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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xì)說兩晉南北朝
一一一、成漢政局（2）
李雄的長期在位保證了成漢帝國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不過，我們在探討成漢帝國政治走向的時候，又不得不提到遠(yuǎn)在涼州的張駿。 同為割據(jù)政權(quán)的涼州張駿，與李雄不同之處在于，張駿的權(quán)源來自于晉王朝的授予：自張駿的爺爺張軌于永寧元年（公元301年）被西晉惠帝任命為涼州刺史、護羌校尉以后，到晉明帝咸和九年（公元334年），張氏割據(jù)河西已歷三世四主，時間長達34年。其間，張氏目睹了兩京淪陷、二帝被俘，雖然也有勤王之舉，但是，由于地勢偏遠(yuǎn)、經(jīng)濟落后，加之張氏主要還在于自保，因此，正如歌謠中所云的那樣涼州更多的還是“倚柱觀”的態(tài)度，這從張氏每次派遣的勤王之軍均為偏師，張氏從未親自傾巢出動，即可見一斑。不過，由于流落到?jīng)鲋莸闹性看蠓虮姸?，他們要求收?fù)兩京的愿望十分強烈，這對于涼州的上層有一定的影響，因此，無論從大義上來說，還是從群眾意愿出發(fā)，都不允許張氏悍然拋棄擁晉這面大旗。不過，當(dāng)司馬氏家族真正要逃亡涼州的時候，張氏又是拒絕的，我們知道，睡王司馬保就曾經(jīng)計劃逃往涼州，引起了張寔的高度警惕而將其拒之門外。繼而，劉曜強盛，張寔之弟張茂又接受了劉曜的官爵，可他并不以此為榮，張駿繼位以后，劉曜又拜其為涼州牧、涼王，但依然心有不甘，在聽說劉曜被石勒擊敗以后，就丟下了劉曜的官職，如今，當(dāng)張駿看到石趙帝國剪滅劉曜，統(tǒng)一了北中國，頓生唇亡齒寒之感。 因為目前涼州可能面臨的威脅，與東北的慕容廆是一樣的，于是，他派遣使者傅穎去聯(lián)絡(luò)江東，然而，張駿的使者要想抵達江東，就必須借道成漢帝國，而此時的李雄卻拒絕假道。張駿又派遣治中張淳向李雄稱臣，并再次請求借道，李雄大為高興，他說：“貴主英名蓋世，國土險遠(yuǎn)，兵馬強盛，為何不在當(dāng)?shù)胤Q帝呢？”張淳回答：“我主世代忠良，因為沒有能洗雪天下之恥，所以枕戈待旦，廢寢忘食。聽說瑯琊王中興江東，所以才不遠(yuǎn)萬里去擁戴，將要做齊桓公和晉文公那樣的匡扶大事，怎么能自己篡奪天下呢？”李雄聽后面露愧色，自我解嘲：“我的爺爺爸爸也都是晉臣，過去與六郡百姓避難到此，為大家推舉才這樣，如果瑯琊王能中興晉室，我也會率眾去輔佐他?！?BR> 就像張駿表面上稱臣于李雄一樣，李雄也是表面上答應(yīng)借道。李雄計劃將張淳放走以后，再秘密派人在三峽附近弄翻他的船只。當(dāng)?shù)匾粋€叫橋贊的人將此情告知了張淳，張淳回見李雄，并斥責(zé)他說：“我國國君讓我走這么遠(yuǎn)的道路，為的是向建康盡忠，也是因為陛下您尊崇忠義之道，能夠成人之美的緣故。如果您想殺掉我，應(yīng)該將我拉到繁華鬧市，對公眾宣布說：‘涼州不忘晉朝的恩德，往建康派出使者，我們主上圣明，臣下明察，發(fā)現(xiàn)了這一行為，將其誅殺?！@樣的話，您忠義的名聲就會傳播很遠(yuǎn)，天下的人都會懼怕您的威嚴(yán)。現(xiàn)在，您卻讓強盜將我殺死在長江之中，您威嚴(yán)的刑罰顯示不出來，怎么能夠讓天下人知道呢？”面對張淳義正詞嚴(yán)的譴責(zé)，李雄羞愧得張目結(jié)舌，大驚失色地一再否認(rèn)說：“怎么會呢？怎么會呢！” 不過，成漢帝國君臣仍然不愿讓涼州與自己的帝國通使。司隸校尉景騫對李雄說：“張淳是一位壯士，最好將其留為我用?！崩钚刍卮穑骸皦咽吭趺磿粝履兀坎贿^，你也可以先試一試?！本膀q找到張淳，對他說：“大人您身體壯大，目前天氣太熱，可以先派遣小吏先去，您自己先在這里住一段時間，等天涼以后再去?！睆埓究犊卮穑骸拔业闹魃弦驗榛始伊髀?，先帝靈柩還在北方，百姓涂炭，無人伸手援救，這才讓我將一番誠心達于京師。正是因為要研究的事體重大，不是下吏所能代勞，如果能讓下吏代勞的話，張淳我也不會親自來了。即使赴湯蹈火，我也會前往，怎會懼怕這點寒暑呢！”于是，送給張淳一份豐厚的禮物，送他上路。與此同時，建康方面也派往涼州的使者賈陵也從漢中抵達了涼州，在18年前長安陷落的時候，敦煌的上報官耿訪從漢中流落到了江東，長期以來，他多次上書東晉朝廷，請求派出使者宣撫涼州，于是，東晉朝廷在內(nèi)亂結(jié)束以后，以耿訪為代理持書侍御史往西進發(fā)，攜帶任命張駿為鎮(zhèn)西大將軍的詔書西上，耿訪等人抵達漢中以后，道路不通，于是，讓賈陵裝扮成商人西去，賈陵也于咸和八年這一年抵達了涼州，第二年二月，東晉朝廷又加張駿為大將軍。 按下東晉朝廷與張駿不提，再回過頭來看看成漢帝國的李雄。據(jù)《太平御覽》引《蜀錄》記載，到了咸和九年的5月，也就是在他送走張淳以后不久，時年61歲的李雄頭上長了一個瘡。由于過去打仗，李雄的身上有很多刀槍傷口，此時，也都一齊潰爛，流出膿血，李雄的親生兒子們都厭惡，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只有47歲的太子李班不分晝夜在身邊伺候，親自為李雄吸吮傷口里的膿血，眉頭都不皺一下。我們知道，李雄的正妻任氏無子，李雄有十幾個庶子，但是，李雄均不喜歡。也許是對戰(zhàn)死的哥哥李蕩心存報恩，也許是李蕩諸子均比較優(yōu)秀，也許是對自己的兒子不滿，李雄很早就想立李蕩的長子李琀為太子，可是，不幸的是，數(shù)年前李琀在進攻氐王楊難敵兵敗以后，生死不明，因此，李雄力排眾議，堅決立了哥哥李蕩的另一個兒子李班為繼承人。李雄的這一舉動，也為成漢帝國在其死后的動蕩埋下了伏筆。
一一二、成漢政局（3） 單純從個人品行上說，李雄的選擇并沒有錯，只是他忽視了長期以來父死子繼的傳統(tǒng)。 李班，原作斑，字世文。他象石勒的世子石弘一樣，愛好文學(xué)，崇尚禮教，謙恭低調(diào)。當(dāng)時李氏子弟大多都奢侈腐化，李班做太子以后，每每加以勸誡。李班還頗有均田思想，他認(rèn)為，古代人人耕田平均，大家都各得其所，如今，富貴的廣占良田，貧窮的無立錐之地，這不是帝王崇尚的平均思想。從李雄咸和九年5月得病，到6月25日去世，在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李班晝夜在身邊伺候，從未脫掉衣帽，親自為李雄吸允膿血，沒有一點為難的神色，常常在為李雄嘗藥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留下眼淚。 6月，李雄自知不起，以堂兄弟、建寧王李壽為輔政大臣，6月25日，李雄去世，在位三十年。當(dāng)天，太子李班繼位。繼位以后的李班，卻仍然沉浸在無盡的悲哀之中，他將所有的政事都委托給大將軍李壽、司徒何點、尚書令王瑰處理，而自己則在宮中守喪。 9月，李雄的兒子車騎將軍李越從駐扎地江陽（四川省瀘州市）回到成都奔喪。李越以為李班不是李雄的親生兒子，一直對李班繼位十分不滿，又擔(dān)心李班的弟弟李玝會對自己下毒手，因此，與他的弟弟安東將軍李期，陰謀作亂。 李期，字世運，是李雄的第四子，史稱“聰慧好學(xué)”，雖然也是庶出，但是，曾被李雄的皇后任氏養(yǎng)為自己的兒子，因此，當(dāng)時在大家看來是最有希望當(dāng)上太子的人，因此，李期 “輕財好施，虛心招納”，一次，李雄讓自己的兒子和宗室子弟，招致志愿者，其他子弟也就招來數(shù)百人，而李期一下子就找了一千多人，可見，李期對自己是有很高的期望的，也為此著實下了一番功夫，史稱“其所表薦，雄多納之，故長史列署頗出其門”?？墒?，李班卻橫空出世，當(dāng)了太子，李期的一切努力化為泡影，他的內(nèi)心可想而知。所以，當(dāng)哥哥李越說出這個打算以后，兩人一拍即合。 旁觀者清。 李班的親弟弟李玝似乎預(yù)感到了事態(tài)的嚴(yán)重，他提醒哭得死去活來的哥哥李班提前戒備，請求李班下令讓李越回到駐地江陽，并任命李期為梁州刺史，將其趕到晉壽，鎮(zhèn)守北方?？墒牵畎鄥s認(rèn)為先帝尚未安葬，不忍心就將二位兄弟趕出成都，只要能夠推心置腹對待二人，自然無事，他反而命令李玝離開成都，北上去涪縣（四川省綿陽市）駐防，也許在李班看來，成都城內(nèi)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讓李玝出外是增加外援吧。 可是，讓李班沒有想到的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李越、李期的計劃照常進行，而李玝的出外則更加快了兩人政變的步伐。當(dāng)時，天空中出現(xiàn)了兩道白氣，太史令韓豹上奏說：“宮中有陰謀兵氣，要防備親戚?！钡?，李班不明白。咸和九年（公元334年）10月23日夜晚，李越趁著李班晚間哭靈，就在亡父靈前將李班刺殺，李班死時47歲，在位不足4個月。與李班同時被殺的，還有李班的二哥領(lǐng)軍將軍李都。殺死李班兄弟之后，李越等人假借任太后的名義，下詔誣陷李班，將其廢黜。 李班死后，李期想將皇位讓給哥哥李越，而李越卻以為李班曾是任氏的養(yǎng)子，并且，比自己有本事，就讓位給李期。于是，在殺死李班的第二天，李期即位，謚李班為戾太子。被封為以哥哥李越為建寧王、相國；原來的建寧王李壽被改封為漢王，加封大都督；兩人均為錄尚書事。任命另外一個哥哥李霸為中領(lǐng)軍、鎮(zhèn)南大將軍；弟弟李保為鎮(zhèn)西大將軍、汶山太守；以伯伯李始為征東大將軍、代替李越鎮(zhèn)守江陽。此處《資治通鑒》稱李始為李期的堂兄，似錯誤，根據(jù)《晉書，李特載記》的記載，“……（李特以）長子始為武威將軍，次子蕩為……”可知，李始是李雄的長兄，于李期等人為伯父，且根據(jù)古人避諱的習(xí)慣，晚輩一般不可能使用父輩的名字，因此，不可能有另外一個李始。10月26日，將李雄安葬在安都陵，謚號為武皇帝，廟號太宗。 李始與李壽均為李期等人的叔伯輩，李始計劃與李壽共同攻擊李期，但是，李壽卻害怕，不敢發(fā)動。李始既怒且懼，反而在李期面前說李壽的壞話，請求李期將李壽誅殺，而李期還有自己的打算，他還想利用李壽先去除掉涪縣的李玝，因此，沒有同意。于是，李期命令李壽率軍進攻李玝，李壽不忍看到李氏兄弟們自相殘殺，先派人給李玝傳出話來，說明利害關(guān)系，放李玝一條生路，李玝棄城投降東晉，被東晉任命為巴郡太守。 李期則隨即拜李壽為梁州刺史、東羌校尉、中護軍、錄尚書事，將其調(diào)離成都，鎮(zhèn)守涪縣，這樣雙方都放心。而升自己的哥哥相國李越為大將軍，錄尚書事；以衛(wèi)將軍尹奉（原東晉寧州刺史）為右丞相、驃騎將軍、尚書令，以王瑰為司徒，立妻子閻氏為皇后，大赦。 第二年，即晉成帝咸康元年（公元335年）秋，李期以司隸校尉景騫為尚書令，征南將軍費黑為司隸校尉，李班的舅舅羅演為尚書仆射。羅演與漢王李壽的國相上官澹密謀殺掉李期，立李班的兒子李幽為帝，結(jié)果陰謀敗露，李期將羅演、上官澹、李班之母羅氏以及李班的哥哥李琀的兒子李礹、李稚的妻子昝氏。到咸康二年，李期因為妒忌自己的堂侄李載的才能，即將李載殺害，自己的親哥李霸、親弟李保也暴死，使得成漢帝國朝臣人人自危，《華陽國志》稱，“于是大臣自疑，骨肉不相親。而期志益廣，忽慢父時公卿，政刑失錯?！碑?dāng)時，李期任用親信景騫、姚華、田褒、中常侍許涪等數(shù)人，軍國大事很少與公卿大臣商量，田褒只是因為在李雄時代曾經(jīng)建議立李期為太子，本人并無其他才能，因此，李期十分寵愛。 自此，成漢帝國再無李雄時期的盛況。
