好字,“詩之用字……取之善則無病,否則為累”[6]②。字法的內(nèi)容很多,其重要者有:
  (一)“詩眼”。楊載《詩法家數(shù)》云;“詩要煉字,字者眼也?!蓖跏康澟e例說:“虞伯生《送袁伯長扈駕上都》詩中聯(lián)云:'山連閣道晨留輦,野散周廬夜屬?!允沮w承旨。子昂曰:美則美矣,若改'山’為'天’,'野’為’星’,則尤美。虞深服之。蓋煉字煉句之法,與篇法并重,學(xué)者不可不知,于此可悟三昧?!?a style="mso-footnote-id: ftn7;" title="" href="http://m.ahfyzs.com/Edit/editor.htm?id=content&mode=1&imagePath=5205dde9#_ftn7" name="_ftnref7">[7]③一首詩或一句詩因個別字用得特別精警突出,而使整句詩或整首詩大放光彩,這種情況在古代詩歌創(chuàng)作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如洪邁《容齋隨筆》所載王安石詩“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的“綠”字,先后改動十幾次,最后確定為“綠”字。王國維《人間詞話》所舉宋祁詞句“紅杏枝頭春意鬧”,“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詩中一兩個字使用得特別精彩而使整個句或整首詩生輝,這叫“詩眼”,即詩的傳神之處?!霸娧邸笔窃娙朔磸?fù)錘煉的結(jié)果,“詩眼”的錘煉是字法的一個重要方面。
  (二)字音。字音的運用是字法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因為詩歌是韻文,和音樂有天然之關(guān)系,詩歌對字音的講究超過其它文體,特別是唐代以來的近體詩,音韻平仄都有固定的要求。漢字是方塊字,每個字都有聲、韻、調(diào),一個詩句中把不同聲、韻、調(diào)的字有規(guī)律地組合起來,就會產(chǎn)生優(yōu)美的音韻效果,悅耳動人。這一點在“詩歌審美特征論”中還要論述,此處從略。
  除音韻外,古人對字音還提出“響”的要求。嚴羽《滄浪詩話》云:“下字貴響?!眳伪局小锻稍娪?xùn)》云:“予竊以為字字當(dāng)活,活則字字貴響?!辟M經(jīng)虞《雅論》云:“下字響則調(diào)高?!笔┭a華《峴傭說詩》云:“兩字同解,有用此字而響,用彼字而聲啞者,既云律詩,當(dāng)講聲韻,擇其亮者用之?!弊忠繇懥恋谋鹊统谅晢〉囊寐?,效果好,即“鏗鏘美聽”,“清亮悅耳”。所以,作詩應(yīng)“字字立得起敲得響”[8]。
  (三)字義。漢字有形、音、義,每個漢字都有特定的意義內(nèi)涵。詩以字義來抒情言志,字義涉及到詩歌抒情言志的效果,字義的運用是字法的一個重要方面。對于字義,古人要求:精、活、妙、雅。
  首先要求字義的運用要精煉準確。劉勰《熔裁》篇說:“句有可削,足見其疏;字不得減,乃知其密?!稌洝菲终f:“隨事立體,貴乎精要,意少一字則義闕,句長一言則辭妨?!眲③碾m是論文學(xué)寫作,亦適于詩歌。詩句語言都是高度精煉的,不但不可多一字或少一字,而且必須字字準確,恰如其分地用來表情達意。字義運用得精煉準確,古人或稱為“中的”,或稱為“以一字為工”。張戒《歲寒堂詩話》云:“'蕭蕭馬鳴,悠悠旆旌’,以'蕭蕭’、'悠悠’字,而出師整暇之情狀,宛在目前。此語非惟創(chuàng)始之為難,乃中的之為工也。”這是說“蕭蕭”、“悠悠”的運用恰如其分,表情達意效果極佳。歐陽修《六一詩話》載:“陳公時偶得杜集舊本,文多脫誤,至《送蔡都尉詩》云:'身輕一鳥’,其下脫一字。陳公因與數(shù)客各用一字補之,或云'疾’,或云'落’,或云'下’,莫能定。其后得一善本,乃是'身輕一鳥過’。陳公嘆服,以為雖一字,君亦不能到也?!本珶挏蚀_的“一字”,能使詩出神人化,“詩句一字為工,自是穎異不凡,如靈丹一粒,點石成金也”[9]。
  其次,“須用活字”。呂本中認為,詩歌“字字當(dāng)活”。冒春榮《葚園詩說》說:“下字須清、活、響?!痹丁峨S園詩話》云:“詩文用字……死活不同,不可不知……范文公作《子陵祠堂記》,初云:'先生之德,山高水長?!烁?德’字為'風(fēng)’。此改死為活也?!彼^“活字”,也就是恰如其分地用字,使詩生動活潑,引發(fā)讀者產(chǎn)生豐富的想象,給讀者生動、深刻、形象的感受。即如李調(diào)元《雨村詩話》所說:“作詩須用活字,使天地人物,一人筆下,俱活潑潑如蠕動,方妙。杜詩'客睡何曾著,秋天不肯明’,'肯’字是也?!薄翱稀弊仲x予了秋天以人的生命、感情色彩,將“秋”人化了。所以,此字用得極為傳神,使詩頓時“活潑潑如蠕動”。
  其三,虛字實字要搭配合理。虛字的意義虛渺,實字的意義實在,虛字實字搭配有致,可使詩歌靈妙搖曳,一唱三嘆。虛字過多;則意義虛渺空茫;實字過多,則質(zhì)實板滯?!熬渲刑撟侄鄤t薄弱,實字多則窒塞?!?a style="mso-footnote-id: ftn10;" title="" href="http://m.ahfyzs.com/Edit/editor.htm?id=content&mode=1&imagePath=5205dde9#_ftn10" name="_ftnref10">[10]當(dāng)然,也不盡然。虛字實字的理想運用,在于“虛能為實”和“實字反虛”。即如朱庭珍《筱園詩話》所說:“用字虛者,能莊重精當(dāng),則運虛為實,句自老成。用實字者,能生動空靈,使實字如虛字,則化實人虛,句自峭拔。
  其四,用字宜雅不宜俗。清代朗廷槐等《詩友詩傳錄》云:“詩,雅道也,擇其言尤雅者為之,句耳。而一切涉纖、涉巧、涉淺、涉俚、涉詭、涉淫、涉靡者,戒之如避鳩毒可也?!弊钟醒潘?,詩亦有雅俗,詩之雅俗與字之雅俗密切相關(guān)。俗字在古代詩歌中是用得很多的,《詩經(jīng)》、《漢樂府》及大量的民歌中,都有很多的俗字,即便是有一些大詩人的作品中,如杜甫等人的詩中,都有俗字的使用。但古代詩歌的發(fā)展趨勢是由俗而雅,雅是對俗的超越。用字尚雅,體現(xiàn)著追求高雅卓越的詩學(xué)精神。
  以上幾點是較重要的字法,實際上,“字法甚多,有虛實、深淺、顯晦、清濁、輕重、偏滿、新舊、高下、曲直、平仄、生熟、死活各樣。第一要活,不要死。活則虛能為實,淺能為深,晦能為顯,濁能為清,輕能為重,以致其徐,莫不皆然。若死則實字反虛,深字反淺,清字反濁,以致其徐,莫不皆然”[11]。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字的用法千變?nèi)f化,“正如弈棋,三百六十路都有好著,顧臨時如何耳”[12]。應(yīng)具體情況具體應(yīng)用。不管用什么字,目的在于“托得我意思出,藏得我意思住”[13]。達到“渾成不見斧鑿痕,如做填金嵌寶器皿,光彩耀目,而以手捫之,平滑無礙,跡若天成”的藝術(shù)境界。

