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金瓶梅》中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表面溫柔,外表美麗、婉約、大度,而內(nèi)心城府極深,綿里藏針。這個人是誰?
西門慶的正房——大娘吳月娘。
吳月娘出身為清河縣左衛(wèi)千戶官的女兒。按現(xiàn)在來說是一位中級軍官的閨女,也算的上是一位千金小姐。她生的很美,圓月形臉,五短身材,皮膚白凈,說話也挺和氣。作者借潘金蓮的眼睛看去,確實有一種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
西門慶與吳月娘的關(guān)系也算可以,畢竟是正房大娘,表面上的尊敬還是要維持的。原著中講到吳月娘非常平和,夫主面上百依百順,就是說的這個道理。
那么吳月娘真的那么平和、溫婉和賢淑嗎?大家伙千萬不要被表象所蒙蔽,偉大領(lǐng)袖毛澤東曾說過:“要注意一個傾向掩蓋著另一個傾向?!蓖獗頊赝窈晚樀膮窃履飪?nèi)心深處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多變靈魂。
首先,吳月娘先用大娘這種特殊的身份去壓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丈夫西門慶)。西門慶每次要辦什么事,比如給東家的蔡京太師上壽,娶潘金蓮,娶李瓶兒,娶孟玉樓,都要事先爭得吳月娘的同意。
也許有人說,吳月娘對于娶小妾不管同意與否,西門慶都會我行我素,吳月娘管不了他。其實,這是個誤會。大家庭就是這樣,西門慶也許真的可以不顧吳月娘的面子,硬要娶了小妾來,吳月娘表面上也許不會怎么樣,但是別忘了,月娘是正房大娘,因為在日常的生活中,女人們總是會在一起生活的。吳月娘對哪個女子有看法,她就會動用自己的任何手段和小妾來進(jìn)行斗爭,直至把小妾打倒。萬一不行的話,平常也可以給這些姨娘們穿點小鞋,或者給她們扎上兩針,打點小報告,說幾句不冷不熱的話。腳下時不常的再給她們使點絆子,這些小姨娘們還真沒脾氣。
比如西門慶娶六娘李瓶兒的時候,大娘和西門慶正在冷戰(zhàn)。李瓶兒的花轎都到了西門家的大門口了,大娘硬是不去接花轎,讓李瓶兒很是沒有臉。最后還是在三娘孟玉樓的勸說下,勉強去接了花轎,還說是只給孟玉樓個人的面子。
事后,孟玉樓勸說大娘和西門慶和好,大娘卻借機翻臉說:“你們少勸我,我一輩子不會和西門慶說話的,只要他不休了我,我有口飯吃,讓我在這里白住著,就算是當(dāng)了活寡婦,我也愿意”。
幾句話,讓處事圓滑的三娘孟玉樓都感到下不來臺,臉上又紅又白。
說到底,正房大娘就是橫,由此我想到《紅樓夢》中正房奶奶王熙鳳害死小妾尤二姐這件事,吳月娘和王熙鳳倆人的表現(xiàn)真的是有一拼。
所以,大娘吳月娘在與西門慶的周旋中,在與諸小妾的暗斗中,依仗其正宮娘娘的地位,一直處于棋高一著的狀態(tài)。這才是作者的高明之處,他說出了生活中的真實性,皇帝都一般不和皇后翻臉,何況西門慶呢。
其次,月娘牢牢的掌握著西門府的財權(quán)。大戶人家是專門有一位會計的(當(dāng)時叫帳房先生),西門慶家的財政大權(quán)(內(nèi)房)掌握在月娘手中。二娘李嬌兒名義上管帳,實質(zhì)上只是一位出納。所以有一次,三娘孟玉樓要搞AA制共同出錢為月娘西門慶兩口子賞雪舉行家宴的時候,眾人都出錢了,而出納李嬌兒卻裝腔作勢的說:“啊,俺們是背運的人,哪有現(xiàn)錢吶!雖說我管帳,也是小丫頭拿鑰匙——當(dāng)家不作主,財錢還是大娘說了算?!?/p>
幾句不冷不熱,暗含抱怨的話,道出了吳月娘死把錢財?shù)奈⒚钚睦?。果然,西門慶死后,吳月娘索性親自掌權(quán),把各房的私房全部收到自己的上屋去。這里面包括潘金蓮的有限的私房錢,二娘李嬌兒的錢財,三娘孟玉樓的一些錢財,四娘孫雪娥的全部私房,最多的當(dāng)然還是六娘李瓶兒的私房。這是一筆絕密而相當(dāng)可看見的數(shù)字。包括一百顆西洋大珍珠,兩塊鴉青寶石,都是進(jìn)口貨天價寶。另外還有大約五千兩白銀的現(xiàn)金,還不算布匹家具和細(xì)軟??梢妳窃履锸且粋€十分精明的人。她對金錢的欲望和自身身份看顧,超越了一切!甚至在月娘自己生孩子臨產(chǎn)的時候,一回身,發(fā)現(xiàn)錢箱子被打開,馬上驚覺,痛罵丫頭:
該死的丫頭,瞎了眼了?為啥不看著錢柜?