一一三、陶侃之死 我們知道，自東晉陶侃于咸和五年（公元330年）平定郭默之亂之后，東晉朝廷沒有再發(fā)生比較大的動蕩，而相反的，北中國則在咸和八年（333年），石勒去世，從而引發(fā)了石趙帝國一年多的內(nèi)亂，同年，慕容廆去世，慕容部則也發(fā)生了內(nèi)亂；緊接著，就是成漢帝國的李雄于咸和九年去世，同樣的內(nèi)亂爆發(fā)。 而在李雄去世的同月，東晉太尉陶侃也去世了，享年76歲。 史書稱，陶侃得志以后，“潛有覬覦之志”，又說，他“每思折翼之祥，自抑而止”。《資治通鑒》也說，他“晚年深以滿盈為懼，不預(yù)朝權(quán)，屢欲告老歸國，佐吏等苦留之?！比绻召┯杏J覦之志，大約是指在平定郭默之后，想借此廢掉王導(dǎo)，以后回到武昌，廣樹私恩等等，不過，陶侃的這種作為似乎僅僅持續(xù)了一年多的時間。因為，到咸和七年（公元332年），陶侃指揮部隊取得了收復(fù)襄陽的大勝以后，朝廷將要加封其為大將軍，并享受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贊拜不名等待遇的時候，陶侃也是堅決推辭。 東晉朝廷四位大員陶侃、王導(dǎo)、庾亮、郗鑒的暫時忍讓，保證了東晉政局在晉成帝咸和末年的相對穩(wěn)定。而陶侃之所以保持克制的態(tài)度，大約與王敦末年保全門戶的想法是一樣的，當(dāng)年，當(dāng)錢鳳問及后事的時候，王敦就曾經(jīng)說過，歸身朝廷是上策的話，叱咤風(fēng)云的王敦到了末年尚且如此，那么，出身寒門、不僅在僑姓士族中沒有地位，而且在江南士族中也素?zé)o基礎(chǔ)的陶侃，全身而退，自然可以理解。也許，知子莫如父，陶侃也看出了自己的兒孫中，并無雄才大略、才能出眾之人，可以托付后事，因此，只有知難而退，才有可能保全門戶。《世說·識鑒》注引《陶侃別傳》載何充之語也稱：“陶公重勛也，臨終高讓。” 到咸和八年的時候，陶侃已經(jīng)多次想要告老回家，苦于手下親信苦勸，才只好作罷。 到了咸和九年（公元334年）6月，也就是石勒、慕容廆死后的第二年，李雄去世的同年同月，陶侃病重，他上書朝廷，請求退休。陶侃的遜位表大意稱：“臣從小出身孤寒，開始的志向有限，卻受到朝廷過多的恩寵，臣今年即將八十歲，位極人臣，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只是因為想到陛下年紀(jì)尚輕，而賊寇卻沒有消滅，因此，才感激悲憤，不能自己……過去，我還想著自己尚能多活幾日，能為陛下西平李雄，北吞石虎，所以，才調(diào)遣毌丘奧去巴東，桓宣鎮(zhèn)守襄陽，可是竟然從此永別！荊州地區(qū)是緊要之地，代臣之人必須是良材才是?！弊詈?，陶侃又稱贊王導(dǎo)、郗鑒、庾亮，是陛下的周公和召公。然后，陶侃命令左長史殷羨將自己的符節(jié)，主帥軍旗（麾），展示軍威之旗幟（幢），曲蓋，侍中入宮時耳邊所帶的貂蟬，太尉的章，荊、江、雍、梁、交、廣、益、寧八州刺史印傳，棨戟全部送還朝廷。軍資、器仗、牛馬、舟船，全部登記造冊，封存?zhèn)}庫，陶侃親自鎖上大鎖。然后，任命右司馬王愆期為都護，統(tǒng)領(lǐng)文武百官。 《晉書》和《資治通鑒》均沒有記載陶侃舉薦了何人做自己的繼任者，但是，我們根據(jù)《真誥》卷一六《闡幽微第二》和顏之推《還冤記》記載的一些情節(jié)，可知，陶侃在病重之時，是向朝廷推薦讓庾亮接任自己職務(wù)的。陶侃與庾亮之間過去曾有過隔閡，但是，經(jīng)過平定蘇峻之亂，雙方之間暫時彌合了矛盾，并且，陶侃見到庾亮的風(fēng)采，對庾亮十分贊賞，這是他推薦庾亮接任的基礎(chǔ)；再者，陶侃過去曾經(jīng)要廢黜王導(dǎo)，王導(dǎo)自然會知道，要想在自己死后，陶氏家族不受來自王導(dǎo)等大族的打擊，就必須從當(dāng)權(quán)者中間尋找一個合適的保護人，而這個人非庾亮莫屬。庾亮身為國舅，又為名士，并且，如今的庾亮雖說為豫州刺史，卻地盤狹小，處境尷尬。如果將八州刺史這份大禮送給庾亮，庾亮興許會對自己感恩戴德的吧。 咸和九年（公元334年）6月12日，陶侃躺在車上，來到渡口上船，回長沙封國。臨上船的時候，病中的他回過頭來，對王愆期等人說：“你看我這老漢東倒西歪的，不成樣子，都怪你們苦留到今天啊！”第二天，船走到武昌西邊3公里處的樊溪，一代名將陶侃就這樣平靜地去世了?！妒勒f新語，言語》記載：“陶公疾篤，都無獻替之言，朝士以為恨 。仁祖（謝尚）聞之，曰：‘時無豎刁，故不貽陶公話言?！瘯r賢以為德音?！币簿褪钦f，陶侃到死，也堅守著不過問朝政的理念，沒有留下臨終的遺言，更沒有對朝政指手畫腳。其實，他又怎能不知在王導(dǎo)治理下的建康是不盡如人意的呢？這則故事，也隱約透露出建康朝中普通大臣對在王導(dǎo)主導(dǎo)下朝廷的不滿意味，不過，深得王導(dǎo)愛賞、并為王導(dǎo)幕僚的謝尚一句話就把大家的口給堵了回去。 陶侃一生勤勉，在晉朝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下，能憑著個人的努力做到這一步，的確不易。也許，在陶侃生前的一段時間里，的確有些非份之想，但是，如果論心定罪的話，人人皆不會成為圣人，而實際上，擁有八州都督的陶侃，雖然有17個兒子，他卻坦然丟下軍權(quán)，這同樣不易。史書記載，陶侃在軍41年，果敢善斷，明察秋毫，無人能欺，東從南陵（安徽省繁昌縣）西到白帝城（重慶市奉節(jié)縣），數(shù)千里地路不拾遺，這與揚州轄區(qū)內(nèi)豪強藏匿戶口、欺壓良善等狀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老百姓記得的是實實在在的政績，而不是其他，而讀史人也應(yīng)如此。因此，趙翼的《二十二史札記》在“王導(dǎo)陶侃二傳褒貶失當(dāng)”條，也在列舉了王導(dǎo)殺周顗、借王敦除異己、褒贈周札、任用不法小人等等，最后指出：王導(dǎo)怎么能被稱為晉朝的純臣！《晉書》睜著眼睛不顧其種種歷史污點，竟將其比作諸葛亮、管仲，而在評價陶侃的時候，卻抓住陶侃的一個夢不放，“懸坐以無將之罪，”可謂是褒貶失當(dāng)。北宋蘇軾認(rèn)為“桓公忠義之節(jié)，橫秋霜而貫日月”。南宋朱熹說陶侃“其臣節(jié)終始夷險，無一可訾，窮晉二百年間，卓然獨出，不忠之跡，果安在哉！”清代學(xué)者王鳴盛在《十七史商榷》卷五十、王懋雄在《白田草堂存稿》卷四均曾為陶侃辨白。 陶侃年輕時期，辛苦備嘗，坎坷多難，屢遭白眼，即便是其后討滅杜弢，立下大功，不僅沒有得到王敦許諾的荊州刺史，反而被貶到廣州，甚至于差一點為王敦所殺，陶侃的大半生可以說均在壓抑中前行。從他的身上，讓我們知道，對于普通人而言，如果我們真的能將加諸自身的不公平、苦難、挫折，看做是人生的常態(tài)的話，不牢騷滿腹、怨天尤人、不可一世，始終如一地勤勉向上、努力前行、鍥而不舍，對于這樣的人，即便是上天都無可奈何，更不要說你的政敵和其他人了，早晚總會得到一個公平的報償吧。 陶侃死后，與陶侃關(guān)系較好的尚書梅陶給予陶侃很高的評價，他說：“陶侃機警洞察，與曹操一樣；勤勞忠順，就象諸葛亮那樣；陸抗等人都是比不過的??！”謝安也經(jīng)常說：“陶公雖然運用法制，但總能體察到法律之外的精神實質(zhì)。”雖然如此，但是，陶侃“善于營置”財物，卻不善于管理家庭；能夠娶來幾十個妻妾、生下十幾個兒子，卻不懂得培養(yǎng)；在自己生前權(quán)力熏天，而無法讓陶氏家族在自己死后躋身于東晉豪門之列。 讓陶侃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陶侃的兒子們?nèi)ラL沙奔喪的時候，就發(fā)生了內(nèi)訌。陶侃的17個兒子，舊史上留名的有10人，分別為陶洪、陶瞻、陶夏、陶琦、陶旗、陶斌、陶稱、陶范、陶茂、陶岱。老大陶洪早死，老二陶瞻在蘇峻之亂中被殺，于是，老三陶夏就做了世子。陶侃諸子大體分為兩種：一種從文，一種從武。其中，陶琦、陶斌、陶范、陶岱、陶茂從文，陶茂做到武昌太守，他就是陶淵明的爺爺；而陶夏、陶稱則從武。陶侃的兒子們之間矛盾重重，且大多脾氣暴躁，無法無天，如陶旗，史書稱其“性甚兇暴”；陶稱“性驍勇不倫，與諸弟不協(xié)”。在陶侃尸骨未寒、陶侃遺體回長沙的時候，陶夏、陶斌、陶稱等人就已經(jīng)各帶數(shù)千兵馬，準(zhǔn)備廝殺了，結(jié)果，是陶斌先到長沙，把國中的財物洗劫一空，等世子陶夏到來以后，就將陶斌殺掉了。接替陶侃的庾亮想趁機殺掉陶夏，不過，還沒有等庾亮動手，很快地，陶夏也得病死掉了。
一一四、東西二府 陶侃已死，陶氏子弟一盤散沙，這讓一直壓抑著的王導(dǎo)、庾亮等人都大大地出了一口氣。 咸和九年（公元334年）6月29日，東晉朝廷提拔平西將軍庾亮為征西將軍，假節(jié)，都督江州、荊州、豫州、益州、梁州、雍州六州諸軍事，（比陶侃生前多了一個豫州，少了交州、廣州、寧州，不過，此時寧州已經(jīng)失去），兼江州、豫州、荊州三州刺史，鎮(zhèn)守武昌。此年，庾亮46歲。如今，東晉帝國成了三巨頭：王導(dǎo)、郗鑒、庾亮。 庾亮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荊州、江州地區(qū)，自然心滿意足，不過，有一利必有一弊。在蕪湖之時，雖說王導(dǎo)身居建康，但是，由于蕪湖近在咫尺，所以，朝中的一舉一動全在庾亮的掌控之中，而如今，由于武昌與建康相距較遠(yuǎn)，可以說，庾亮雖然有“分陜之任”，但是，卻失去了朝中大權(quán)，這也讓一直受到來自庾亮、陶侃雙重壓力的王導(dǎo)舒服了很多。 不過，抵達武昌以后的庾亮，首先要做的還是要消除陶侃的影響，盡最大可能樹立自己的威信?！妒勒f新語，容止》記載，“庾太尉在武昌，秋夜氣佳景清，使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樓理詠，音調(diào)始遒，聞函道中有屐聲甚厲，定是庾公。俄而率左右十許人步來，諸賢欲起避之，公許云 ：‘諸君少住，老子于此處興復(fù)不淺 ?！虮銚?jù)胡床，與諸人詠謔，竟坐甚得任樂。后王逸少下，與丞相言及此事，丞相曰 ：‘元規(guī)爾時風(fēng)范，不得不小頹 。’右軍答曰：‘唯丘壑獨存’”。殷浩是殷羨的兒子，殷羨是陶侃的幕僚，弟弟殷融是庾亮的司馬。在蘇峻之亂中，殷融因為推卸責(zé)任而被陶侃嘲笑是小人，而殷羨則建議陶侃不救大業(yè)，專攻石頭，從而取得了斬殺蘇峻的戰(zhàn)果；當(dāng)陶侃辭職以后，還是殷羨將陶侃的符節(jié)等送還朝廷。這三人都十分有名，也在民間留下了很多軼事。《世說新語，文學(xué)》稱：“江左殷太常父子（指殷融與侄兒殷浩），并能言理，亦有辯訥之異。揚州（殷浩）口談至劇，太常（殷融）輒云：‘汝更思吾論。’”而殷浩的爸爸殷羨曾經(jīng)做過豫章太守，《世說新語，任誕》記載“殷洪喬（殷羨字洪喬）作豫章郡，臨去，都下人因附百許函書。既至石頭（石頭渚，江西贛水西口），悉擲水中，因祝曰：‘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殷洪喬不能作致書郵?！边@就是“付諸洪喬”這一成語的由來，付諸洪喬也就成了書信丟失的代稱?！妒勒f新語，排調(diào)》還記載了殷浩父親殷羨的一則令人捧腹的事：“元帝皇子生，普賜群臣。殷洪喬謝曰：‘皇子誕育，普天同慶。臣無勛焉，而猥頒厚賚 ?！凶谛υ?：‘此事豈可使卿有勛邪？”說的是，司馬睿為慶祝生了一位皇子，賞賜群臣，殷融拜謝說：“生下皇子，普天同慶，只是臣下沒有功勞，卻得到厚賞。”殷融這句悶騷的話把司馬睿也給逗樂了，他不禁笑著說：“這種事怎么能讓你有功勞？”性格通達、詼諧多智、善談玄理，這十分符合當(dāng)時人的口味。殷浩與豫章太守褚裒、丹陽丞杜乂齊名，褚裒，我們知道是褚翜的堂弟，他的女兒嫁給了成帝的弟弟司馬岳，也就是后來的康帝，褚裒在蘇峻之亂中被郗鑒引為參軍，蘇峻之亂平定之后，做了王導(dǎo)的司徒從事中郎，因為女兒嫁給司馬岳而被外調(diào)為豫章太守，褚裒曾被桓彝稱為“皮里春秋”，意思是指表面上對人無所是非，但是內(nèi)心很有原則；而杜乂，我們過去說過，他是杜預(yù)的孫子，長得十分俊美，桓彝曾將其與衛(wèi)玠相提并論，稱為：“衛(wèi)玠神清，杜乂形清?！蓖豸酥卜Q贊杜乂為“膚若凝脂，眼如點漆，此神仙人也”，不過，可惜的是杜乂早死，沒有留下太多的故事，而杜乂的女兒就嫁給了成帝。關(guān)于殷浩，《世說新語，企羨》記載：庾亮原來的記室參軍是王廙的二兒子王胡之，等聘請殷浩之后，庾亮想讓王胡之回到京城，但是，王胡之主動申請留下，他說：“下官我少見大德之人，殷浩才來，我還想與他在一起多呆幾天?！笨梢?，殷浩的名聲在當(dāng)時有多大，關(guān)于他尚有很多故事，就此打住，我們再回過頭來看，庾亮剛到武昌之時與手下僚佐拉關(guān)系的那一幕。 當(dāng)時，是一個月朗風(fēng)清的秋夜，殷浩此時已經(jīng)被庾亮任命為記室參軍，他與王胡之等一群名士聚集在武昌南樓之上，賞月、彈琴、歌詠、談玄，一會兒，主官庾亮帶著隨從也登上了樓，大家看到上司到了，都想回避，這時，庾亮卻說：“大家都別走，我對此也很愛好?！庇谑牵妥讼聛?，與大家一起談笑戲謔，后來，同為庾亮幕僚的王羲之東下，見到王導(dǎo)談及此事，王導(dǎo)酸酸地說：“那時候庾亮的風(fēng)度應(yīng)該多少有些低調(diào)吧！”王羲之回答：“只有寄情山水之情還存在?！?王導(dǎo)的“不得不小頹”和王羲之的“唯丘壑獨存”，十分耐人尋味，隱約讓我們能夠看出，當(dāng)時庾亮為了拉攏陶侃舊部不得不降尊紆貴的神情。 《世說新語，德行》還記載，庾亮曾經(jīng)有一匹叫的盧的馬（即白額馬），根據(jù)《相馬經(jīng)》的說法，這種馬會對主人不利，所以，有人勸說庾亮賣掉（《晉書，庾亮傳》稱此人即殷浩），庾亮卻說：“賣掉就一定有買家，那不害了別人么？怎能嫁禍于人？過去孫叔敖為了不讓他人受禍后人，而殺死傳說能給人帶來災(zāi)禍的兩頭蛇，成為美談。效仿他的做法，不是很通達么？”這個故事也透露出庾亮試圖以個人魅力在武昌幕府中樹立威信的努力。另據(jù)《晉書，王導(dǎo)傳》的記載，稱庾亮當(dāng)時“既據(jù)上流，擁強兵，趣向者多歸之?！币舱f明了在庾亮的努力下，庾亮的武昌幕府為吸引了大量的人士。 無獨有偶，建康的王導(dǎo)也在充實自己的幕府，不斷鞏固自己的實力。 除了我們過去說過的王導(dǎo)繼續(xù)任用蘇峻降將之外，他也在極力拉攏名士，任命王濛為司徒掾、王述為中兵屬。將這兩位太原王家的名士引入幕府，也是為了提高相府的聲望。王濛，字仲祖，美姿容，是被王導(dǎo)稱為超過自己的庾琮的外孫，此人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對著鏡子說：“王文開（他父親的字）竟然生下這樣好的兒子??！”