  二、句法
  詩篇由詩句構(gòu)成,詩句既是詩篇的有機構(gòu)成要素,又是表達著一定感情、思想、志向、意趣的獨立單位,可以獨立出來,這點與字不同。在詩中,句法雖也是屬于“文之淺者”,但詩歌的“神氣體勢,皆因之而見”[14]?!叭羰挂痪潺e齬,則損一篇之元氣矣”[15]。所以,“字句文法,雖做末事,而欲求精其學(xué),非先于此下功夫不得”[16]。吳喬《圍爐詩話》說:“宋人眼光只見句法,其詩話于此有可觀者,不可棄之?!本浞▽τ诒磉_詩人的情感意緒有重要作用,創(chuàng)作雖不可局于句法,但又“不可棄之”。
  杜甫是較早重視詩歌句法的人,“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美名人不及,佳句法如何?”[17]杜甫以善于錘煉詩句著稱:“句法,老杜最妙?!?a style="mso-footnote-id: ftn18;" title="" href="http://m.ahfyzs.com/Edit/editor.htm?id=content&mode=1&imagePath=5205dde9#_ftn18" name="_ftnref18">[18]黃庭堅在藝術(shù)上受杜甫影響,亦特別重視句法,如《寄陳適用》云:“寄我五字詩,句法窺鮑謝?!薄额}韋堰馬》云:“一洗萬古凡馬空,句法如此今誰工?”《與王觀復(fù)第二書》云:“但熟觀杜子美到夔州后律詩,便得句法簡易?!惫糯娬撝杏写罅康年P(guān)于句法的論述。
  句法是詩句構(gòu)成的藝術(shù)方法,詩句構(gòu)成千變?nèi)f化,沒有固定的程式,所以,句法也沒有固定的程式。王世貞說:“抑揚頓挫,長短節(jié)奏,各極其致,句法也。”這是從詩句音律節(jié)奏的角度解釋句法。薛雪《一瓢詩話》說:“大凡詩中好句,左瞻右顧,承前啟后,不突不纖,不橫溢于別句之外,不氣盡于一句之中,是句法也?!边@是從詩句在詩篇結(jié)構(gòu)中的作用解釋句法。古人論句法,主要涉及到詩句構(gòu)成的藝術(shù)方法和詩句的美學(xué)要求。詩句構(gòu)成的藝術(shù)方法很多,如錯綜句法、借葉襯花法、首尾呼應(yīng)法、點鐵成金法等。下面擇其要者析之。
  (一)錯綜句法。魏慶之《詩人玉屑》云:“錯綜句法:老杜云:'紅稻啄殘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允虏诲e綜,則不成文章。若平直敘之,則日:'鸚鵡啄殘紅稻粒,鳳凰棲老碧梧枝。’以'紅稻’于上,以'風(fēng)凰’于下者,錯綜之也。”這種錯綜實際是一種倒裝,杜甫之所以用倒裝,一是強調(diào)長安紅稻、碧梧之美好,二是使之符合格律。
  (二)借葉襯花法。李調(diào)元《雨村詩話》云:“詩有借葉襯花之法。如杜詩'今夜哪州月,閨中只獨看’,自應(yīng)說閨中之憶長安,卻接'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此借葉襯花也。”這實際是用襯托法構(gòu)成的詩句。本來杜甫中秋懷念家人,而詩中不明寫此意,卻寫家中妻子獨自望月懷念詩人,接著寫詩人設(shè)想孩子們年幼,尚不知其母望月懷人的心情,更不知陷于安史亂軍中的父親,這樣反襯出家中妻子的孤獨和念人之苦,而詩人遠在敵軍中,更孤獨、痛苦。詩中襯托有多重,小兒女襯托其母,孩子、妻子又襯托了詩人。這樣寫有明有暗,有隱有顯,讓讀者由明而暗,由顯而隱,進行逐層理解,這種襯托法能產(chǎn)生很好的藝術(shù)效果。
  (三)點鐵成金法。此法由黃庭堅提出,《答洪駒父書》云:“取古人之陳言,入于翰墨,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贝朔ň褪侨」湃嗽娋洌右渣c化,用于己詩,并翻出新意。黃庭堅認為這是“以俗為雅,以故為新”。如唐代朱晝的詩“一別一千日,一日十二憶”;黃庭堅點化為“五更歸夢三千里,一日思親十二時”。劉禹錫詩“遙望洞庭湖水面,白銀盤里一青螺”;黃庭堅點化為“可惜不當(dāng)湖水面,銀山堆里看青山”。經(jīng)黃庭堅的點化翻新,意味更加濃郁。這是一種化用前人詩句來抒情達意的造句方法。
  (四)倒句法。清代洪亮吉《北江詩話》云:“詩家例用倒句法,方覺奇峭生動,如韓之《雉帶箭》云:'將軍大笑官吏賀,五色離披馬前墮’;杜之《冬狩行》云:'草中狐兔盡何益?天子不在咸陽宮’。使上下句倒轉(zhuǎn),則平率已甚,夫人能為之,不必韓、杜矣?!钡罐D(zhuǎn)法是使上下兩句秩序轉(zhuǎn)換,從而使詩“奇峭生動”,更有表現(xiàn)力。
  (五)逆挽句法。此法由朱庭珍提出,《筱園詩話》云:“所謂逆挽者,倒撲本題,先人正位,敘現(xiàn)在事,寫當(dāng)下景,而后轉(zhuǎn)溯從前,追述已往,以反襯相形,固不用平筆順拖,而用逆筆倒挽?!边@種句法實際是指詩歌在敘事寫景時,打破時間順序,詩句安排由今而古,“追述已往”。朱庭珍認為這種句法能產(chǎn)生“精彩有力”、“倍覺生動”的藝術(shù)效果,從而“通篇為之增色”。
  (六)互文法。一個詩句在表達較復(fù)雜的意思時,為了避免重復(fù),使詩句精煉,合乎字數(shù)和音節(jié)要求,而省去一些字詞,這種構(gòu)句方法為互文法。如王昌齡《出塞》詩云:“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萬里長征人未還?!钡谝痪涞囊馑际恰扒貪h時明月秦漢時關(guān)”,這樣寫既重復(fù)又不合字數(shù)要求,詩人用互文法將詩句精簡為七字,通過文辭的前后照映而將詩意表達出來。沈德潛《說詩晬語》云:“邊防筑城,起于秦漢。明月屬秦,關(guān)屬漢,詩中互文?!被ノ囊环矫媸乖娋浞显姼杈涫揭螅硪环矫嬉彩乖娋渚唹嚎s,內(nèi)涵豐富,蘊藉而意味深遠。
  (七)疊句法。即詩中上下重復(fù)的句式。如《芣苢》全詩都是同一句式,只在偶句的第三個字更換一個動詞。再如《木蘭辭》:“何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薄盃斈锫勁畞?,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dāng)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悲B句法通常采取重復(fù)的句式,而使詩意得到強調(diào)。
  古人對句法還提出了不少美學(xué)要求,其主要觀點有:
  1,“詩須句法渾成?!边@是要求詩句要遵守完整一體的原則,整個詩句是個有機結(jié)合的整體,不可支離破碎。謝榛《四溟詩話》說:“凡煉句妙在渾然。一字不工,乃造物不完也。”
  2,句法應(yīng)講究含蓄蘊藉。冒春榮《葚園詩說》云:“句法最忌直率,直率則淺薄而少深婉之致?!痹娭蠲离x不開句法,要在句法上體現(xiàn)出來。
  3,“句法貴精煉。”這是中國古代各體文學(xué)的一個基本原則,詩更如此。魏慶之《詩人玉屑》云:“言簡而意不遺之句:或有稱詠松句云:'影搖千尺龍蛇動,聲撼半天風(fēng)雨寒’者,一僧在坐,曰:未若'云影亂鋪地,濤聲寒在空’?;蛞哉Z圣俞,圣俞曰:言簡而意不遺,當(dāng)以僧語為優(yōu)?!边@是要求詩句在不影響詩意的前提下,以簡略為上。此外,古人還要求句中不用“閑字”,句中意不當(dāng)重疊等。