生孩子是女人的一關(guān)啊,和閻王爺就隔著一層窗戶紙,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此時的大娘,連生孩子都不顧了,拼命護(hù)財,由此看出月娘的奸詐與城府。這一切,連作為丈夫的西門慶自己都未曾仔細(xì)的注意到。
第三,月娘對下人嚴(yán)厲。平常,月娘常常招尼姑來家里講話。表面上信佛成癡、善良施僧,一派大慈大悲??墒钱?dāng)奴才們亦或小妾娘們一旦觸犯了她,月娘會以一種極為嚴(yán)厲、針鋒相對的方式回敬這些人。
一次,幾個下人因為生活瑣事吵了起來,眼見著要動手,吳月娘出現(xiàn)了,她一反常態(tài)的翻了臉,破口大罵,大爆粗口:
該死的賊臭肉們,都想找打了是不是?回頭一人給你們一頓,都給我滾出西門家!
這幾句話,讓這幾個下人著實的嚇了一跳,沒有想到,表面溫柔的大娘也挺會罵人啊。
再有,玳安(西門慶的心腹小廝)有時幫西門慶給別的情婦去傳口信(當(dāng)時沒有網(wǎng)絡(luò)和手機,太遺憾了),被月娘發(fā)現(xiàn)后,她往往會大怒,恨罵玳安,甚至動手要打。玳安往往嚇得說了實話,瞞天瞞地,您瞞不了精明的月娘。
在對待五娘潘金蓮的問題上,大娘吳月娘也表現(xiàn)得很有城府。
有一次,潘金蓮和女婿陳敬濟(jì)在五娘自己的臥室里幽會,被潘金蓮的丫鬟秋菊發(fā)現(xiàn),偷偷的告訴了吳月娘。大娘連忙來到五娘的房中,借口叫潘金蓮給自己做點針線活,實際上要來捉奸。幸虧潘金蓮發(fā)現(xiàn)得早,將陳敬濟(jì)藏了起來,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精明的大娘心明眼亮,但是就不說破,還和潘金蓮說笑了幾句。
吳月娘走了以后,潘金蓮驚魂未定,對丫鬟春梅說:“你大娘多少年了,一般沒有事,輕易不來我的房間,這次肯定是知道了啥,警告我來了”!
從此,潘金蓮對于這個言語不多,綿里藏針的大娘心存恐懼。
后來,潘金蓮因為要想懷孕,在壬子日和西門慶交歡,被大娘發(fā)現(xiàn),不但罵了西門慶,還給潘金蓮來個當(dāng)面下不了臺,使著金蓮大怒,當(dāng)場和大娘吳月娘展開一場惡戰(zhàn),幾乎要動了手。這是西門慶府中唯一的一次兩位娘之間的惡斗。
當(dāng)然,惡斗的結(jié)果是金蓮輸了。在三娘孟玉樓的調(diào)停下,金蓮還是給吳月娘磕了頭,認(rèn)了錯。金蓮原以為這樣事情就過去了,但是她想的太天真,吳月娘豈能饒你。果不其然,西門慶死后沒有幾個月,月娘借口潘金蓮和女婿陳敬濟(jì)通奸(這金蓮此事也的確做的過分),硬把金蓮給趕出西門府,直接導(dǎo)致了金蓮的被殺身亡。金蓮的死,月娘是主要責(zé)任人之一。
西門慶死后,他的情人王六兒來給西門慶吊喪。大娘借機大罵王六兒:“她算個啥東西,人都叫她害死了,還有臉來我家,讓她給我滾!”
大娘很少這樣罵外人,她真的是恨透了王六兒了。由此我們也能看出,一位當(dāng)家的大娘表面和順,溫婉可人,而暗中綿里藏針,做事干凈狠毒,一旦出了事情,能夠拉的下臉給對方以致命一擊。
最終,西門家只有大娘吳月娘一個人留了下來,往日的繁華與喧囂早已成了過眼煙云。她默默的接受了一切現(xiàn)實,笑對人生,在西門家安安穩(wěn)穩(wěn)的度過了七十歲的一生。
如果吳月娘能夠生活在現(xiàn)在的社會里,憑借她自己的聰明才智,很可能成為一位企業(yè)里或者是國家機關(guān)里的高級管理人才,其能力絕不亞于MBA的畢業(yè)生。遺憾的是,她生在了婦女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時代,這是一個時代的悲劇,但是正因為有了那樣的時代,金瓶梅才能給我們展示了一個活生生的現(xiàn)實主義的生活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