他與劉惔齊名，并且友善，常常說：“劉君知我，勝我自知。”當(dāng)時的人們將劉惔比作荀彧的兒子荀粲，將王濛比作袁渙，稱風(fēng)流人物的必舉劉、王為宗。王述則是被譽為中興江左名士之首的王承王安期的兒子，字懷祖，因襲封為藍田縣侯而被后世稱為王藍田，《世說新語》里有大量關(guān)于他的故事，謝安曾說王述是“掇皮皆真”，意思是出去皮膚里面都是本真，還說“舉體無常人事”渾身上下都做出的都不尋常人相同，后來的簡文帝司馬昱也說他：“才能也不高，對于容利看得又不淡，就憑著少許的純真率直，便足以抵得過眾人很多的優(yōu)點?！薄妒勒f新語》中最能體現(xiàn)王述個性的有兩則故事，先說一則，在《忿狷》里有這樣一篇：“王藍田性急。嘗食雞子，以箸刺之，不得，便大怒，舉以擲地。雞子于地圓轉(zhuǎn)未止，仍下地，以屐齒碾之，又不得，嗔甚，復(fù)于地取內(nèi)口中，嚙破即吐之。王右軍聞而大笑曰 ：‘使安期有此性，猶當(dāng)無一豪可論，況藍田邪？’”說的是，王述性情急躁，一次吃雞蛋，用筷子刺，卻一直刺不著，不禁大怒，拿起雞蛋扔到地上?？墒?，雞蛋仿佛要與王述過不去，在地上兀自轉(zhuǎn)個不停，王述下地用木屐要去踩死雞蛋，可又沒踩住，更是火冒三丈，只好彎腰從地上撿起雞蛋，放到嘴中咬碎，然后，吐到地上。一直瞧不起王述的王羲之聽了，哈哈大笑，說：“如果他爸爸王安期有這樣的脾氣，也沒有一點可取之處，更何況王述呢？”王述出名很晚，平時不愛說話，大家都以為他蠢，他被王導(dǎo)延請以后，第一次見面，王導(dǎo)只問及吳郡的米價，王述卻瞪著眼不回答，王導(dǎo)說：“王述不蠢啊，誰說王述蠢呢？”后來，王導(dǎo)每次說話，舉座一片稱贊之聲，只有王述說：“人非堯舜，做得每件事怎么會都是好的！”庾亮聽說王導(dǎo)延請了王述，就派人去問王導(dǎo)這人咋樣，王導(dǎo)說：“真誠坦率脫俗，不亞于他的父親爺爺，豁達淡泊卻不及他的前輩。” 但是，王導(dǎo)親信卻是魚目混雜，丹陽尹桓景善于巴結(jié)，王導(dǎo)十分喜歡。領(lǐng)軍將軍陶回也是王導(dǎo)的舊人，曾經(jīng)常說桓景不是正人君子，不宜親近。咸康元年，當(dāng)時的天文出現(xiàn)熒惑星（火星）靠近南斗星的天象，古人以為，南斗星代表丞相，而火星則是妖星，為丞相信任亂臣賊子之象。王導(dǎo)對陶回說：“南斗是揚州的地界，熒惑靠近，我得辭職以接受上天的譴責(zé)?！碧栈卣f：“大人為盛德宰相，輔佐圣主，卻與桓景這樣的奸佞小人膝蓋挨著膝蓋，親密無間，熒惑怎能退去！”王導(dǎo)聽了，十分羞愧。
一一五、王導(dǎo)反擊
咸康元年（公元335年）元月，年滿十四歲的晉成帝司馬衍舉行了成人禮。 以咸康元年為起點，舊人紛紛謝世，歷史似乎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北中國的石虎已經(jīng)被冊立為天王，遼東的慕容皝還在準(zhǔn)備給予弟弟慕容仁以最后的打擊，成漢帝國的新君李期慢慢坐穩(wěn)了皇位，而荊州、江州刺史庾亮也逐漸建立起屬于自己的幕府。 那么，一直蝸居在建康的王導(dǎo)又有什么樣的作為呢？ 其實，在庾亮離開建康附近的蕪湖之時，王導(dǎo)就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在王導(dǎo)的心目中，一直讓他牽腸掛肚的是被庾亮割走的江西四郡，這扼守建康咽喉的長江兩岸地區(qū)，一天不在自己的手中，他在建康一天就坐不安穩(wěn)。 而庾亮的離去，給王導(dǎo)提供了一個十分有利的機會。 據(jù)《晉書，王允之傳》的記載，王舒的兒子王允之是在咸和末，被任命為宣城內(nèi)史的，同時，監(jiān)揚州江西四郡諸軍事，建武將軍，鎮(zhèn)守于湖。史書上所記的“咸和末”應(yīng)該是指咸和九年（334年）6月庾亮徒鎮(zhèn)武昌之后。王舒是咸和八年（333年）六月去世的，王舒埋葬之后，王導(dǎo)因為王氏家族后繼無人，曾寫信勸說王允之奪情擔(dān)任義興太守，王導(dǎo)在信中懇切勸說道：“太保（王祥）、安豐侯（王戎）以孝聞天下，也不能辭掉司隸校尉的職務(wù)；和長輿（和嶠）是海內(nèi)的名士，不免在喪期作中書令。我的兄弟們死亡略盡，子弟零落，我對你就像是親生的一樣，你再不同意，我還能說什么呢！”王導(dǎo)晚年一直哀嘆王氏子孫不爭氣，《世說新語，輕抵》也記載：“王右軍在南，丞相與書，每嘆子侄不令，云：“虎豘、虎犢，還其所如 ?！闭f的是，王導(dǎo)給王羲之寫信中，經(jīng)常提到子侄輩無能，他說：“虎豬王彭之（虎豘）、虎牛王彪之（虎犢）（二人分別為王導(dǎo)堂弟王彬的長子和次子，為王羲之的親堂兄弟），真跟他們的小名那樣，象個笨豬、笨牛一般！”盡管王導(dǎo)深為家族的將來擔(dān)憂，給王允之寫去懇切的書信，但是，王允之還是堅持不做。而如今距離王舒去世僅僅一年多一點的時間，王允之仍然還在服喪期間，應(yīng)該是經(jīng)過了王導(dǎo)反復(fù)的勸說，王允之為了王氏家族的利益，才改變了初衷，出居于湖。 不過，此時的豫州刺史仍然是庾亮，我們只能說王導(dǎo)此舉也許只是投石問路，他還需要等待，而接下來，石趙帝國的君主石虎，卻為王導(dǎo)實現(xiàn)自己的目的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借口。 咸康元年（335年）春，剛剛在去年十一月登上居攝趙天王的石虎，決定進行南巡。石虎登基以后，將日常繁瑣的政務(wù)都交予太子石邃處理，只有祭祀、選任郡守、征伐、刑殺等重大事務(wù)，則上報石虎決定。石邃小時候的保姆劉芝本來因為巫術(shù)來到石虎身邊，后來因為喂養(yǎng)石邃，因此，深得石虎父子的信任，如今，由于石邃的關(guān)系，劉芝被封為宜城君，她權(quán)傾朝野，招權(quán)納賄，石趙帝國的權(quán)貴多出入其家。而石虎最為關(guān)心的事情就是女色、游玩和建筑宮室。咸康元年初，鄴城的鸛雀臺（即銅雀臺據(jù)史書載，銅雀臺最盛時臺高10丈，臺上建五層樓，離地共27丈。按漢制一尺合現(xiàn)在市尺7寸，高達63米，十分壯觀）崩塌，石虎將典匠少府任汪處死，并命令重新建設(shè)，規(guī)模要比過去大一倍。在安排好鄴城的工程以后，石虎決定到南方游玩，于是，石虎帶著大隊人馬朝江南而來，此時石趙帝國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壽陽，淮南地區(qū)為兩國共有，因此，石虎順利抵達了長江北岸，等他看到了長江之后，就滿意而回了。 然而，石虎的這一次游玩行動，卻引起了江南的極大震動，也讓王導(dǎo)抓住了這一有利的時機，迅速完成了對庾亮的反擊。 咸康元年（公元335年）4月，原王導(dǎo)的親信、現(xiàn)任歷陽太守袁耽上書朝廷，稱發(fā)現(xiàn)了敵人的騎兵。袁耽，字彥道，與他的族兄弟袁瑰（字山甫），均為王氏家族的親信，袁瑰原為王敦的諮議參軍，王敦死后，被安排在卞敦手下做軍司，很快，袁瑰很可能是在王導(dǎo)安排下“游于會稽”，依附了王舒，在蘇峻之亂中，袁瑰與王舒一起起兵；而袁耽則“少有才氣，素有藝名”，對賭博十分精通，桓溫年少時曾因賭輸找到袁耽，當(dāng)時袁耽還在服喪，聽了桓溫的請求，二話沒說，就把喪服脫掉，懷揣個麻布帽子，隨桓溫找到賭家，賭家聽說過袁耽的大名，但并不認(rèn)識，隨口說道：“你不會是袁耽吧？”袁耽不言，與之賭了十局，十萬一局，贏錢百萬，第十局結(jié)束以后，袁耽將籌碼扔到地上大叫，從懷中掏出麻布帽子扔給賭家說：“終于認(rèn)識我袁彥道了吧！”袁耽在蘇峻之亂中被王導(dǎo)任命為參軍，并說服路永歸順朝廷，將王導(dǎo)帶離虎穴，可以說，是王導(dǎo)的心腹親信。 袁耽的上書讓朝廷大驚，因為歷陽是渡過長江的必經(jīng)之地，一旦歷陽發(fā)現(xiàn)敵人，就說明石虎有可能進攻建康。然而，實際情況卻是，袁耽手下只看到十幾匹石趙王國的游騎，不過，這也僅僅是后來袁耽說的，歷陽見沒有見到石虎的騎兵，只有天知道。 而接到袁耽奏表的王導(dǎo)，立即請求以宰輔之尊，親自帶兵出征。于是，朝廷加司徒王導(dǎo)大司馬、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晉書，成帝本紀(jì)》作“都督征討諸軍事”，此處以《晉書，王導(dǎo)傳》），置左右長史、司馬，給布萬匹。癸卯日，晉成帝在建康城的廣莫門（建康北面從東往西數(shù)第二個城門）檢閱部隊，王導(dǎo)命令將軍劉仕率軍救歷陽（安徽省和縣），平西將軍趙胤屯慈湖（安徽省當(dāng)涂縣北），龍驤將軍路永駐兵牛渚（安徽省當(dāng)涂縣北采石磯），建武將軍王允之進屯蕪湖（安徽省蕪湖市）。同時，司空郗鑒也派遣廣陵相陳光率兵保衛(wèi)京師。（此陳光不知是不是原祖約叛逃石聰?shù)牟肯?，石趙帝國內(nèi)亂，陳光再次投降東晉，并歸附于郗鑒手下，也不是沒有可能） 在王導(dǎo)作出上述部署之后，前方馬上就傳來消息說，歷陽原來發(fā)現(xiàn)的敵騎數(shù)量少得可憐，并且早已離去。于是，戊午日，解除警報。 從癸卯日到戊午日，在這前后15天的時間里，王導(dǎo)把當(dāng)年庾亮出都時所統(tǒng)的“豫州、揚州之江西、宣城諸郡”，統(tǒng)統(tǒng)占領(lǐng)，并讓前此出鎮(zhèn)于湖的王允之改鎮(zhèn)豫州舊治蕪湖，等于是將原來庾亮曾經(jīng)從王導(dǎo)手里挖走的地盤全部收了回來，并且，從以后陳光擔(dān)任左衛(wèi)將軍來看，似乎郗鑒派來的這支部隊也沒有回歸原有建制，而是直接納入到了王導(dǎo)控制之下。史書對這一事件的描述語焉不詳，今人田余慶先生對此通過深入細(xì)致的考證，認(rèn)為，咸康元年所謂的“石虎入侵”事件，極有可能是王導(dǎo)本人一手導(dǎo)演的鬧劇，目的就是為了從庾亮手里奪回建康眼皮底下的地盤。 這從此后發(fā)生的一些反常情況可以得到證實：一是，誤報軍情的袁耽在事后并沒有受到嚴(yán)厲的處分。袁耽因為此事被朝廷廢黜，但是，很快就又被王導(dǎo)任命為從事中郎，并且，王導(dǎo)還將“加大任于他”。（《晉書，袁耽傳》）只是因為袁耽早死而作罷。二是，袁耽作為王導(dǎo)的心腹親信提供的這一假情報本身就十分可疑，而作為司徒的王導(dǎo)，竟然不辨真假，倉促判定需要自己出征，這與王導(dǎo)一向?qū)徤鞯淖黠L(fēng)判若兩人。三是，此舉之后，王導(dǎo)的勢力插足于原庾亮的控制區(qū)，并未班師回到原防地，這一客觀結(jié)果足以說明一切： 那就是，也許袁耽謊報軍情，不過是早與王導(dǎo)密謀之后、為王導(dǎo)出軍提供口實之舉而已，而王導(dǎo)借此取得假黃鉞的最高權(quán)力，臨時擁有誅殺節(jié)將之權(quán)，轟轟烈烈而又手腳麻利地完成了一次對庾亮的反擊，奪回了建康上游長江兩岸的控制權(quán)。
一一六、繼續(xù)昏聵
在維護門戶利益方面十分精明的王導(dǎo)，在帝國政事上卻一點都不熱心。 平心而論，王導(dǎo)是一個最善于做人的人，在那樣的一個亂世中，他歷經(jīng)無數(shù)風(fēng)波依然不倒，可謂是東晉政壇的常青樹。作為一個自然人，王導(dǎo)亦有不少可親、可愛、可取之處。王導(dǎo)是可親的，我們過去曾經(jīng)說過，《世說新語，簡傲》記載，高坐道人在王導(dǎo)那里經(jīng)常躺在王導(dǎo)身邊，無拘無束，而當(dāng)卞壺到來的時候，他就趕緊坐起身來，并說：“那人可是禮法之士。”可見，在眾人心目中，王導(dǎo)屬于不拘禮法之人，從世俗地位上來看，一名和尚與一位丞相之間，地位懸隔不啻天淵，然而，和尚竟臥于丞相之側(cè)，這足以說明王導(dǎo)本人是可親的；《世說新語，排調(diào)》記載：“王長豫（即王導(dǎo)長子王悅）幼便和令，丞相愛恣甚篤。每共圍棋，丞相欲舉行，長豫按指不聽。丞相曰 ：‘詎得爾？相與似有瓜葛 ?！闭f的是：王導(dǎo)從小就喜愛他的長子王悅，父子二人下圍棋的時候，王導(dǎo)想挪動棋子，但是王悅按著他的手指不讓動，王導(dǎo)說：“怎么能這樣呢？你我之間好像還是有點瓜葛的啊?！痹诖?，也顯示出了王導(dǎo)作為父親可愛、詼諧之處；《晉書，王導(dǎo)傳》稱：“導(dǎo)簡素寡欲，倉無儲谷，衣不重帛。”生活還是比較節(jié)儉的，當(dāng)時，晉成帝知道以后，賞賜給王導(dǎo)布萬匹，讓王導(dǎo)私用。這當(dāng)然亦是王導(dǎo)為人的可取之處。 不過，王導(dǎo)也是吝嗇的，《世說新語，儉嗇》：“王丞相儉節(jié)，帳下甘果盈溢不散。涉春爛敗,都督白之,公令舍去，曰 ：‘慎不可令大郎知 ?！奔依锏墓瞎瘘c放了很久沒有吃完，以至于腐爛變質(zhì)卻也舍不得散給下屬吃。 上述不過是王導(dǎo)個人生活方面的一些特點，就其執(zhí)政晚期卻有很多不盡人意之處，讓很多朝臣感到不滿。 一對皇帝不恭。