  三、篇法
  篇法亦稱章法,主要指詩歌布局謀篇的藝術(shù)結(jié)構(gòu)方法。王世貞說:“首尾開合,繁簡奇正,各極其度,篇法也?!逼ㄖ匾?,因為“有好句而無篇,亦不成詩”[19]。古代有很多有名句而無名篇的作品,就與篇法的疏忽有關(guān)。“好詩只在布置處見本領(lǐng),不然便成四副春聯(lián)”[20]。古人對篇法的基本要求是完整一體,層次清楚,脈絡(luò)分明,結(jié)構(gòu)勻稱合理。這些將在“詩歌作品論”中進行論述,此處從略。這里僅論述一下古人所公認的一種重要篇法,即起承轉(zhuǎn)合法。古人認為此法是“不易之法”[21]?!胺苍姴徽摴沤耋w、五七言,總不離起承轉(zhuǎn)合四字,而千變?nèi)f化,出于其中。”[22]所謂起承轉(zhuǎn)合,就是“起聯(lián)道破題意,次聯(lián)承其意,第三聯(lián)用開筆,結(jié)句收轉(zhuǎn),與起聯(lián)相應(yīng),以成章法”[23]。楊載在《詩法家數(shù)》中對此作了較細致的分析,云:

  破題,或?qū)芭d起,或比起,或引事起。要突兀高遠,如狂風(fēng)卷浪,勢欲滔天。
  頷聯(lián),或?qū)懸?,或?qū)懢?,或書事、用事引證。此聯(lián)要接破題,要如驪龍之珠,抱而不脫。
  頸聯(lián),或?qū)懸?、寫景、書事、用事引證,與前聯(lián)之意相應(yīng)相避。要變化,如疾雷破山,觀者驚愕。
  結(jié)句,或就題結(jié),或開一步,或繳前聯(lián)之意,或用事,必放一句作散場,如剡溪之棹,自去自回,言有盡而意無窮。