這我們以前說過，這一點可能也是當(dāng)時陶侃企圖廢黜王導(dǎo)的原因之一，如今，晉成帝已經(jīng)成年，理應(yīng)親政，但是，由于晉成帝信任王導(dǎo)，而王導(dǎo)也沒有主動歸政，對此，侍中孔坦每以國事為憂，曾經(jīng)從容對晉成帝說：“陛下已經(jīng)成年，圣明的品德逐漸增長，應(yīng)該廣泛聽從朝臣們的意見，聽取治國安民的道理?！笔窌涊d，咸康元年三月，王導(dǎo)借口有病，不參加朝會，晉成帝帶著東晉群臣，親自到王導(dǎo)家中飲宴，并拜見王導(dǎo)妻子曹氏，后來，在咸康二年，二月，王導(dǎo)的堂弟、尚書仆射王彬去世，而前此，朝廷已經(jīng)決定在該月給成帝舉行大婚典禮，有人為了討好王導(dǎo)，建議皇帝停止大婚，侍中孔坦再次勸諫。 二任用非人。我們說過王導(dǎo)任用桓景、趙胤、匡術(shù)、賈寧等人，這些人都驕縱不法，而且，到后來，王導(dǎo)竟然任命趙胤為護軍將軍，孔坦的叔叔孔愉說：“中興以來，處此官者，周伯仁（周顗）、應(yīng)思遠(yuǎn)（應(yīng)詹）二人。今天確實缺少有才之人，豈能讓趙胤這樣的人做！”但是，王導(dǎo)不聽。 三不問政事。王導(dǎo)到了晚年，從原來的不督查地方政事，到后來不管理下屬“幾案”之事，一直發(fā)展到什么事情都不管，尸位素餐，任憑一切自生自滅?！妒勒f新語，政事》記載：丞相嘗夏月至石頭看庾公，庾公正料事。丞相云：“ 暑，可小簡之?！扁坠唬骸肮z事，天下亦未以為允?！卑矗捍藭r庾冰不知具體擔(dān)任什么職務(wù)，似為中書監(jiān)，王導(dǎo)去石頭城看望他，說：“天氣炎熱，可以稍微省略一些政務(wù)。”庾冰卻回答他說：“您的一些做法，天下人并不覺得合適?！边@說明，對于王導(dǎo)的諸多做法，很多大臣是不滿的。緊接著上條，《世說新語》又記載：丞相末年，略不復(fù)省事，正封箓諾之。自嘆曰：“人言我憒憒，后人當(dāng)思此憒憒。”說的是：在王導(dǎo)末年，完全不完全不料理政務(wù)，只是簽字畫押。他自己感嘆說：“大家都說我糊涂，后人定會懷念我這中糊涂?！边@當(dāng)然是王導(dǎo)在自我辯護，反過來，起碼可以印證，在其晚年根本不處理政務(wù)的事實。雖然王導(dǎo)本人不問世事，尸位素餐，但是，他身邊的小妾雷氏卻“頗預(yù)政事”，收受賄賂，因此，蔡謨稱之為雷尚書。 四排除異己。王導(dǎo)聽說孔坦多次勸諫晉成帝之后，內(nèi)心十分不滿，將孔坦從侍中位置上拿下，外調(diào)為廷尉?？滋光筲蟛粯?，托病離職。到咸康二年，孔坦病重，庾冰前去看望他，不禁流下眼淚?？滋箍犊f道：“大丈夫?qū)⒁廊?，你來不詢問治國安家之術(shù)，竟然象兒女子那樣哭哭啼啼相問??！”臨死前，孔坦還不忘給庾冰寫信，勉勵他“使九服式序，四海一統(tǒng)，封京觀于中原，返紫極于華壤?！焙芸斓模@位憂國憂民、并曾經(jīng)積極主張北伐的孔坦就死去了，享年51歲。 在國難當(dāng)頭之際，王導(dǎo)無所事事的做法引起了普遍的不滿。蔡謨自不必說了，《世說新語》關(guān)于蔡謨與王導(dǎo)之間的過節(jié)，共有四處，以前我們也都提及過：一是“王丞相作女伎”，蔡謨拂袖而去；二是“王丞相輕蔡公”；三是就是前述的蔡謨嘲諷王導(dǎo)的妾為雷尚書；四是蔡謨嘲諷朝廷要給王導(dǎo)加九錫。也許是在王導(dǎo)的影響下，王導(dǎo)的下屬王濛以及王濛的好友劉惔也都瞧不起蔡謨，《世說新語，排調(diào)》“王、劉素不重蔡公”條記載，二人見到蔡謨以后，把王氏家族的代表人物西晉的王衍拉出來，對蔡謨說：“你與王衍相比咋樣？”蔡謨只能回答：“不如。”二人聽了十分滿意，相視而笑，追問道：“你哪些地方不如呢？”蔡謨卻也機警，回答道：“王衍身邊沒有象你倆之類的客人?！睂α㈦p方的厭惡之情溢于言表。除了老對頭蔡謨之外，不滿的尚有朝廷中的中立人士。以孝聞于天下的國子祭酒顏含，可以說是江東儒家的領(lǐng)袖，當(dāng)時，朝廷都熱烈討論給皇帝應(yīng)該給王導(dǎo)加殊禮，晉成帝對王導(dǎo)夫婦下拜，這在當(dāng)時引起了朝廷的軒然大波，孔坦等人就提出了異議，繼而產(chǎn)生的討論，這種討論極有可能是王導(dǎo)為了反擊不利言論而故意制造的輿論。太常馮懷征求顏含的意見，顏含回答：“王導(dǎo)雖然尊貴，但按理來說，不能這樣。讓皇帝降禮的言論，大約是你們商量的事情吧，老夫老了，不合時宜?！闭珙佒圃凇都矣?xùn)》中所言，顏家世代以儒學(xué)傳家，真正的淡泊處世，仕宦要做的“往前看有五十人，往后看有五十人”，深諳中庸之道，但是，即便如此，顏含也指出了如果皇帝拜王導(dǎo)，那究竟誰是皇帝？馮懷問禮之后，顏含對家人說：“象這種事竟然來問我，難道說我修養(yǎng)不夠，有邪惡之行么？”對王導(dǎo)等人的無視君上、敗壞正統(tǒng)禮教的做法，隱隱提出了不滿；過去我們也曾說過，顏含在被問及江東名士的優(yōu)劣之時，只說：“周顗之正直，鄧攸之廉潔，卞壺之忠義，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备緵]把王導(dǎo)放到眼里。而隨著王導(dǎo)的不斷昏聵，連原屬于王氏陣營的孔愉也無法忍受，《晉書，孔愉傳》記載，咸和八年之時，朝廷褒獎孔愉、陸玩，增加兩人的下屬人數(shù)，而孔愉上書推辭，稱：“方今強寇沒有消滅，政務(wù)繁多而人民的勞役繁重，百姓困苦，奸吏為非作歹，強暴之人肆無忌憚?！嗣襦翟?，人神感動?！蓖鯇?dǎo)看到孔愉的上書之后，十分厭惡，他對孔愉說：“你說的奸吏為非作歹，強暴之人肆無忌憚，你給我說清楚，你說的都具體指誰！”孔愉還想將朝廷的得失盡情地說一番，被旁邊的陸玩阻止，才作罷。有一點憂國憂民之心的人都對王導(dǎo)的所作所為頗有微詞，即使與王導(dǎo)最親近的郗鑒也曾經(jīng)想規(guī)勸他，可見在王導(dǎo)治下的東晉社會已經(jīng)到了何等黑暗的程度了?！妒勒f新語，規(guī)箴》記載，“郗太尉晚節(jié)好談，既雅非所經(jīng)，而甚矜之。后朝覲，以王丞相末年多可恨，每見，必欲苦相規(guī)誡。王公知其意，每引作他言。臨還鎮(zhèn)，故命駕，詣丞相，翹須厲色，上坐便言：‘方當(dāng)乖別，必欲言其所見?！鉂M口重，辭殊不流。王公攝其次曰：‘后面未期，亦欲盡所懷，愿公勿復(fù)談?！齑蟛_，冰矜而出，不得一言?！?說的是：郗太尉晚年好發(fā)議論，雖然這不是他平素所擅長的，但他很為此自負(fù)。后來上朝覲見皇上，因為王導(dǎo)晚年做了很多讓他不滿意的事情，所以每次見面，他都要極力規(guī)勸。王導(dǎo)知道他的用心，所以每次郗鑒說話時，王導(dǎo)就把話題轉(zhuǎn)移了。郗鑒將要回到駐地，特意又坐車到王導(dǎo)那里，胡須翹著，面色嚴(yán)肅，一入座就說：“要分手了，我一定要把自己的看法對你說說?！彼榫w激動，口氣嚴(yán)肅，說話都有些不流利。王公抓住他說話的間隙對他說：“以后什么時候見面還不知道呢，我也想傾訴一下我的心里話，希望您不要再說了?！臂b聽罷大怒，一句話也沒說，鐵青著臉就出去了。
一一七、石虎初年 石虎被稱為十六國時期出名的暴君，此人本性殘忍，果于殺伐，這自不待言。然而，翻開史書，我們發(fā)現(xiàn)，身為石趙帝國君主的石虎也并非一無是處。 石虎于晉成帝咸和九年（公元334年）11月，繼位為居攝趙天王。擁有數(shù)萬羌族部眾的羌族頭領(lǐng)姚弋仲，此時駐扎在清河，石虎廢石弘自立以后，姚弋仲稱病不去拜賀，石虎多次相招，姚弋仲才去。姚弋仲性格耿直，言語直率，他嚴(yán)肅地對石虎說：“弋仲我常常對人說大王您是天命的當(dāng)世英雄，先帝握著您的手臂將嗣君托付，為什么您竟然篡奪了呢！”石虎知道姚弋仲性直，自己又理屈，雖然心里不舒服，但感覺此人實誠，只好回答說：“我豈能喜歡這樣？只是考慮到海陽王年少，擔(dān)心他肩負(fù)不起重任，我才代替的?！辈粌H沒有處罰姚弋仲，而且，還升其為持節(jié)、十郡六夷大都督、冠軍大將軍。 咸康元年（公元335年）4月，石虎率軍南巡，臨江而返，在回軍途中，他命令征虜將軍石遇率軍西進，進攻襄陽附近的中廬，（《讀史方輿紀(jì)要》卷79湖廣五襄陽府“南漳縣”條記南漳縣北有“中廬城”?！独ǖ刂尽吩疲骸爸袕]在義清縣北二十里，本春秋時廬戎之國也，秦謂之伊廬，漢為中廬縣……”）并進圍桓宣于襄陽城。庾亮命令輔國將軍毛寶、南中郎將王國、征西司馬王愆期等率領(lǐng)荊州部隊前去增援，屯兵章山。石遇所部與東晉軍隊接戰(zhàn)二十多天，隨后，石遇軍中出現(xiàn)了傳染病，并且軍糧接續(xù)不上，于是北撤。這是石虎就任居攝趙天王以后，第一次以偏師與東晉軍隊的一次正面交鋒，雙方打了個平手。 從咸康元年到咸康三年，石虎主要做了以下幾件大事： 一是，遷都鄴城。石虎南巡回來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決定遷都鄴城，于是，在咸康元年9月，這一計劃即付諸實施。在遷都之前，尚書請示石虎讓太常將此事向太廟祖先報告，石虎說：“古時候，遇到大事，都要向太廟報告，但是，卻沒有向山川社稷報告，請尚書們認(rèn)真研究一下上報?！庇谑?，眾臣討論以后，建議由太尉向山川社稷報告。等到石虎遷到鄴城宮殿以后，天上下起了大雨，石虎大喜，以為這是自己尊敬上蒼的回報，大赦境內(nèi)死刑以下的罪犯。 二是，加強農(nóng)業(yè)。為了減輕農(nóng)戶轉(zhuǎn)輸之苦，石虎命令中央糧倉每年儲備一百萬斛糧食，剩余糧食，則在各郡縣臨近河邊的地區(qū)設(shè)置臨時糧倉，糧食都放置在水邊，免除了百姓長途轉(zhuǎn)輸之苦；同時，石虎下令，允許犯罪人家以錢代替布帛贖罪，沒有錢的，也可以用谷麥代替，按照當(dāng)時的價格輸入水邊倉庫。冀州八郡遭到雨雹災(zāi)害，秋莊稼受到嚴(yán)重的損害，石虎特地下書“深自咎責(zé)”，并派遣御史到各地，將各郡水邊倉庫里的小麥賑濟給災(zāi)民，作為秋莊稼的種子；遭災(zāi)特別嚴(yán)重的地方，免除各類徭役一年。石虎專門去長樂、衛(wèi)國兩地考察，發(fā)現(xiàn)沒有開辟荒地、農(nóng)桑做得不好的，將該地的官員罷免，以示懲罰。但是，到了咸康二年，由于石虎大興土木，加上大旱，谷價昂貴，一斤金子才能買二斗米，百姓生活陷于困頓。石虎采取了三項應(yīng)對措施：一是下令讓縣令里長率領(lǐng)壯年上山采橡實、下河捕魚，以幫助老弱渡過難關(guān)，但是，窮苦百姓得來的食物往往又被當(dāng)?shù)氐暮缽姄寠Z，“人無所得焉”。二是石虎又命令普查有錢人家，每戶富人安置若干饑民，由有錢人家養(yǎng)活。三是命令公卿以下從家里拿出米谷，幫助饑民。但是，在具體操作過程中，這些用于賑濟災(zāi)民的米谷，又被下層奸吏侵割，因此，“雖有貸贍之名而無其實”。 三是，尊崇佛教。石虎尊崇佛教的直接原因，是因為他親眼看到佛圖澄的種種神跡。在石聰將要背叛之前，佛圖澄就說過：“今年蔥中有蟲，吃了必害人，可令百姓不要吃蔥?！焙髞?，石聰果然背叛；石勒的愛子石斌暴病將死，將要入殮，石勒嘆息著說：“朕聞虢太子死，扁鵲就能救活，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啊？”于是，派人去找佛圖澄，佛圖澄找來一個楊樹枝，用它沾粘清水，灑在石斌的身上，邊灑邊念咒語，然后抓住石斌的手，說了一句：“可以起來了！”石斌由此蘇醒，過了一會兒，健康如初。石勒將死那一年，天靜無風(fēng)，佛圖澄所在寺廟上的一個鈴卻發(fā)出鈴聲，佛圖澄當(dāng)眾對大家說：“鈴聲說，今年國有大喪。”果然，不久石勒就去世了。這都是石虎親眼所見，因此，他對佛圖澄尊崇有加。他即位以后，正式下詔讓佛圖澄穿著綾錦，乘坐雕花車輦，朝會之日，請佛圖澄上殿，常侍以下全部幫助抬佛圖澄乘坐的車輿，太子、諸公在車輦兩旁扶翼而上，上殿之后，典禮官高呼“大和尚！”，全體起立，以顯示其尊重；又讓司空李農(nóng)每天早晨晚上親自去佛圖澄那里問安，其太子諸公每五日朝見一次。對佛圖澄的尊崇無以復(fù)加，南方的另一位名僧支道林聽說佛圖澄與石虎父子周旋，他說：“澄公是把石虎當(dāng)做海鷗鳥來玩的啊?！鄙闲邢滦?，平民百姓也因為佛圖澄而信仰佛教，競相出家。由于出家眾多，問題也隨之而來，造成魚目混雜現(xiàn)象，不少奸邪之人利用宗教、寺廟做掩護作奸犯科。石虎發(fā)現(xiàn)這一問題以后，下令有關(guān)部門進行甄別，著作郎王度上奏說：“佛是外國之神，不是華人應(yīng)該尊奉的，漢代開始傳播，只允許西域人在城市建立寺廟，漢人均不得出家為僧，曹魏也是如此。如今，可下令石趙帝國國民均不得進寺廟燒香禮拜，自公卿大臣到平民百姓，全部禁止，違反的，按照祭祀邪神處理，石趙帝國出家百姓，全部命令還俗?！笔w帝國群臣大多同意。石虎因為佛圖澄的緣故，特意下詔說：“朕出自邊地的胡人，如今有幸作為中原之君，至于祭祀，應(yīng)該遵從本俗。佛是胡人之神，當(dāng)然可以同時尊奉，至于石趙帝國夷趙百姓有愿意事佛的，政府不要禁止?！?BR> 四是，整頓吏治。石虎繼位以后，下書：“對官員三年考核一次，該升的升，該降的降，這是古代圣王的老規(guī)矩。曹魏建立了九品之制，三年一評定，雖然不盡完美，但是，也是縉紳之清律，人倫之明鏡?！劣谶x舉，按照資歷或者政績選拔，這是最重要的，如今沒有進行考核，也有三年了。主管部門要進行考核，務(wù)必‘揚清激濁，使九流咸允也’。吏部選舉，可以按照晉氏的九品之法，選官之后，經(jīng)過中書、門下審核，宣示三省，然后施行。如果不遵從的，御史要進行彈劾?！?懲罰那些貪贓枉法、徇私舞弊的選官之官，保證九品官人法的嚴(yán)格執(zhí)行。 五是，大興土木。咸康二年，石虎命令牙門將張彌負(fù)責(zé)將洛陽城內(nèi)的鐘虡（飾以猛獸形象的懸樂鐘的格架）、九條雕龍、翁仲（巨大的銅人或者石人）、銅駝、飛廉（《三輔黃圖》：“飛廉，神禽，能致風(fēng)氣者，身似鹿，頭如雀，有角而蛇尾，文如豹”）運到鄴城，用四個輪子纏裹絲網(wǎng)的大車運送，大車的車轍寬四尺，深二尺。在搬運途中，其中一個大鐘沉沒在黃河，招募了三百多人下河打撈，用竹片制作的大繩將大鐘綁住，在岸上用一百頭牛拉動轱轆，才把大鐘從水中撈出，又建造了可以承載一萬斛的大船，載運渡過黃河，運到鄴城。抵達以后，石虎大喜，下令赦免二年有期徒刑以下的罪犯，賞賜給百官谷帛，給全國百姓賜爵一級。在襄國，石虎建設(shè)太武殿，在鄴城建筑東西兩宮，石虎住在西宮，太子石邃住在東宮。太武殿地基高二丈八尺，下面有地下室，安置500甲士，東西七十五步，南北六十五步，全部由漆瓦、金鐺、銀楹、金柱、珠簾、玉壁等進行裝飾。同時，石虎又采納了建筑師解飛的建議，想在鄴城南邊的漳河上架設(shè)飛橋，史書稱：“功費數(shù)千億萬，橋竟不成，役夫饑甚，乃止”。由于石虎喜歡這些，左校令成公段在十丈高的旗桿上建造雙重鐵盤，上盤里面灌滿油，點燃成火炬，下盤可以站人，由繩梯可以上下。到咸康三年春，石虎舉行即位大趙天王的儀式，其太保夔安等文武509人勸石虎稱尊號，夔安等人剛進大殿，誰知這個新發(fā)明的上盤卻發(fā)生了傾斜，上盤的熱油全部灌倒了下盤里，結(jié)果，站在下盤的衛(wèi)士死了七個人（《資治通鑒》稱死了二十余人，今從《晉書，石虎載記》）石虎大怒，將成公段斬首于閶闔門。 六是，選任女官。石虎好色，他命令在鄴城顯陽殿后面的靈風(fēng)臺上，建筑了九個大殿，選擇官員和百姓的女子住在其間，當(dāng)時，石虎后宮可達萬人。石虎不僅好色，而且還玩出花樣：他設(shè)置十八等級的宮中女官，由宮中的女子分別擔(dān)任，并教宮女學(xué)習(xí)星占術(shù)和騎馬射箭，同時，還在天文臺設(shè)置了女太史于靈臺，考察天文現(xiàn)象，與朝廷的太史觀測的結(jié)果相互印證。又設(shè)置由宮女組成的軍樂儀仗隊以及各類工匠，與外面的一樣，在宮內(nèi)構(gòu)建了一個由女人組成的完整社會。禁止各地學(xué)習(xí)星讖之學(xué)，有違反的，一律處死。在此基礎(chǔ)上，石虎選擇優(yōu)秀女官，組建了一支一千人女兵的儀仗騎兵部隊，全部頭戴紫頭巾，腿穿稠褲，腰里系著金銀腰帶，腳蹬五色彩紋皮靴，手持羽扇、樂器，石虎出游或歡宴，都由這一千女騎儀仗隊貼身跟隨。 七是，招降四夷。羌族頭領(lǐng)薄句大依然依托山險，拒絕投降。咸康元年，石虎命令兒子章武王石斌率領(lǐng)精騎二萬，加上秦、雍二州的州兵前去討伐，并順利將其討平。次年，拓跋郁鞠率眾三萬投降石虎，石虎大喜，加封拓跋郁鞠等一十三人為親通趙王，全部封為列侯，將其部眾安置于冀、青等六州。 于是，在晉成帝咸康三年（公元337年）正月，石趙帝國群臣勸進，石虎本打算就此稱尊號，但是，因為成公段所造雙層鐵盤油燈出現(xiàn)事故，燒殺了數(shù)人，十分不吉利，弄得石虎心情大壞。登基典禮一直拖到2月25日，石虎依照商朝、周朝的古制，在鄴城南郊舉行即位典禮，正式稱大趙天王，并大赦境內(nèi)。追尊其爺爺邪為武皇帝，其父親寇覓為太宗孝皇帝，立王后鄭櫻桃為天王王后，太子石邃為天王皇太子，諸子為王者都降為郡公，宗室為王者都降為縣侯，其余百官各有封賞。 自此，石趙帝國自石勒稱帝稱為帝國以來，降格稱為王國。石虎稱趙天王不久，武鄉(xiāng)長城流民韓強得到了一枚玄玉璽，方四寸七分，龜紐金文，（《晉諸公別傳輯本》石虎條稱：“方四寸，厚二寸，與璽同文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此人去鄴城獻給石虎，被拜為騎都尉，免除一家賦稅。大臣夔安等又勸進，請求石虎即位稱皇帝，然而，石虎倒很自謙，他說：“你們的上表對我太過褒美，我看這你們的上書，頓時面紅耳赤，感到羞愧，絕非我內(nèi)心所愿，不要再提此議，如今東宮建設(shè)竣工，不是京城內(nèi)外的，地方上均不要上表表示祝賀?！敝袝钔醪ㄉ铣省缎t頌》歌頌，但石虎卻認(rèn)為韓強所獻的玉璽，不過是石弘時所造，韓強偶然得到而已，沒必要認(rèn)為就是符瑞之類而大肆宣傳?！ ?BR>
一一八、誅殺石邃
石虎在即位初年，雖然已經(jīng)暴露出個人的種種暴虐之處，比如，一貫的果于殺伐、怠于政事、荒淫好色、講排場，以至于大興土木等等，但是，實事求是地講，這些缺點在很多皇帝身上也都多多少少的存在，不過，古代的史家基于“為尊者諱”的傳統(tǒng)，對于漢族的帝王有意曲筆隱諱，而對于石虎，則基于偏見多多少少放大而已，比如，關(guān)于其即位之后的種種治國措施，《資治通鑒》很少提及就是一個例子。 然而，在這一亂世中，除去其他的不說，最要命的就是君主的怠于政事，東晉的王導(dǎo)怠于政事讓其治下的揚州一片混亂，而北中國的石虎怠于政事則會讓自己的王國陷于混亂，而石虎托付之人——皇太子石邃卻不是一個有雄才大略、勤勉自律的人，恰恰相反，石邃比他的老爸更加出格，以至于在石虎的石趙王國建立之初就面臨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 如果說石虎是一只披著虎皮的人的話，那么，石邃則徹頭徹尾的是一頭披著人皮的老虎。 石邃在總理帝國政務(wù)以后，不愿意整天去處理繁重的政務(wù)，而是沉湎于酒色之中，并且，驕傲自滿，目中無人，經(jīng)常將政事丟在一邊，率眾出外打獵，往往深夜城門關(guān)閉以后才回來。駭人聽聞的還有：有時，石邃半夜率眾進出大臣宅邸，淫其妻妾；自己喜愛的美貌宮女，石邃將命人將其裝扮得十分嬌美，然后，將其人頭砍下，鮮血洗干凈之后，把人頭放置于托盤之上，讓眾人依次傳看；又將美貌尼姑招入東宮，猥褻奸淫之后，將其殺死，并將人肉與牛羊肉合在一起，用大鍋煮熟吃掉，有時候，還將這類食物送給手下，讓手下辨別尼姑肉的滋味。 我們知道石虎也荒淫好色，宮女在此時已經(jīng)高達1萬余人，不過，石虎好色好得還稍顯有點文化，他任命了各類女子官員、設(shè)置了女太史、組織了女子騎兵部隊等等，似乎較司馬炎整天坐著羊車在宮中巡幸還略勝一籌，而石邃呢，純粹就是個變態(tài)色情狂、虐殺犯，他的作為已經(jīng)超出了作為正常的人所能容忍的限度。 石邃的同父異母弟弟河間公石宣、樂安公石韜都受到石虎的寵愛，而石邃卻對二人疾之如仇。石虎也是沉溺酒色，很少出宮，喜怒無常，有時候，石邃以為一些屬于應(yīng)該呈報給石虎批準(zhǔn)的政務(wù)，報上去以后，石虎卻大怒，斥責(zé)石邃：“這等小事，何足上呈！”可是，有些事情石邃沒有上呈，后來石虎知道以后，又大怒說：“你為什么擅自處理，不上報！”父子二人因此發(fā)生矛盾，而每當(dāng)遇到這種情況，石虎的斥責(zé)總是伴隨著拳打腳踢，棍棒伺候，每月石邃就會為這而被石虎杖責(zé)兩三次。 石邃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子，卻每月因為此事周而復(fù)始地遭受如此嚴(yán)厲的處罰，而且，這種待遇似乎永無停止的日子。讓一個人處心積慮地揣測另外一個人內(nèi)心的標(biāo)準(zhǔn)，而那一個人的內(nèi)心的標(biāo)準(zhǔn)不僅隱秘，而且隨著他的個人喜好隨時變化，雖然是父子之間，也難以做到，不要說是石邃，即使換成其他人也勉為其難。 石邃素來驍勇，屢立戰(zhàn)功，在石勒時代，就已經(jīng)為左衛(wèi)將軍，石勒親征劉曜之時，還委任石邃為襄國留后，委以重任。這樣一個早已尊貴的成年人如何能受得了父親如此喜怒無常的責(zé)罰？ 因此，石邃對石虎十分憤恨，他私下對自己的貼身隨從無窮、長生和太子中庶子李顏等說：“主上太難伺候了，我將要發(fā)動匈奴冒頓殺父之事，你們愿意追隨我嗎？”李顏等人聞聽不禁嚇得面如土色，全都趴在地上不敢做聲。 石邃欲行冒頓之事，但是，卻無冒頓的心機，冒頓將要殺死父親頭曼單于，是經(jīng)過了精心的準(zhǔn)備的，他不露聲色，暗自訓(xùn)練出了了一支只忠于自己的貼身衛(wèi)隊：他下令凡是不按他所發(fā)的帶哨聲的響箭指示的目標(biāo)射箭的，立斬不赦，為了考驗部下是否遵從，有一次，冒頓突然以響箭射向自己心愛的寶馬，冒頓的左右隨從中有人唯恐號令有誤未射，冒頓立即下令將這些人殺掉；后來，他又把響箭射向自己的愛妻，結(jié)果，又有人不敢放箭，冒頓再次下令處決了他們。等到冒頓發(fā)現(xiàn)，只要自己射出的響箭所到之處，衛(wèi)隊均義無反顧地射向此處，于是，他將響箭射向了頭曼，將其父射殺，并取而代之。 這是因為，名分給人的內(nèi)心深處造成的影響很大，作為君主，地位尊貴，人們看到他的時候，往往不會將其看作是一個自然人，而附著在其身上有很多外在的光環(huán)，陡然之間，讓其他人參與到犯上作亂的陰謀中，每個人都不得不想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石邃內(nèi)心當(dāng)然想除掉石虎而后快，但是，卻沒有進行周密的部署，而是稱病請假，干脆不再過問政事，以免挨打。毫無心機的石邃對石虎稱病之后，卻帶著自己的東宮臣下500騎，浩浩蕩蕩地去太子中庶子李顏的別墅喝酒，酒醉之后，石邃惡從膽邊生，他對大家說：“我想去冀州殺了石宣，誰不聽從斬首！” 于是，這隊人馬又浩浩蕩蕩地往冀州開去。靠這幾百騎兵，去石宣那里無疑是自投羅網(wǎng)，還未走幾里，從騎全部逃散，李顏跪在地上磕頭苦苦勸說，石邃才昏醉而歸。 這場大張旗鼓的鬧劇，很快傳入宮中，石邃的母親鄭櫻桃知道以后，趕緊派內(nèi)侍去東宮斥責(zé)石邃，大約石邃尚在酒醉之中，聞言大怒，抽刀將母親派來的使者殺死。 此時的石邃真的是在策劃著殺父的陰謀。不過，他尚顧忌佛圖澄。石邃有兩個小兒子，前不久，佛圖澄曾對石邃說過，他在襄國的一個兒子將會生病，石邃立即派人快馬前去，果然如此，當(dāng)時，在襄國的諸多名醫(yī)都說能夠治好小皇子的病，但是，佛圖澄卻對弟子法牙說：“即便是圣人再世，也難療此病，何況是這些人呢？”佛圖澄說后三天，小皇子就病死了。石邃知道佛圖澄神通廣大，他對東宮的親隨說：“和尚神通，估計能告發(fā)我的計劃，明天他來家，要先殺了他。”佛圖澄每月十五日都會去拜見石虎，而每次拜見路過東宮，也總會順路去探望太子石邃，這天，佛圖澄對自己的弟子僧慧說：“昨晚，天神對我說：‘明日如果進宮，不要再探望其他人?！绻乙ヌ酵渌耍阖?fù)責(zé)制止我?！笔渲澜裉旆饒D澄一定會來，就在東宮門口等著，見到佛圖澄以后，苦苦相請。佛圖澄無奈，正要隨石邃一同前去，僧慧拉了拉佛圖澄的衣服，佛圖澄立即領(lǐng)悟，忙說：“進宮的有急事，不敢停留?！笔淞舨蛔。缓米髁T。 佛圖澄因而知道太子將要謀反，等他進宮之后，石虎談到石邃有病，將去東宮探望，佛圖澄從容對石虎說：“陛下不應(yīng)經(jīng)常出入東宮。”回到寺內(nèi)，佛圖澄嘆息道：“太子作亂，其形將成，欲言難言，欲忍難忍。” 雖然石虎經(jīng)常責(zé)打石邃，但是，從石虎的內(nèi)心來說，對石邃還是十分喜愛的。佛圖澄走后，石虎想去親自探望愛子的病情，但是，想到自己平素非常敬重的奇人佛圖澄的話，石虎已經(jīng)走出大殿，又卻步回來。他常常嘲笑司馬氏子孫自相殘殺，對群臣說過：“司馬氏父子兄弟骨肉相殘，所以，朕才得以取而代之。放到朕身上，怎么可能去殺掉阿鐵（石邃的乳名）的道理？”而如今，上天仿佛給他開了一個玩笑，佛圖澄暗示他們父子之間也將面臨同樣的命運，這讓一向雄豪的石虎內(nèi)心無法忍受，他瞪大雙眼，大聲對自己說道：“朕是天下之主，難道說我們父子之間還不相信嗎！”這厲聲的呼喊，滲透著絕望和無奈，更多的仿佛是說給那無法回避的命運。 于是，石虎只好派出自己宮中親信的女尚書，前往東宮探病。女尚書走進東宮之后，石邃招呼女尚書近前，突然之間，又抽出寶劍將其誅殺。 石虎感到事態(tài)嚴(yán)重，立即派人將太子中庶子李顏等拿來審問，李顏將前后經(jīng)過和盤托出，石虎將李顏等三十余人全部誅殺，將石邃軟禁在東宮。 不久，石虎又將石邃赦免，在太武殿東堂接見，此時的石邃也許明白自己早晚一死，他已決定不再與父親和解，奴顏婢膝地求饒，他只是向父親行了一禮，但是，對于自己過錯沒有絲毫悔恨之意，更不用說道歉謝罪了，一會兒，石邃就自行出了太武殿東堂。石虎派人責(zé)備石邃說：“太子應(yīng)該去中宮拜見母親，怎么能就此離去？”石邃充耳不聞，徑自揚長而去。 石虎大怒，著令廢石邃為平民。就在當(dāng)天夜里，石虎下令誅殺石邃及其妻子張氏以及親眷共二十六人，將尸體全部放進一個大棺材中，又將東宮其他宮臣、黨羽誅殺了二百多人。接著，廢黜石邃的母親、皇后鄭櫻桃為東海太妃，立石宣為天王皇太子，立石宣的母親杜昭儀為天王皇后。