起承轉(zhuǎn)合要求詩歌全篇結(jié)構(gòu)既連貫統(tǒng)一,又富于變化,各部分既要比例勻稱,又要各有特色,如開頭“要突兀高遠”,能吸引人,中間要意義豐滿,使“觀者驚愕”,結(jié)尾要給讀者留下余味等。除起承轉(zhuǎn)合外,古人還提出“先問后答格”、“一句造意格”、“兩句立意格”、“一字貫篇格”、“起聯(lián)照應(yīng)格”等篇法格式。所有這些法都不是固定不變的程式。李東陽說:“律詩起承轉(zhuǎn)合,不為無法,但不可泥。泥于法而為之,則撐拄對待,四方八角,無圓活生動之意?!?a style="mso-footnote-id: ftn24;" title="" href="http://m.ahfyzs.com/Edit/editor.htm?id=content&mode=1&imagePath=5205dde9#_ftn24" name="_ftnref24">[24]
  字法、句法、篇法三者不是互不關(guān)聯(lián)的。由字而成句,句法包容字法,字法的錘煉也是句法的錘煉?!捌袩捑?,句中煉字,此所謂句法也?!?a style="mso-footnote-id: ftn25;" title="" href="http://m.ahfyzs.com/Edit/editor.htm?id=content&mode=1&imagePath=5205dde9#_ftn25" name="_ftnref25">[25]②由句成篇,句法與篇法又密切相關(guān),“然欲定句法,其消息未有不從章法篇法來者”[26]③。字法、句法、篇法三者各有側(cè)重,“篇法之妙,有不見句法者,句法之妙,有不見字法者”[27]④。由此看來,篇法為重,次為句法、字法。

        第三節(jié) 賦、比、興法

  除字法、句法、篇法外,詩法還包括各種具體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方法,如賦比興法、對仗法、用典法、夸飾法、含蓄法、襯托法等。其中以賦比興三法最為重要。
  賦比興是古代詩歌創(chuàng)作中最常用也是影響最大的三種藝術(shù)表現(xiàn)方法。它們實際是后人對《詩經(jīng)》創(chuàng)作方法的概括,其概念出現(xiàn)甚早,《周禮·大師》有六詩之說:“六詩,曰風(fēng),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漢代(毛詩序》改六詩為六義,云:“詩有六義焉:一曰風(fēng),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薄吨芏Y》和《毛詩序》都沒對賦比興的內(nèi)涵作解釋。東漢經(jīng)學(xué)家鄭玄最早解釋了賦比興,他在《周禮注》中說:“賦之言鋪,直鋪陳今之政教善惡。比,見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類以言之。興,見今之美,嫌于媚諛,取善事以喻勸之?!庇忠嵄娧栽疲骸氨日撸确接谖镆?。”鄭玄以經(jīng)學(xué)家的眼光,把賦比興同“政教善惡”聯(lián)系起來,顯得狹隘片面。但他的解釋已顯露出賦比興的方法論意義了,對后人的影響是深遠的。漢代后,很多詩學(xué)家和經(jīng)學(xué)家都對賦比興作了解釋。經(jīng)學(xué)家以孔穎達和朱熹為代表,孔穎達《毛詩正義》云:

  風(fēng)、雅、頌者,詩篇之異體。賦、比、興者,詩文之異辭耳……賦、比、興是詩之所用,風(fēng)、雅、頌是詩之成形。用彼三事成此三事。

又云:

  賦直而興微,比顯而興隱。

朱熹的解釋簡練精到,《詩集傳》云:

  興者,先言它物以引起所詠之詞也。
  賦者,敷陳其事而直言之也。
  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

他們都是把賦比興解釋為詩歌方法。詩論家的解釋很多,劉勰、鐘嶸、皎然、楊載、李東陽、劉熙載等都有精彩論述。他們的論述比經(jīng)學(xué)家們的論述要豐富、深刻得多,涉及到賦比興的內(nèi)涵、特點、作用等。所論雖不盡相同,但賦比興作為“詩之制作之法”[28],是大家公認的。

  一、賦
  古人訓(xùn)“賦”為“敷”、“布”、“陳”等,意義相通。又有“敷陳”、“鋪陳”、“敷布”等術(shù)語,意思是鋪敘、陳述、敘述。所以,“賦”的最基本意思就是敘述,是一種最簡單而又最常用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方法。這種方法不但被運用于詩歌創(chuàng)作,散文、小說、戲劇創(chuàng)作也都離不開它。
  賦的基本功能是“體物寫志”。劉勰《詮賦》曰:

  賦者,鋪也,鋪采漓文,體物寫志也。


鐘嶸《詩品序》說:

  直陳其事,寓言寫物,賦也。

宋代胡寅《致李叔易書》引李仲蒙語云:

  敘物以言情謂之賦,情物盡也。

當(dāng)代著名學(xué)者葉嘉瑩說“賦”就是“即物即心”,是詩人用來描寫事物、表達心志的?!拔铩焙汀靶摹笔琴x的表現(xiàn)對象,也是詩的基本內(nèi)容。這里的“物”和“心”都是泛指,“物”包括自然景物、生活事件等各種客體對象;“心”包括情、志、意、趣等各種主體精神要素。詩人“賦物”,指對各種客體對象進行敘述描寫,如謝榛《四溟詩話》說:“《孔雀東南飛》,一句興起,余皆賦也。”《孔雀東南飛》是敘事詩,詩中有大量的對人物、事件、場面的描寫,此詩主要用的是賦的手法。齊己《風(fēng)騷格旨》舉賦的例句說:“賦:'風(fēng)和日暖方開眼,雨潤煙濃不舉頭。’”羅大經(jīng)《鶴林玉露》說杜甫《發(fā)潭州》的“岸花飛送客,檣燕語留人”兩句詩是“賦”。古詩中的景句很多,這種詩句都是用賦的手法寫成的。以賦“體物”、“陳事”時,詩歌就具有鮮明生動的形象性。賦亦可“寫志”、“布義”,即直接進行抒情、議論、說理,但由于這使詩歌缺乏形象性,因而古人并不提倡。古人更多地主張既賦物,又賦心,也就是劉勰所說的“體物寫志”。通過“體物”而“寫志”,通過“指事”而“布義”,這樣,志與物、義與事融合一體,詩既有形象的美感,又有情意的深遠。如陶淵明詩“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是以賦“體物”,而情在其中。杜甫詩“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羅大經(jīng)說是“則賦而非興矣”。這種“體物寫志”的詩,都是情景交融、意境鮮明的。所以,當(dāng)詩人運用賦的手法將“體物”與“寫志”結(jié)合時,詩就能達到極高的藝術(shù)境界。
  由于賦具有“直言其事”的特點,寫景抒情“體物”',布義”時直截了當(dāng),不像“比”和“興”那樣曲折委婉,因而很多人對它評價不高。如葉矯然《龍性堂詩話初集》云:“近人作詩,率多賦體,比者亦少,至興體則絕不一見?!狈截懹^《輟鍛錄》說:“作詩最忌敷陳多于比興?!眳菃獭秶鸂t詩話》說:“比興是虛句、活句,賦是死句,……”這主要是因為古代詩歌講究含蓄、曲折,而賦則坦實直率。雖然賦有“直陳”、“直言”、“直書”等特點,也不能說賦無法使詩具有含蓄之美,如上面所引陶詩、杜詩,即是例證。只要詩人善于運用,賦同樣可使詩含蓄深婉的。又由于賦是直截了當(dāng)?shù)財⑹雒鑼?,因而使用起來比較自由。在古代詩歌的創(chuàng)作中,賦的運用要比“比”和“興”都更普遍。正如黃霖先生在《原人論》中所說;“假如從運用的普遍性來考察的話,恰恰是'賦’更為令人注目。從文體而言,詩歌、散文、小說、戲曲,哪一樣離得開'賦’?從功能而言,敘事、狀物、寫景、描人、抒情,哪一樣用不上'賦’?相反,'比’與'興’往往有較大的限制,一般只能用之于局部。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賦’處于一種重要的地位,決不可等閑視之?!?span lang="EN-US">

  二、比
  “比”作為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指比喻、比擬?!对娊?jīng)》中大量使用這種手法,如《衛(wèi)風(fēng)·碩人》云;“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薄段猴L(fēng)·碩鼠》中把剝削者比為大老鼠等。鄭眾《周禮注》說:“比者,比方于物也?!敝祆洹对娂瘋鳌氛f:“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边@種解釋說明“比”好像只是一種修辭手段,其實,詩法的“比”不僅僅是修辭手段,而是詩人表情達意的藝術(shù)手法?!对娊?jīng)》中有通篇用比者,如《幽風(fēng)·鴟鸮》,詩人以小鳥自比,以貓頭鷹比統(tǒng)治者,以貓頭鷹抓小鳥、毀鳥室比統(tǒng)洽者對人民的迫害?!耳Q鳴》也如此,王夫之《姜齋詩話》說:“《小雅·鶴鳴》之詩,全用比體,不道破一句,三百篇中創(chuàng)調(diào)也。要以俯仰物理,而詠嘆之,用見理隨物顯,唯人所感,皆可類通。”朱自清說這種詩為“比體詩”,可見,“比”不是修辭手法,而是藝術(shù)方法。
  “比”這種藝術(shù)方法的實質(zhì),是詩人心附于物,以物寫心。鄭玄論比己賦予了比這一性質(zhì)。他說:“比,見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類以言之”[29]。這是說詩人有不敢說的思想觀點,通過“取比類以言之”,“比”就是這種借物寫心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方法。詩人“不敢斥言”,可以“取比類以言之”,所以,《禮記》認為這種方法是“安詩”之法?!抖Y記·學(xué)記》云:“不學(xué)博依,不能安詩?!编嵭⒃疲骸安┮溃瑥V譬喻也?!笨追f達琉云:“此教詩之法也?!瑥V也,依,謂依倚也;謂依倚譬喻也。若欲學(xué)詩,先依倚廣博譬喻;若不學(xué)廣博譬喻,則不能安善其詩,以詩譬喻故也?!痹娙艘鞍采破湓姟保仨氝\用譬喻,這是“以詩譬喻故也”。也就是說,詩離不開比喻,比喻對于詩來說,不單單是一種修辭手法,而是詩人表情達意必不可少的藝術(shù)方法。魏晉后,理論家們對“比”的這種性質(zhì)作了大量論述。如劉魏《文心雕龍·比興》云:“故比者,附也;……附理者,切類以指事;……附理,故比例以生。比則蓄憤以斥言……”又云:“何謂為比?蓋寫物以附意,擬言以切事者也。”“寫物以附意”,是“比”的根本所在。其中,“意”是根本,“寫物”的目的在于“附意”,“附意”以“寫物”為手段,“比”的作用在于通過物的描寫而把詩人之“意”表現(xiàn)出來。劉勰在篇末贊中又以“擬容取心”概括,“擬容”也即“寫物”,“取心”是取詩人之“心”寓于物之“容”中,也即“附意”或“附理”。詩人以“比”“寫物以附意”或“擬容以取心”時,必須“切類以指事”,并且“以至切為貴”,“切類以指事”是“比”的方法特點,而不是“比”的本質(zhì)。所謂“切類以指事”,是說喻體和本體要切合、類似、貼切、吻合,并且貼切的程度越高越好。如何才能做到“切類”呢?劉勰又提出“觸物圓覽”的要求,這是要求詩人要善于廣泛地觀察生活中各種客觀事物,因為“比”的運用離不開“物”的描寫,詩人只有“圓覽”萬物,積累豐富,用“比”“附意”“附理”時,才能得心應(yīng)手地找到“切類”的喻體。劉勰之論,影響深遠,后來很多理論家都是從“比”的“附意”功能角度論“比”的。如鐘嶸《詩品序》云:“因物喻志,比也?!贝嗽掚m簡,卻切中要害。李仲蒙說:“索物以托情謂之比,情附物者也?!?a style="mso-footnote-id: ftn30;" title="" href="http://m.ahfyzs.com/Edit/editor.htm?id=content&mode=1&imagePath=5205dde9#_ftn30" name="_ftnref30">[30]明代黃子肅《詩法》云:“意在于假物取意,則謂之比?!泵鞔戮础睹娫狻吩疲骸氨日咭庵蟆庀蟾胶显槐取!边@些論述都說明,“比”的實質(zhì)是以物達情。
  由于“比”是“因物喻志”,它在表達詩人情意時,是借物而實現(xiàn)的,這樣,它對于詩歌的形象性就具有巨大的意義。中國古代詩歌大多是“言志”“緣情”的,這樣的詩若直言其志、直抒其情,則會抽象、枯燥,借助于比,通過“寫物”而抒情言志,這必然使詩歌形象豐滿,趣味四溢。沈德潛《說詩晬語》所說的“事難顯陳,理難言罄,每托物連類以形之”,正是此一道理?!?span style="color: blue;">托物連類
”即是“比”。正因為“比”對于詩歌的抒情言志、形象性創(chuàng)造有巨大作用,所以《禮記》說它是“安詩”之法,楊載《詩法家數(shù)》把它和賦、興一起說成“詩學(xué)之正源,法度之準則”。