一一九、咸康三年（1） 晉成帝咸康三年，并不是一個十分特別的年份，在《晉書，成帝本紀(jì)》中，僅僅在該年的正月條上記載，東晉政府從此開始興立太學(xué)，招收愿意學(xué)習(xí)儒家經(jīng)典的學(xué)生，并且說，由于江東的士大夫們早已沉溺于老莊之中不能自拔，因此，儒學(xué)始終難以恢復(fù)其原有的地位。除此之外，這一年再無大事可記。似乎，這一年平靜得沒有發(fā)生什么似的。 然而，放眼整個中國地區(qū)，我們卻發(fā)現(xiàn)，這一年卻發(fā)生諸多對以后具有深遠(yuǎn)影響的事件。我們知道，在這一年里，石趙王國的石虎在年初就任大趙天王，繼而，于該年的7月，殺掉了原任太子石邃，并立了新太子石宣。這不可謂不是石趙王國里發(fā)生的大事。 而對于偏安一隅的成漢帝國，這一年同樣為將要發(fā)生的大事孕育著大的變故。我們知道咸康元年，李雄之子李期殺掉了太子李班自立，此后，他依靠其兄李越，疏遠(yuǎn)李雄舊臣，僅僅信任尚書令景騫、尚書姚華、田褒、許涪等數(shù)人。繼而又誅殺了侄兒尚書仆射、武陵公李載，并且，傳聞他又鴆殺了兄弟李霸、李保等人，弄得國內(nèi)人人自危。堂叔李壽威名遠(yuǎn)播，深為李期之兄李越及尚書令景騫忌憚，而李壽也看到李期、李越兄弟十余人，正值壯年，均擁有強兵，也是心懷不安，他在外鎮(zhèn)守著涪城，每到應(yīng)當(dāng)朝覲之時，總是推脫邊疆有敵情，不應(yīng)久離防地，而不敢回到成都。這時，東晉建威將軍司馬勛進屯漢中，收集流民，李期命令李壽出關(guān)進攻，擊敗了司馬勛，于是將東晉勢力從漢中趕出，并在此地設(shè)置了守宰，戍兵南鄭。這更讓李壽找到了長期在外的借口。但是，長期在外終究不是個辦法，如何徹底結(jié)果問題呢？于是，他數(shù)次延聘巴西的隱士龔壯，問以自安之術(shù)。龔壯的父親和叔叔均被李特所殺，一直想借李壽之手來報仇雪恨，因此，他對李壽說：“節(jié)下若能舍小從大，以危易安，則開國裂土，長為諸侯，名高桓文，勛流百代矣?！崩^而，勸說李壽發(fā)兵斬殺李期等人，然后，歸順東晉朝廷。李壽同意了，便開始與自己的長史略陽羅恒、巴西解思明共謀發(fā)動政變，占據(jù)成都，向東晉稱臣。 而成都城內(nèi)的李期卻依然“多所誅夷”，將婦女資財籍沒入宮，以至于“內(nèi)外兇兇，道路以目”。后來，李期又鴆殺了李壽的養(yǎng)弟安北將軍李攸，并與李越及景騫、田褒、姚華密謀襲擊李壽等，計劃借著市橋被燒而發(fā)兵。同時，李期又多次派心腹、中常侍許涪到李壽的駐地，觀察動靜。對此，《華陽國志》則有迥異的記載，稱：“會養(yǎng)弟攸從成都病還，死道中，乃佯言越藥殺之。又詐造妹婿任調(diào)書，言期、越當(dāng)廢壽，以惑群下，群下信之?！闭f的是，李攸本是病死的，而非李期所殺。我們從李越、李期素來沒有防備這一點可以看出，說李期殺了李攸以及李越、李期陰謀誅殺李壽，也許完全是李壽繼位以后杜撰出來的謊言。由此，也讓我們感覺到前此李霸、李保傳聞是李期所殺，似乎也有可能就是李壽為了篡位而提前散布的流言。也許，李壽在咸康三年就已經(jīng)開始一步步地實施他的篡位計劃了。 在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之后，李壽就在咸康四年4月，與手下文武盟誓，并允許士兵們隨意劫掠成都城內(nèi)的資財，他依靠這種辦法搜集了將近一萬部隊——一萬同心同德之人決非一時就能辦妥，這也說明了李壽早已密謀的事實。 他以李奕為先鋒，率步騎一萬，自涪城向成都發(fā)起了突然襲擊。李期、李越?jīng)]有料到李壽突然發(fā)兵，素不設(shè)備，而城內(nèi)的李壽之子李勢則里應(yīng)外合，打開了成都城門，于是，李壽順利奪取成都，縱兵虜掠，亂兵甚至將李雄的女兒及李氏婦女都搶來奸淫，亂兵所到之處多所殘害，然后，李壽屯兵于李期的宮門之前。 事到如今，李期趕緊派遣侍中犒勞李壽，此時，牢牢控制成都的李壽擴大了打擊面，他上奏相國、建寧王李越，尚書令、河南公景騫，尚書田褒、姚華，中常侍許涪，征西將軍李遐及將軍李西等李期的親信們，都是“懷奸亂政，謀傾社稷，大逆不道，罪合夷滅”。不得已，李期只好聽從，于是，將李越、景騫等人全部誅殺。 充分利用了李期之后，李壽矯任太后氏令，廢期為邛都縣公，軟禁起來。李期嘆息著說：“我本是天下之主，卻作為一個小小的縣公，不如死了算了！”于是，自縊而死，時年二十五歲，在位三年多。李壽給其謚號為幽公。李雄的其他兒子也全部被李壽所殺。李期之死當(dāng)然是咎由自取，但是，我們從李壽將李期的兄弟全部誅殺，斬草除根這一點來看，史書上將李期之死寫成是完全自愿的，似乎讓人難以置信。 處理了李期兄弟，羅恒、解思明以及李奕、王利等人勸說李壽自稱鎮(zhèn)西將軍、益州牧、成都王，然后，向東晉稱臣，但是，李壽的妹夫任調(diào)與司馬蔡興、侍中李艷及張烈等人卻勸李壽自立為帝。李壽命人占筮，占筮者回答：“可以做數(shù)年的天子。”任調(diào)高興地說道喜曰：“當(dāng)一天天子就行，何況是幾年呢！” 解思明反駁說：“數(shù)年天子，怎能與百世的諸侯相比！”李壽說：“朝聞道，夕死可矣。任侯說的是上策。”于是，在同年即帝位，稱漢皇帝，大赦境內(nèi)，改元漢興。以董皎為相國，羅恒為尚書令，解思明為廣漢太守，任調(diào)為鎮(zhèn)北將軍、梁州刺史、知東羌校尉，李奕為鎮(zhèn)西將軍、西夷校尉，大臣全部換為自己的私人，并安車束帛聘龔壯為太師，龔壯固辭，李壽特意準(zhǔn)許，將其視為老師和朋友。追尊父親李驤為獻帝，母親昝氏為太后，立妻子閻氏為皇后，以世子李勢為太子。 與成漢帝國發(fā)生弒君事件一樣，在咸康三年，與之緊鄰的仇池氐王楊難敵的兒子楊毅，也被其族兄楊初所殺，楊初殺死楊毅以后，兼并其眾，遂自稱為仇池公，不再奉行楊毅向東晉稱臣的政策，轉(zhuǎn)而開始向石趙王國稱臣。 同樣的，對于位于石趙王國北部的鮮卑四部而言，這一年也十分重要。我們說過，在晉成帝的咸和四年（公元329年），也就是東晉平定蘇峻之亂的那一年，鮮卑賀蘭部秘密聯(lián)絡(luò)了拓跋諸部大人，將拓跋紇那從代王的位置上趕走，擁立了自己的外甥拓跋翳槐為代王，而拓跋紇那則逃往宇文部避難。于是，在經(jīng)過8年之后，拓跋政權(quán)又一次從老大拓跋猗迤這一支暫時回歸到了老三拓跋弗的這一支。 為了救亡圖存，新任代王拓跋翳槐奉行與石趙帝國和解的政策，派遣自己的弟弟拓跋什翼犍作為人質(zhì)來到襄國，拓跋部雖然暫時消除了外患，但是，立有擁立大功的拓跋翳槐的舅舅賀蘭藹頭卻沒有把拓跋翳槐放在眼里，居功自傲，對拓跋翳槐十分無禮，雙方之間的矛盾逐漸積聚。在拓跋翳槐即位不足7年之際，即到了晉成帝咸康元年（公元335年），拓跋翳槐終于忍無可忍，將舅舅賀蘭藹頭招來殺掉。拓跋翳槐為這次魯莽之舉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剛剛恢復(fù)元氣的拓跋部再次陷于分裂，不少歸順拓跋翳槐的部眾又重新背叛，此時，身在宇文部的原代王、拓跋翳槐的堂兄弟拓跋紇那，趁機從宇文部返回拓跋部復(fù)辟，國人重新?lián)砹⑼匕霞v那為主，而拓跋翳槐則狼狽逃往襄國，投奔已是居攝趙天王的石虎，石虎賞賜給拓跋翳槐宅邸、妓妾、奴婢及其他生活用品，對其很是優(yōu)待。 拓跋紇那，在《魏書》上被稱為煬帝，拓跋翳槐即位前，已經(jīng)在位5年，現(xiàn)在，他以復(fù)辟后的這一年，即晉成帝咸康元年作為后元年，然而，好景不長，到了咸康三年，石虎命令將軍李穆率領(lǐng)5000騎兵，長驅(qū)直入大寧，將拓跋紇那再次趕走，重新立拓跋翳槐為拓跋部首領(lǐng)，背叛拓跋紇那的拓跋部國人有六千余落，拓跋紇那這次往東投奔了慕容部。而復(fù)辟后的拓跋翳槐又將咸康三年作為后元年，在盛樂舊城東南十里重建盛樂城。此時的拓跋部可以說處于極度衰弱的境地，我們從石趙王國僅僅出兵5千就趕走了拓跋紇那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而且，《魏書，序記》記載的6000余落背叛拓跋紇那的部眾，大約就是拓跋翳槐復(fù)辟之初的部眾總數(shù)。 代王拓跋翳槐被《魏書》稱為烈皇帝，他就象是一個過渡君主，在其復(fù)辟之后一年，到了咸康四年10月就去世了。拓跋翳槐去世的時候，留下遺命說：“一定要迎立弟弟拓跋什翼犍為主，社稷才能安穩(wěn)?！碑?dāng)時，拓跋什翼犍仍在鄴城做人質(zhì)，而在盛樂拓跋翳槐尚有兩個弟弟，即三弟拓跋屈和四弟拓跋孤。諸部大人以為拓跋翳槐復(fù)辟不久，國內(nèi)動蕩不安，并且鄴城路途遙遠(yuǎn)，石虎不一定就放拓跋什翼犍回國，在往還之間，國中恐生變故，因此，大家決定從拓跋翳槐的兄弟中選擇一位年長之君。對比留在盛樂城的拓跋翳槐的兩個弟弟，拓跋屈剛狠多詐，不如拓跋孤寬和柔順，于是，諸部大人梁蓋等人將拓跋屈殺掉，共同推舉拓跋孤為主。拓跋屈被殺之后，諸部大人找到了拓跋孤，可是，拓跋孤卻說：“我哥哥拓跋什翼犍比我年齡大，自然應(yīng)該由他繼承王位，我怎能越位！”于是，拓跋孤親自前往鄴城迎立二哥拓跋什翼犍，并請求石虎讓自己代替哥哥留在鄴城做人質(zhì)。石虎聽了拓跋孤的訴說，想起自己的太子石邃為了皇位竟有弒父之心，不禁為拓跋孤的義舉所感動，于是，他不僅沒有乘人之危，將兩兄弟一并扣押，繼而滅掉拓跋部，反而將他們兄弟二人一起送回了拓跋部。拓跋什翼犍回國途中，于咸康四年11月，在繁峙（今山西省渾源縣、繁峙縣一帶）以北，改元曰建國，將國土人眾一半分給弟弟拓跋孤。拓跋孤后被北魏太祖拓跋珪追尊為高涼王，而拓跋什翼犍就是《魏書》上所稱的昭成皇帝，拓跋什翼犍繼位之年剛剛19歲，在他即位以后，即開始了復(fù)興拓跋部的艱難曲折之路。 這些事情都是發(fā)生在晉成帝咸康三年、四年的大事，而這些事件均對各國以后的政治走向產(chǎn)生了重大而深遠(yuǎn)的影響。
一二○、咸康三年（2）
而咸康三年發(fā)生于慕容部的大事，當(dāng)屬慕容皝自稱燕王了。 慕容廆父子欲稱燕王，由來已久。早在咸和六年（公元331年），慕容廆就曾指示手下給東晉太尉陶侃寫信，表達了這個意愿，然而，直到慕容廆去世，燕王的封號也沒有加諸頭上。而慕容皝繼位之初，官職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平北將軍，（征、鎮(zhèn)、安、平將軍，四平將軍為最低）代理平州刺史，直到咸康元年（公元335年），才被東晉朝廷任命為鎮(zhèn)軍大將軍、平州刺史、大單于、遼東公。 在遙遠(yuǎn)的遼河兩岸的慕容皝自稱燕王，這似乎不是一件值得人們大驚小怪的大事。然而，這件事情卻折射出當(dāng)時社會的客觀現(xiàn)實。那就是，咸康三年的公元337年，距離東晉元帝登基的318年，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20年，我們?nèi)绻麖谋榈乩菬煹挠兰沃畞y之初的公元307年算起，則已經(jīng)過去了31年，考慮到兒童時期記憶的模糊性，這就是說，如今北中國正值40歲到45歲以下的壯年男女，對晉王朝根本是沒有任何感覺的。他們要么出生于亂世，要么雖在西晉太平時期出生，但是，由于年幼而毫無印象。對于生來就遭逢亂世的他們而言，能夠給予他們安定生活的君主，就是他們內(nèi)心確認(rèn)應(yīng)予效忠的君主；剝奪他們土地和財產(chǎn)的軍隊，他們自然就要奮起還擊。至于說，亡國之痛、復(fù)興晉室之類的話對于他們來說，無疑是沒有切身體會的。這正如咸康元年鎮(zhèn)西大將軍、涼州牧張駿派遣他的參軍麹護上疏中所說的那樣：“勒、雄既死，虎、期繼逆，兆庶離主，漸冉經(jīng)世；先老消落，后生不識，慕戀之心，日遠(yuǎn)日忘。乞敕司空鑒、征西亮等泛舟江、沔，首尾齊舉。”先老消落，后生不識，慕戀之心，日遠(yuǎn)日忘。說得是多么的沉痛！當(dāng)王夫之先生讀到此處時，他在《讀通鑒論》中感慨地說：“張駿能撫其眾，威服西域，有兼秦、雍之志，疏請北伐，莫必其無自利之心也。而其言曰：‘先老消落，后生不識，慕戀之心，日遠(yuǎn)日忘?！瘎t悲哉其言之矣！嬰兒之失其母也，使婢妾飼之，受其狎侮，未嘗不泣也；已而聽之矣，已而安之矣，已而語之以母而不信矣，過墓而若有若無，且歸而亟依婢妾矣。夫人至忘其母而不知悲，則僅留之家老，垂死而有余哀，亦將誰與言之而誰聽之乎？于是而人心之迷終不可復(fù)，復(fù)者，其唯天地之心乎！”隨著時間的推移，晉王朝對于中原人民的向心力在逐漸減弱，面對這一實際情況，慕容皝需要建立起自己的權(quán)威，進而加強對轄區(qū)人民的統(tǒng)治。這可以說是慕容皝自立為燕王反映出來的一個重要的社會現(xiàn)實。 慕容皝自立為燕王這一舉動，置建康東晉朝廷的感受于不顧，嚴(yán)格說來，就是臣下的一種忤逆行為，此時的慕容皝似乎已經(jīng)做出了與遠(yuǎn)隔千里的東晉分道揚鑣的準(zhǔn)備。 那么，除了上述民心的原因之外，慕容皝究竟有什么迫切的需要而促使他作出了如此重大的決定了呢？ 那就是來自段氏持續(xù)不斷的敵對行動。咸康二年（公元336年）1月，慕容皝剛剛討平了弟弟慕容仁的反叛，到了這一年的6月，段遼就派遣中軍將軍李詠襲擊慕容皝的撲向武興（河北省遷安縣東），遇到大雨，李詠回軍，被慕容皝的都尉張萌追擊，并將其生擒。緊接著，段遼又派遣兒子段蘭率領(lǐng)數(shù)萬步騎屯在柳城（遼寧省朝陽縣南）西回水（《晉書，慕容皝載記》稱“曲水亭”），宇文逸豆歸也進攻安晉遙為段蘭聲援。慕容皝率領(lǐng)五萬步騎前去救援柳城，段蘭不戰(zhàn)而逃。在段蘭退卻之后，慕容皝率兵北上，宇文逸豆歸丟棄輜重，狼狽而逃，慕容皝派司馬封弈率領(lǐng)輕裝騎兵，跟蹤追擊，大破宇文逸豆歸。屢遭慕容部重創(chuàng)的宇文部相對弱小，慕容皝丟下宇文部，他對諸將說：“二虜恥于無功，肯定還會再來，應(yīng)該在柳城附近設(shè)下埋伏，靜等敵人到來?！庇谑牵煞廪穆暑I(lǐng)數(shù)千騎兵在馬兜山（朝陽縣附近）各個交通要道設(shè)下埋伏。很快，段遼果然又率領(lǐng)數(shù)千騎兵前來搶掠，封弈率兵突然殺出，再次大破段氏部隊，斬其將榮伯保（《晉書，慕容皝載記》稱為“榮?！保缓?，慕容皝派遣世子慕容儁率軍反攻段氏各城，派遣封奕攻擊宇文別部，也都大獲全勝。到咸康三年（公元337年）3月，慕容皝又在段氏的乙連城東筑好城，留折沖將軍蘭勃守衛(wèi)。4月，段遼給乙連城送來數(shù)千輛的糧秣，卻被蘭勃半途繳獲；6月，段遼又派從弟揚威將軍段屈云，率精騎趁夜襲擊慕容皝的兒子慕容遵駐守的興國城，也被慕容遵擊破。 北平陽裕本為王浚治中從事，石勒滅王浚之后，聽說陽裕有“干事之才”，準(zhǔn)備委任，但是，陽裕卻潛逃不出，后段疾陸眷招為郎中令，升中軍將軍，處于上卿之位，陽裕從段疾陸眷開始，就仕于段氏，距今已經(jīng)五世，甚見尊重。他勸說段遼：“‘親仁善鄰，國之寶也?！瘺r且，慕容氏與我世代婚姻，互為甥舅，慕容皝有才德，可是，我們卻與之構(gòu)怨；戰(zhàn)無虛月，百姓凋弊，利不補害，臣恐社稷之憂將由此始。愿兩追前失，通好如初，以安國息民?！倍芜|不從，出陽裕為北平相（《晉書，慕容皝載記附陽裕傳》稱為“燕郡太守”）。其實，即使不考慮舅甥關(guān)系，僅就當(dāng)時的形勢而言，作為相對弱小的段氏、慕容部，面對南邊日益強大的石趙王國，只有聯(lián)合才能圖存，和則兩利，斗則俱傷。然而，也許在段遼看來，勝敵益強，自己吞并了慕容部之后，才有力量與石趙爭奪天下？可是，段氏在進攻慕容部的同時，卻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騷擾石趙王國，就足以說明段氏上層的缺乏遠(yuǎn)見了。 為了吃掉段氏，慕容皝也顧不得遠(yuǎn)在江東的東晉朝廷了，他于咸康三年9月，在鎮(zhèn)軍左長史封弈等勸進下，正式對外稱燕王，并設(shè)置各部以封弈為國相，韓壽為司馬，裴開為奉常，陽騖為司隸，王寓為太仆，李洪為大理，杜群為納言令，宋該、劉睦、石琮為常伯，皇甫真、陽協(xié)為冗騎常侍，宋晃、平熙、張泓為將軍，封裕為記室監(jiān)。并于這一年的10月，舉行登基儀式，正式即燕王位，大赦，建設(shè)文昌殿，乘坐六匹馬拉著的金銀車，出入清道，禁止路人行走。11月，追尊武宣公曰武宣王，夫人段氏曰武宣后；立夫人段氏為王后，世子慕容儁為王太子，如魏武、晉文輔政故事。 在表明了與東晉分庭抗禮之后，慕容皝改變了父親慕容廆長期以來堅持的親晉仇趙政策，派遣揚烈將軍宋回向石趙王國稱臣，請求石趙王國派兵合力消滅段氏，約定慕容部將傾國之力配合石趙帝國的行動，并以其弟寧遠(yuǎn)將軍慕容汗為人質(zhì)。趙王石虎不禁大喜，并且不要求慕容皝提供的人質(zhì)，與之秘密約定明年大舉討伐段氏。
一二一、合擊段遼
對于慕容皝來說，協(xié)助石虎消滅段遼，無疑也冒著相當(dāng)?shù)娘L(fēng)險。 這是因為，相對于石趙王國而言，慕容部與段氏較弱，一旦一方被滅，留下來的另一方勢必要單獨面對強大的石趙帝國，要么與石趙帝國為敵，要么成為其附屬國。按理說，慕容部與段氏過去一直奉東晉正朔，又都同屬一個種族，二者不應(yīng)交惡。然而，段遼卻借著慕容部內(nèi)亂趁火打劫，點燃了與慕容皝之間的仇隙。這不得不促使慕容皝鋌而走險，放棄了一直與石趙王國為敵的政策，轉(zhuǎn)而試圖利用石趙王國徹底消滅段氏。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段遼不僅與北面的慕容部為敵，而且，還派遣從弟段屈云襲擊石趙王國的幽州，迫使石趙王國的幽州刺史李孟退保易京（河北省雄縣）。也許，此時的段遼已經(jīng)知道了石趙帝國將要發(fā)起對自己的進攻，他要先下手為強，在大戰(zhàn)之前盡可能地擴大自己的戰(zhàn)略縱深。 與此同時，慕容部與石趙王國對段氏滅國性打擊的準(zhǔn)備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咸康四年（公元338年）1月，慕容皝專門派遣都尉趙槃前往鄴城，與石虎秘密敲定攻擊的具體日期，石虎則為了準(zhǔn)備即將開始的大戰(zhàn)，在全國范圍專門招募了3萬名驍勇之士封為龍騰警衛(wèi)官，（即龍騰中郎，石虎將禁衛(wèi)軍中的“直蕩” 改為龍騰。《隋書，百官志》左右衛(wèi)府下，有御仗、直蕩、直衛(wèi)、直突、直閣等，直蕩為左右衛(wèi)所領(lǐng)之一營。） 在一切準(zhǔn)備就緒之后，石虎親率大軍進屯金臺（河北省易縣境內(nèi)），另以桃豹為橫海將軍，王華為渡遼將軍，統(tǒng)帥舟師10萬，從漂渝津（當(dāng)在河北省黃驊市東渤海岸）入渤海北上；以支雄為龍驤大將軍，姚弋仲為冠軍將軍，統(tǒng)領(lǐng)步騎10萬為前鋒（《資治通鑒》稱7萬），水陸俱進大舉討伐段遼。 前鋒支雄長驅(qū)直入，進攻剛剛被段遼拿下的幽州，段遼任命的漁陽（北京市密云縣）太守馬鮑、代（河北省蔚縣）相張牧、上谷（河北省懷來縣）相侯龕等相繼投降，石趙軍進展迅猛，很快拿下了段氏南部的四十余城。 與此同時，在這一年的3月，趙槃回到了棘城，向慕容皝匯報了合攻段遼的具體計劃，燕王慕容皝也立即從北面發(fā)起了對段遼的攻擊，慕容部騎兵搶掠段氏首都令支（河北省遷安縣）以北各個城池。段遼將要派遣弟弟段蘭率軍追擊，身在段氏的慕容翰知道，這次是弟弟慕容皝親自帶兵，戰(zhàn)必能勝，因此，他勸諫段遼說：“如今石虎大軍將至，大敵當(dāng)前，不應(yīng)因小失大。燕王親自前來，銳不可當(dāng)。兵者兇器，戰(zhàn)有危險，一旦與燕王相斗失利，我們?nèi)绾卧偃?yīng)對石虎的大軍呢？”段蘭一聽不禁大怒，他說：“我上次就是聽了你的謊話，柳城之戰(zhàn)沒有乘勝追擊，致使造成了今日之患，如今我不會再中你的圈套了！”于是，段蘭率眾追擊慕容皝，雙方發(fā)生激戰(zhàn)，結(jié)果，慕容部擊敗段蘭，斬首數(shù)千級，并搶掠了段氏五千余戶民眾和數(shù)萬牲畜，返回了國內(nèi)。 南線，石虎部將支雄進攻安次，斬段遼部大夫那樓奇。北平（河北省遵化縣）相陽裕率眾退保燕山不降，石虎眾將擔(dān)心陽裕會斷大軍后路，石虎卻說：“陽裕是個儒生，珍惜名節(jié)，恥于迎降，不會怎么樣的。”于是，石虎大軍沒有在此糾纏，而是直至徐無（河北省遵化縣東）。 段遼主力全部被段蘭帶到了北線，而又因為段蘭與慕容皝之戰(zhàn)失敗，實力大損，因此，段遼心中十分害怕，不敢迎戰(zhàn)，他率領(lǐng)妻子、宗族、豪強共計一千多家，放棄了首都令支，向西北逃往密云山（北京市密云縣南）。段遼將行，拉著慕容翰的手哭著說：“沒有聽從你的話，自找滅亡，我是咎由自取，只是害得你無處藏身，我實在是對不起你！”于是，慕容翰逃奔宇文部。 段遼右左長史劉群、盧諶、司馬崔悅等封其府庫，派遣使者請降。石虎派遣將軍郭太、麻秋等二萬輕騎追趕段遼，結(jié)果，追上了段遼，雙方在密云山交戰(zhàn)，郭太、麻秋又抓獲了段遼的母親和妻子，并斬首三千級。段遼單身匹馬遠(yuǎn)遠(yuǎn)躲避，派自己的兒子段乞特真給石虎送上降表以及名馬，石虎接受了。 石虎住在令支的段氏宮殿之內(nèi)，論功行賞，將段氏國民二萬余戶遷往雍、司、兗、豫四州，段氏國中有才能的人士全部都任命為各級官吏。陽裕聽說令支已下，率眾從燕山上下來，到石虎的軍門投降，石虎說：“你過去做段氏的奴才卻逃亡，如今卻以士大夫的身份來見我，是你明白天命抑或是走投無路呢？”陽?；卮穑骸拔疫^去侍奉王浚，不能有所幫助，逃到段氏，還是不能保全。如今，陛下您撒下天網(wǎng)，籠罩四海，幽州、冀州的豪杰之士無不望風(fēng)響應(yīng)，和臣下這樣的比肩接踵，因此，我不會一個人感到羞愧。至于我的性命全在陛下您的手中！”石虎聽了很高興，讓陽裕繼續(xù)做他的北平太守。 《晉書，石虎載記》記載：“先是，北單于乙回為鮮卑敦那所逐，既平遼西，遣其將李穆?lián)裟瞧浦?，?fù)立乙回而還?！贝颂幍谋眴斡谝一睾王r卑敦那，當(dāng)是拓跋翳槐和拓跋紇那的另外一種譯法，也就是說，根據(jù)《晉書，石虎載記》的說法，石虎派李穆納拓跋翳槐是在咸康四年平定遼西段氏之后的捎帶之舉，而《資治通鑒》則依據(jù)《魏書》將此事系于咸康三年，綜合當(dāng)時的情況，石虎借著大軍北上順便讓依附自己的拓跋翳槐復(fù)辟，從而安定了帝國的西北部，是比較可信的。這也從一個側(cè)面說明了李穆僅僅帶領(lǐng)5000騎兵，就讓拓跋紇那狼狽逃出大寧的原因，當(dāng)時拓跋部的情況極有可能是：因為拓跋部眾攝于石虎北上大軍的聲威，為了部族的生存而趕走了拓跋紇那。 在令支的石虎要重新建立起北方的統(tǒng)治秩序。對于段遼的國內(nèi)，他采取了接受段遼的投降、大量任用段氏舊人、遷出段氏國民等一系列措施；對于段遼周邊地區(qū)，他樹立了忠于自己的拓跋政權(quán)，目的都是維護石趙王國北方邊境的安全。不過，狡猾的慕容皝卻沒有如雙方先前約定的那樣，在令支城下與石虎會師，而是在掠奪了段氏的財物之后，就揚長而去，坐看石虎與段氏火并。雖然石虎的部隊沒有與段氏進行大規(guī)模的戰(zhàn)斗，但是，慕容皝這種兩面三刀的做法，絕非一個稱臣的下屬應(yīng)該做的，這讓石虎感到受到了空前的愚弄。
一二二、一伐慕容
在石虎原來看來，慕容部稱臣，然后消滅段氏，再扶植親趙的拓跋部，石趙帝國的疆域一下子就延展到了遼河兩岸、長城內(nèi)外，這當(dāng)然是石虎接到慕容部稱臣大喜的原因。然而，讓石虎沒有料到的是，慕容皝玩的是縱橫捭闔之術(shù)，并非真心要投降石趙，目的僅僅是想利用石虎軍隊以解自己的南顧之憂而已。也許此時的石虎十分懊悔當(dāng)初自己欣喜之余，沒有留下慕容部的人質(zhì)；甚至，在和談之初，沒有提高價碼，讓慕容皝的兒子留在鄴城做人質(zhì)。如今，當(dāng)聞知石虎大軍發(fā)動之后，慕容皝竟然掠奪了段氏的財物，背信棄義退回國內(nèi)，而石趙王國卻毫無辦法，這的確讓人惱火。 除此之外，就石趙帝國而言，滅掉段氏，再以得勝之兵轉(zhuǎn)攻另外一個小國慕容部，也符合國家利益。因此，石虎決定趁勢北上進攻慕容部。 在令支宮中，石虎將此決策交付大臣們討論，大和尚佛圖澄進言說：“燕國，是福德之國，不可以與之交戰(zhàn)。”這位神奇之人，講不出多少富有邏輯的語言，也說不上很多政治軍事上的理由，他得出的結(jié)論就是來自一種旁人難以把握的直覺。 石虎一聽，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被自己所向無敵的大軍取得的輝煌戰(zhàn)績所鼓舞，嚴(yán)厲地說道：“以此攻城，何城不克？以此眾戰(zhàn)，誰能抵抗？慕容皝不過是個區(qū)區(qū)小豎子，他想往哪里逃呢？” 太史令趙攬苦苦勸說：“燕城，是歲星所守之地，行師肯定不會成功，必受其禍?！壁w攬所言是根據(jù)自己學(xué)習(xí)到的知識得出的結(jié)論。 但是，在石虎看來，二人所言均不具備足夠的說服力，他的決心已下，趙攬之言在石虎看來無疑是離散軍心，不禁大怒，立即喝令拖出去鞭打，并將其貶為肥如長。 咸康四年（公元338年）4月，就在石虎消滅了段氏之后一個月，也是遙遠(yuǎn)的成漢帝國李壽登基之時，石虎命令大軍繼續(xù)向北進發(fā)，正式展開了討伐慕容部的軍事行動。 于是，石虎的數(shù)十萬大軍開始浩浩蕩蕩地朝慕容部的首府棘城開來。 慕容皝聽說石虎大舉討伐，立即進行戰(zhàn)時總動員，他將剛剛設(shè)立的六卿、納言、常伯、冗騎常侍官等職位全部撤銷。石趙王國的大軍漫山遍野地從南向北推進，石虎朝慕容部所轄郡縣派出招降使者，燕人震恐，燕國內(nèi)部劇烈分化：燕國的成周內(nèi)史崔燾、居就（遼寧省海城縣）令游泓、武原令常霸、東夷校尉封抽、護軍宋晃等紛紛響應(yīng)；冀陽（遼寧省凌源）流民共殺太守宋燭投降石趙；營丘（遼寧省營口市）內(nèi)史鮮于屈也派遣使者投降石趙，營丘下屬的武寧令廣平人孫興起義，誅殺了鮮于屈，閉城拒守；朝鮮（河北省盧龍縣東）令孫泳率眾抵抗石趙，縣里的大姓王清等密謀響應(yīng)石趙王國，孫泳將首犯王清誅殺，釋放了王清的數(shù)百脅從，一起據(jù)守；樂浪郡（治所在朝鮮平壤市）全部背叛慕容部，太守鞠彭只好帶領(lǐng)200人逃回了棘城。 于是，石虎不戰(zhàn)而得到慕容部三十六城。 慕容皝對內(nèi)史高詡說：“這可怎么辦呢？” 高詡本人也深明術(shù)數(shù)，他回答道：“趙兵雖強，但不足憂慮，只要堅守抗拒，他就沒有辦法。” 