  三、興
  在賦、比、興三者中,“興”的意義最復(fù)雜、模糊,使用領(lǐng)域也遠遠超過前二者。古人的論述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所以朱自清說:“你說你的,我說我的,越說越糊涂?!?a style="mso-footnote-id: ftn31;" title="" href="http://m.ahfyzs.com/Edit/editor.htm?id=content&mode=1&imagePath=5205dde9#_ftn31" name="_ftnref31">[31]這是因為“興”的形成發(fā)展過程較長,趙沛霖《興的源起》認為,“興”的手法起源于遠古的原始宗教觀念,到《詩經(jīng)》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漫長的歷史。在長期的發(fā)展過程中,“興”的內(nèi)涵積淀很豐富,性質(zhì)很復(fù)雜。我們不妨先整理一下“興”之內(nèi)涵的幾個重要方面,這樣對理解詩歌藝術(shù)手法的“興”,將會更容易些。
  (一)“興”的詩歌功能論內(nèi)涵。孔子是最早從詩歌功能角度以“興”論詩的人,他說:“詩可以興?!?a style="mso-footnote-id: ftn32;" title="" href="http://m.ahfyzs.com/Edit/editor.htm?id=content&mode=1&imagePath=5205dde9#_ftn32" name="_ftnref32">[32]朱熹注此“興”為“感發(fā)志意”[33]。孔子認為,詩歌可以感發(fā)讀者的情志意緒,這是著眼于詩歌功能和讀者接受角度論“興”的。孔子又說:“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a style="mso-footnote-id: ftn34;" title="" href="http://m.ahfyzs.com/Edit/editor.htm?id=content&mode=1&imagePath=5205dde9#_ftn34" name="_ftnref34">[34]邢昺疏云:“興,起也,言人修身當(dāng)先起于詩也。”[35]這是說詩對于人有修身的作用。朱熹說“古人獨以為'興于詩’者,詩便有感發(fā)人底意思”[36]。朱熹認為,“興”作為詩歌功能,具有“感發(fā)人”的作用。朱熹對“興”的詩歌功能內(nèi)涵把握較準,“感發(fā)人”確實是詩(也是所有藝術(shù))的重要功能。由于“興”的功能在于“感發(fā)人”,所以有的詩論家以“興”為品詩標準,如袁枚《隨園詩話》載萬華亭語云:“讀之而不能令人興者,非佳詩也?!币浴芭d”為詩歌功能,表明古人認識到了詩歌對于讀者具有審美感化作用。所謂“感發(fā)人”,一是指詩歌思想感情對讀者的感發(fā),“詩之可以興人者,以其情也”[37]。二是詩歌審美特征對讀者的感發(fā),“詩多曲而通,微而著,復(fù)有音節(jié)之可娛,聽之無不興感”[38]。這兩種感發(fā)又往往結(jié)合在一起,如陶宗儀《南村輟耕錄》載;“'寄語林和靖,梅花幾度開。黃金臺下客,應(yīng)是不歸來?!怂斡字髟诰┒妓饕?。始終二十字,含蓄無限凄戚意思,讀之而不興者幾希?!斡字髟妼ψx者的“感發(fā)”作用,一是藝術(shù)上的“含蓄無限”,二是感情上的“凄戚意思”。詩歌“興”的功能揭示了詩歌以其思想感情和藝術(shù)魅力對讀者具有巨大的“感發(fā)”作用。所以,孔子“詩可以興”的內(nèi)涵是十分豐富深刻的。
  (二)“興”的詩歌創(chuàng)作論內(nèi)涵。創(chuàng)作論內(nèi)涵的“興”,指詩人創(chuàng)作發(fā)生時的感情沖動,它是詩人之所以創(chuàng)作的一個重要原因。這方面的論述很多,如王延壽《魯靈光殿賦序》云:“詩人之興,感物而作?!辟Z島《二南密旨》云:“興者,情也,謂外感于物,內(nèi)動于情。情不可遏,故曰興?!崩钪倜烧f:“觸物以起情謂之興,物動情者也。”[39]宋代李頎《古今詩話》云:“自古工詩,未嘗無興也,睹物有感焉則有興?!敝x榛《四溟詩話》云:“凡作詩,悲歡皆由乎興,非興則造語弗工。”葉燮《原詩》云:“原夫作詩者之肇端,而有事乎此也,必先有所觸以興起其意,而后措諸詞,屬為句,敷而成章?!边@些“興”都是指創(chuàng)作發(fā)生階段詩人審美感情強烈沖動的精神狀態(tài),它實際與“情”同義。所以,賈島說:“興者,情也?!边@種“興”是詩人觸物而生,即物興,一旦產(chǎn)生,便構(gòu)成詩歌創(chuàng)作的推動力,即興詩。
  (三)“興”的詩歌本體論內(nèi)涵。到唐代,“興”的內(nèi)涵進一步擴大,陳子昂、王昌齡、白居易等人以“興寄”論詩歌內(nèi)容,強調(diào)詩歌的思想性和現(xiàn)實性,這種觀點一直延續(xù)到清代,清末的常州詞派即以此為核心。以“興”為詩歌內(nèi)容,“興”也就具有了本體論意義?!吨芏Y》所提出的詩法的“興”,就從表現(xiàn)詩歌思想內(nèi)容的一種方法,而變?yōu)檫@種方法所表現(xiàn)的具體思想內(nèi)容了。這一變化是由陳子昂發(fā)其端,白居易極其致。陳子昂《修竹篇序》提出“興寄”的概念,之后,白居易在《與元九書》中批評六朝詩風(fēng),而提出“風(fēng)雅比興”、“美刺比興”的創(chuàng)作和批評標準。他在《讀張籍古樂府》中說張籍的詩“風(fēng)雅比興外,未嘗著空文。”把“興”與風(fēng)、雅、比在同一意義上使用,都是指詩歌的思想內(nèi)容?!芭d”作為思想內(nèi)容,又衍化出了許多類似概念,如“興寄”、“興喻”、“寄興”、“興托”、“情興”、“意興”等。白居易賦予“興”以詩歌的思想感情意義,是由于他高度肯定《詩經(jīng)》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于是便把表現(xiàn)《詩經(jīng)》現(xiàn)實主義精神的藝術(shù)手法的比和興以及體現(xiàn)現(xiàn)實主義精神的詩體的風(fēng)和雅都用來指代詩歌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本身了。
  (四)“興”的詩歌審美特征內(nèi)涵。從詩歌審美特征角度論述“興”的最早詩論家是鐘嶸,他在《詩品序》中說:“文已盡而意有余,興也?!薄拔囊驯M而意有余”是詩歌的審美特征,詩歌只有具備這種審美特征,才能對讀者產(chǎn)生“文已盡而意有余”的審美效果。鐘嶸的這句話是著眼于作品讀者的關(guān)系上。對它的理解,既可理解為詩歌的審美特征,也可理解為讀者的接受效果,因為二者實際是不可分開的。從這句話在《詩品》中的本義看,鐘嶸還是側(cè)重在詩歌的審美特征上。因為《詩品》品詩就是以詩歌的審美特征為基本宗旨。鐘嶸的這一命題與后世的“文外之旨”(皎然)、“韻外之致”(司空圖)、“詩貴于意在言外”(司馬光)“言有盡而意無窮”(嚴羽)、“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姜夔)等觀點是一致的,都是強調(diào)詩歌的審美特征。后來以“興”論詩歌的審美特征者屢見不鮮,如方東樹在《昭昧詹言》卷十八論“興”就強調(diào)“言外有余味而不盡于句中”。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說:“所謂興者,意在筆先,神余言外,極虛極活,極沈極郁,若遠若近,可喻不可喻,反復(fù)纏綿,都歸忠厚?!边@些都是指詩歌的審美特征。
  “興”除有上述幾方面意義外,還有詩歌方法論的意義。漢代經(jīng)學(xué)家大多都是從方法論角度解釋“興”,把“興”解釋為“譬喻”。如鄭眾《周禮注》云:“比者,比方于物也;興者,托事于物也?!薄氨确接谖铩迸c“托事于物”有何區(qū)別?鄭眾未言。后人認為都是“比喻”,僅前者顯后者隱而已。鄭玄釋“興”云:“興,見今之美,嫌于媚諛,取善事以勸喻之?!叭∩剖乱詣裼鳌?,說明“興”有“比喻”之意,而又委婉曲折。王逸《離騷經(jīng)序》說:“《離騷》之文,依《詩》取興,引類譬喻。故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這就把“興”完全等同于“比”了。
  劉勰《文心雕龍》專設(shè)《比興》篇,“比興”并論。在劉勰看來,二者關(guān)系密切?!侗扰d》篇的位置在《麗辭》篇和《夸飾》篇之間,可見劉勰也是把“比興”看做藝術(shù)方法的。劉勰的解釋是:“興者,起也……起情者,依微以擬議。起情,故興體以立?!d則環(huán)譬以托諷……”“觀夫興之托喻,婉而成章;稱名也小,取類也大。”從劉勰所論看,“興”作為方法論,其特點有:
  其一,起情?!芭d者,起也?!薄捌鹎檎?,依微以擬議?!薄稜栄拧泛汀墩f文》都訓(xùn)“興”為“起”,“起”和“啟”又同音通假,為啟發(fā)之意。“起”又有起始、借物發(fā)端之意?!捌鹎椤保皇莿?chuàng)作發(fā)生階段的“觸物生情”,而是指情的表達,也就是“依微以擬議”?!耙牢⒁詳M議”就是用意味隱微的事物來表情達意,也就是劉勰說的“稱名也小,取類也大”。所以,“興”作為藝術(shù)方法,其功能就是“依微以擬議”,“稱名也小,取類也大”,以物達情乃是“興”的本質(zhì)?!芭d”這種藝術(shù)方法離不開“物”和“情”,并且以表達情意為根本,或者說,“擬微”、“稱名”是“興”的手段,目的在于“擬議”。“擬”為擬寫,“議”為議論,亦泛指情思。“擬議”可指表達情思。由此可見,劉勰對詩法之“興”的以物達情的實質(zhì),是認識得很清楚的。只是他表述的理論明晰性不強。
  其二,“托喻”。“觀夫興之托喻,婉而成章,稱名也小,取類也大?!薄芭d則環(huán)譬以托諷。”這說明“興”與“譬”、“喻”關(guān)系極為密切?!芭d”是“環(huán)譬以托諷”,“環(huán)譬”,即廣泛運用“譬喻”,漢儒把“興”解釋為“譬喻”,對劉勰不無影響。劉勰論“興”,有明顯漢儒的思想痕跡。劉勰之后,人們常“比興”聯(lián)言,說明“興”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比”。在劉勰看來,在“興”這種手法中,“比喻”占很大的比重。后來的“比興”聯(lián)言,實源于劉勰。
  其三,“比顯而興隱”,劉勰在《比興》篇一開始就提出“比顯而興隱”的觀點。接下來又說,“婉而成章”。這說明“興”雖廣泛運用“比喻”,卻又與“比”不同,“興”是“托喻”,即“隱喻”,不像“比”那樣直截了當(dāng)。所以,“興”在方法上具有“隱”和“婉”的特點。由于興“隱”而“婉”,所以劉勰說,對于“興”的意義要“發(fā)注而后見也”,即讀者需要看注釋才能明白。劉勰對“興”的論述影響很大,后人抓住“興者,起也”的“起”,作了很大的開拓??追f達《毛詩正義》說:“興者,起也,取譬引類,起發(fā)己心。詩文諸舉草木鳥獸以見意者,皆興辭也?!敝祆洹冻o集注》說:“興則托物以興詞,初不取義”,“興者,先言它物以引起所詠之詞也”。明代梁寅《詩演義》云:“凡興者,先托于物而后言所詠之事也?!边@些論述揭示了“興”的托物發(fā)端的特征。“興”一般用于詩的開頭,處于詩的起始處,有起始發(fā)端之作用。如“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就是處于開頭,起發(fā)端之作用。吳喬《答萬季野詩問》云:“'月子彎彎照九州’,興也?!敝x榛說:“《孔雀東南飛》一句興起?!敝祆湔f的“先言它物”,也就是起始發(fā)端。用于開頭興起的事物與后面的“所詠之詞”可能有某種意義的聯(lián)系,如“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的成雙成對歡快鳴叫與“君子”對“淑女”的熱切追求;杜甫《新婚別》“兔絲附蓬麻,引蔓故不長”與“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傍”,也有意義聯(lián)系。這種情況的“興”,就有“譬喻”之意。但并不是所有的“興”都有“比”的意義,如“月子彎彎照九州”與“幾家歡樂幾家愁”,前句的“興”與后句的“所詠之詞”就沒有意義的聯(lián)系,這樣的“興”就不含“比”了。所以朱熹說“興”是“托物興詞,初不取義”,并且“興體不一”。至此,我們可么較清楚地看到詩法之“興”的幾方面內(nèi)涵了:“興”有“起”的意義,一般用于詩的開頭,作為發(fā)端。“興”是“托物興詞”,離不開對“物”的描寫,“起發(fā)己心”,以物寫心,仍是“興”的基本使命。“興”與“比”關(guān)系密切,并且廣用比喻,亦有不含比喻者。“興”有“隱”、“婉”的特點。
  由上所論可知,在賦、比、興三法中,“賦”是最常用的,“比”和“興”都離不開“賦”;“比”用彼物比此物,表達效果好,形象鮮明;“興”最復(fù)雜,而且構(gòu)詞能力最強。三者的功能都是以物寫心,都是表達詩人情志。其基本特點是:賦直,比顯,興隱。故古人要求三法結(jié)合,“酌而用之”。

 



[1] 《答友人論文法書》。

[2] 《答友人論文法書》。

[3]清代喬億《劍溪說詩又編》。

[4] 《文心雕龍·章句》。

[5]喬億《劍溪說詩又編》。

[6]冒春榮《葚園詩說》。

[7] 《帶經(jīng)堂詩話)。

[8]黃子云《野鴻詩的》。

[9] 《苕溪漁隱叢話》后集。

[10]吳喬《圍爐詩話》。

[11]明代李騰芳《文字法三十五則》。

[12]魏慶之《詩人玉屑》。

[13]張謙宜《絸齋詩談》。

[14]方東樹《昭昧詹言》

[15]謝榛《四溟詩話》。

[16] 《昭昧詹言》。

[17] 《寄高三十五書記》。

[18]清代何世璂《然燈記聞》。

[19]吳喬《圍爐詩話》。

[20]張謙宜《絸齋詩說》。

[21]陳僅《竹林問答》。

[22] 《葚園詩說》。

[23] 《葚園詩說》。

[24] 《麓堂詩話》。

[25]朗廷槐等《師友詩傳錄》。

[26]劉熙載《藝概·詩概》。

[27] 《藝苑卮言》。

[28]楊載《詩法家數(shù)》。

[29] 《周禮注》。

[30]胡寅《斐然集·與李叔易書》。

[31] 《朱自清古典文學(xué)論文集》。

[32] 《論語·陽貨》。

[33] 《論語集注》。

[34] 《論語·泰伯》。

[35] 《十三經(jīng)注疏·論語注疏》。

[36] 《朱子語類》卷八十一。

[37]陸時雍《詩鏡總論》。

[38]許學(xué)夷《詩源辨體》。

[39]見胡寅《與李叔易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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