石虎還沒有真正發(fā)起攻擊，慕容部的全境皆叛，只剩下了首都棘城，到了咸康四年（公元338年）5月9日，石趙王國的大軍就逼近了慕容部首都棘城。燕王慕容皝想到了出逃，帳下大將慕輿根勸諫說：“趙強我弱，大王一舉足，那么，他們的氣勢就養(yǎng)成了。等到敵人將我們的國民掠走，兵強糧足，我們就難以抵抗了。我盤算著他們正想讓大王您這樣做呢，為何要中了他們的奸計呢？如今，我們只要固守堅城，就自然氣勢百倍，即便他猛攻城池，我們尚能支持，并可觀察敵情的變化，趁機出城求利。如果不能勝利，到時候再逃也不遲，為何現(xiàn)在就望風(fēng)奔逃呢，這是必亡之舉！” 聽了慕輿根的話，慕容皝暫時打消了棄城奔逃的打算，但是，他依然憂心忡忡，滿面愁容。玄菟太守劉佩說：“如今強寇在外，大家都恐懼到了極點，事情的安危，全部寄托在大王您一人身上。此時此刻，大王您已經(jīng)無法推脫責(zé)任，應(yīng)當(dāng)自勵自強，以身作則去激勵全體將士，決不能讓大家看出您的弱點。事情危急了，臣請求率軍迎擊敵人，即使不能大獲全勝，也足以安定城內(nèi)的軍民之心?！?BR> 于是，劉佩率領(lǐng)數(shù)百敢死之士，組成一支小股精銳騎兵，從城內(nèi)殺出，所向披靡，給予趙軍迎頭痛擊，斬殺俘虜了不少敵人，得勝回城，城內(nèi)士氣大振。 慕容皝向封弈問計，封弈回答說：“石虎已經(jīng)兇殘暴虐到了極點，人神共憤，他的滅亡就在眼前！今天，他帶領(lǐng)國內(nèi)全部的軍隊前來送死，進攻與防守的形勢完全不同，敵人的兵力雖然強大，不足為患。石虎頓兵城下時間長了，可乘之機自然會出現(xiàn)，我們只需要堅守城池，等待機會就行了?！蹦饺莅伮犃?，心里才安定了下來，有人勸說他投降石虎，慕容皝回答：“孤正要奪取天下，說什么投降呢！” 石虎的數(shù)十萬大軍將棘城團團圍住，開始不分晝夜地攻城。而城內(nèi)的慕輿根等人則率眾晝夜力戰(zhàn)。顯然，石虎對此沒有充分的思想準(zhǔn)備，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實力，對攻城的具體準(zhǔn)備工作做得也不到位，石趙軍隊猛攻棘城十幾天，仍然沒有攻下。 5月13日清晨，慕容皝命令兒子慕容恪率領(lǐng)二千精銳騎兵出城挑戰(zhàn)，而在清晨的霧靄之中，棘城的各個城門似乎都有部隊從城中出來，四面如云，石虎大驚，命令全軍撤退。慕容恪趁勢率軍追擊，石趙軍隊大敗，各軍均棄甲潰逃，被斬殺的有三萬馀級，慕容恪在凡城（河北省平泉縣）構(gòu)筑堡壘派兵駐守以后，凱旋而歸。在這次所謂的昌黎之戰(zhàn)中，只有游擊將軍石閔一軍建制完整，未遭損失，自此名聲大震。 石閔，本姓冉，冉閔的父親叫冉瞻，又名冉良，是河南內(nèi)黃人，本屬乞活軍陳午，石勒攻破陳午的乞活軍，俘虜了冉瞻，其年冉瞻僅僅12歲，石勒命令石虎將冉瞻收為養(yǎng)子?！妒鶉呵飫e傳》冉閔條記載：“勒破陳午于河內(nèi)，獲瞻，年十二”，我們知道，在永嘉二年（公元308年）到永嘉四年（公元310年）9月之間，石勒部隊基本上在河北、山東西部、河南北部活動，其中，在永嘉二年9月，石勒北上進攻趙郡；另據(jù)《晉書，石勒載記》記載，（石勒）“執(zhí)魏郡太守王粹于三臺。進攻趙郡，害冀州西部都尉馮沖。攻乞活赦亭、田禋于中丘，皆殺之?！蓖?1月，石勒南下魏郡、汲郡、頓丘，內(nèi)黃屬于司州的魏郡，而同屬于司州的還有汲郡、河內(nèi)郡，冉瞻被俘有可能是在此時。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在永嘉四年9月劉聰進攻河內(nèi)，命令石勒來會師，石勒到來之后，當(dāng)時河內(nèi)叛降石勒，極有可能是在此時冉瞻被俘，其年他12歲。我們知道，石虎是在第二年，即永嘉五年（公元311年）17歲的時候被劉琨送到石勒軍中的，也就是說石虎僅僅比冉瞻大4歲。讓一個13歲的孩子問一個17歲的孩子叫爸爸，在如今的人們看來似乎是不可思議。不過，也許是因為胡人似乎對此不甚在意，也許是養(yǎng)子的地位大約與親信保鏢無異?！妒鶉呵镙嬔a》冉閔條稱：（石瞻）“長而勇悍，便弓馬，臨陣不顧，石勒奇之曰：‘此兒壯健可嘉?！⒆又??！庇纱丝梢钥闯?，石勒讓石虎將其認(rèn)做養(yǎng)子的原因是其“壯健可嘉”。 石瞻，我們并不陌生。 晉明帝太寧二年（公元324年）1月，時年大約26歲左右的將兵都尉石瞻攻擊東晉的下邳、彭城，將劉遐逼到泗口；晉成帝咸和元年（公元326年）12月，石瞻攻下東晉河南太守王瞻（《晉書，石勒載記》記作“王羨”）駐守的邾城（山東省鄒縣），又攻下了彭城內(nèi)史劉續(xù)駐守的蘭陵（山東省鄒縣）石城。我們過去還說過，在咸和三年（公元328年）第二次劉曜與石勒洛陽之戰(zhàn)前，石虎曾先進攻劉曜帝國的河?xùn)|郡，被劉曜率大軍反擊，并在高侯之戰(zhàn)中被擊敗。此戰(zhàn)，劉曜軍陣斬了石瞻，此石瞻是冉瞻，也就是冉閔的爸爸。據(jù)文淵閣版《十六國春秋》記載，石瞻陣亡時，石閔“時甚幼，聰慧異常，臨事果銳。”石瞻死時，大約不到30歲，而當(dāng)時的石閔則可能僅為3到7歲之間。如果這樣計算的話，那么，十年之后的今年，冉閔也僅僅是17、8歲左右吧。在石勒軍中，石閔驍勇善戰(zhàn)，多策略。北魏崔鴻《十六國春秋別傳》稱其“身長八尺，善謀，勇力絕人。虎即位，封為修武侯，歷位北中郎將?！笔⑾笙矚g自己的其他孫子一樣，喜愛他。 經(jīng)過此敗，石虎深刻反省，又將曾經(jīng)勸諫自己的太史令趙攬官復(fù)原職；他從令支回鄴城的路上，在經(jīng)過易京的時候，感到此城堅固，下令將其毀掉；在襄國，他拜謁了石勒墓，并在襄國建德殿朝見群臣；回到鄴城之后，又按照古代諸侯回師的禮節(jié)，舉行了祭告宗廟、飲酒的“飲至之禮”，并給身邊所有的丞官和郎官都賞賜了戰(zhàn)俘做奴仆。同時，將此次俘獲的劉群任命為中書令，盧諶為中書侍郎。劉群即劉琨長子，而盧諶即盧志之子，劉琨之妻為其從母。劉琨死后，劉群、盧堪依附段末柸，溫嶠曾經(jīng)給成帝上書說：“姨弟劉群，內(nèi)弟崔悅、盧堪等，皆在末柸中，翹首南望。愚謂此等并有文思，于人之中少可憫惜。如蒙錄召，繼絕興亡，則陛下更生之恩，望古無二?！毕炭刀辏ā稌x書，劉琨傳附劉群傳》稱咸康二年成帝征召劉群等人，但是，此時溫嶠已經(jīng)死去多年，并且，根據(jù)下文又稱段末柸兄弟愛其才云云，而此時段末柸也死多年，因此，懷疑為咸和二年之誤。），成帝下詔征召劉群等人南下，但是，段末柸兄弟以劉群等人有才，借口道路險阻，扣留不遣。此次石虎消滅段遼，劉群、盧堪又為石虎所得。想當(dāng)年劉琨抗擊石勒，而今劉群成為石虎重臣，可嘆！ 石虎對于劉群、盧堪十分優(yōu)待，也許是對劉琨的報恩吧。史書稱，當(dāng)時石勒、石虎得到晉朝的公卿人士大多都?xì)⒌袅耍艿街赜貌⑸链蠊俚?，只有裴憲（玉人裴楷第三子，石勒滅王浚時與荀綽同時被石勒所得，優(yōu)禮官至司徒）、石璞（石崇侄孫，石虎以同姓，引為宗室，位至司徒）、鄭系、荀綽、傅暢以及劉群、崔悅（劉琨妻子的侄兒，曹魏司空崔林的曾孫）、盧堪等十幾個人。雖然盧堪被石虎禮遇，但是，他并不以此為榮，常常對兒子們說：“我死之后，只能稱我為晉司空從事中郎！” 此戰(zhàn)之后，蒲洪以功拜為使持節(jié)、都督六夷諸軍事、冠軍大將軍，封西平郡公。石閔對石虎說：“蒲洪是一位雄俊之士，得將士的死力，他的兒子們都有非同尋常的才能，并且，手握五萬強兵，屯據(jù)在近畿，應(yīng)該秘密將其除掉，以安社稷。”石虎回答：“我正要依靠他們父子，以攻取吳、蜀之地，為何要殺??！”對待蒲洪反而更加優(yōu)厚。
一二三、段遼詐降 昌黎之戰(zhàn)石虎因怒興師，沒有做好充分的準(zhǔn)備，這固然不假。但是，當(dāng)時正值夏季，天氣條件對于處于北方的慕容部而言，并無多大幫助，石虎僅僅包圍棘城十余日，城池未能攻下，石虎就下令全軍退卻，狼狽逃竄，僅僅是因為看到了棘城內(nèi)似乎沖出了無數(shù)的敵兵，而當(dāng)時慕容部其實只從城內(nèi)出兵兩千，此戰(zhàn)石虎的確敗得十分蹊蹺。 昌黎大敗之后，石虎并未放棄平定北方的計劃，而慕容皝則分兵討伐反叛的三十六城，忙著安定國內(nèi)，在前期背叛慕容皝的崔燾、常霸逃奔鄴城，封抽、宋晃、游漲則逃往高句麗。慕容皝重賞有功人員鞠彭、慕輿根等，而殘酷誅殺叛將，功曹劉翔為背叛之人求情，存活了很多人。 朔方鮮卑斛摩頭趁著石趙兵敗發(fā)動叛亂，石虎命令太子石宣率領(lǐng)步騎二萬遠(yuǎn)去討伐，將其擊敗，共斬首四萬多級。為了為下一步打擊慕容部做好準(zhǔn)備，石虎命令渡遼將軍曹伏率青州將士渡過渤海，屯駐蹋頓城，卻因為缺乏水源而撤離，于是，屯兵于渤海灣的海島之上，并從內(nèi)陸運去軍糧谷三百萬斛接濟；石虎又聯(lián)絡(luò)高句麗，用三百艘運輸船向高句麗運送了三十萬斛糧食；同時，他又命令典農(nóng)中郎將王典率領(lǐng)一萬多人在海濱屯田；下令青州建造千艘戰(zhàn)艦，為大舉伐燕做準(zhǔn)備。 然而，事與愿違，一心一意忙著北伐的石虎，國內(nèi)卻突如其來地爆發(fā)了嚴(yán)重的蝗災(zāi)。 史書記載，在咸康四年，也就是昌黎之戰(zhàn)之后，石趙王國中心統(tǒng)治區(qū)冀州八郡發(fā)生了大面積的蝗災(zāi)，司隸校尉上書請求石虎懲治所在的地方官，石虎腦袋還算清醒，他將責(zé)任歸于自身，說：“這都是朕為政失和，是朕的過錯，司隸校尉竟然將這歸咎于地方官，這怎么是圣主大禹、商湯將罪過歸于自己的做法！司隸校尉不進忠直之言，以幫助朕改正錯誤，卻將過錯歸咎于無辜之人，這種做法恰恰是在增加朕的罪責(zé)，你可以以平民百姓的身份暫時主持工作！” 除了冀州的蝗災(zāi)，讓石虎感到不安的還有關(guān)中的局勢。襄城公涉歸和上庸公日歸率眾協(xié)助鎮(zhèn)西將軍石廣戍守長安，此時，兩人向石虎報告，石廣暗自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圖謀不軌。石虎命令石廣回到鄴城，然后將其誅殺。 就是在這一年的下半年，石虎將留在鄴城做人質(zhì)的拓跋什翼犍放歸了拓跋部，也許，石虎當(dāng)時僅僅是因為受到了拓跋孤義氣的感染，他沒有想到，放虎歸山的拓跋什翼犍雖然并沒有與石趙王國對立，但是，基于同種同源的因素以及看到慕容部越來越強盛的原因，拓跋什翼犍回到拓跋部之后，很快就與慕容部接近，并迎娶了慕容皝的妹妹作為自己的妻子。 這當(dāng)然讓石虎心中十分不快，然而，當(dāng)時光慢慢到了咸和四年的年底，一件讓石虎意料不到的喜事卻不期而至了。 流亡到密云山中段遼派人傳話，請求歸降石趙王國，并請石虎派軍將自己迎回鄴城。 大喜之余，石虎命令征東將軍麻秋率領(lǐng)三萬之眾，前去迎接，雖然他相信了段遼，但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石虎在麻秋出征之時，還是告誡他說：“受降如待敵，將軍千萬要小心從事?！币驗殛栐Ｔ嵌芜|的舊部，因此，石虎任命他作為麻秋的司馬。 果然不出石虎所料，就在段遼請求歸降石虎不久，卻中途反悔了，他又向慕容部派出使者要求歸降慕容部。這也許正是段遼精心設(shè)計的試圖引起石虎與慕容皝相爭、自己好渾水摸魚之計吧？抑或是他想借助慕容皝的屠刀報滅國之仇？我們不得而知。段遼的使者對慕容皝說：“胡人（指石虎）貪而無謀，我現(xiàn)在請降求迎，他們是不會懷疑的。如果你們設(shè)下重兵伏擊，肯定能夠成功?！?BR> 于是，慕容皝命令兒子慕容恪率領(lǐng)七千精銳騎兵，埋伏在密云山中，靜靜地等待麻秋的到來。 麻秋沒有將石虎的告誡放在心上，他的部隊迤邐而來，正中慕容恪的伏擊圈。 霎時間，喊殺聲震天，慕容恪的伏兵四出，疏于防備的麻秋所部被打得大敗而逃，被士兵斬殺了十分之六七。慕容恪一直追殺到三藏口（今北京市密云縣東北）才罷手。 麻秋本人步行逃脫，陽裕被燕兵生擒。石趙將軍鮮于亮失掉了坐騎，沿著崎嶇的山路前行，直到無路可走。眼看追兵近前，鮮于亮干脆端坐了下來，燕兵將其團團圍住，喝令他站起身來，鮮于亮說：“本人乃是貴人，絕不會為你等小人所屈，你們能殺則快點殺我，不能殺就趕快離開！”鮮于亮長得容貌豐滿，身軀偉岸，聲如洪鐘，燕兵心寒，不敢上前誅殺，回去報告給了慕容皝。慕容皝命人送去馬匹，將鮮于亮迎接回來，交談之下，不禁大喜，當(dāng)即任命為左常侍，并將西晉原平州刺史崔毖的女兒嫁給了他。后來，智勇雙全的鮮于亮為報慕容皝的知遇之恩，為前燕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 聽到敗報，讓石虎目瞪口呆。當(dāng)時，石虎正在吃飯，震驚惱怒之余，吃進口里的飯也吐了出來。慕容皝欺騙了他一次，段遼又故伎重演，又欺騙一次，他恨不得將二人活生生地吃下去，當(dāng)然，這是做不到的，只得下令削去麻秋的官爵。 于是，慕容皝盡得段遼之眾，以上賓之禮對待段遼，而以陽裕為郎中令。自此，活躍于西晉末年、東晉初期的段氏鮮卑滅國了。 段氏鮮卑曾經(jīng)強盛一時，威震華夏，然而，志向決定行動，由于段氏最高統(tǒng)治者他們沒有角力中原的雄心壯志，他們崇尚武力，熱衷于掠奪財物和人口，加之內(nèi)部不團結(jié)，從而導(dǎo)致日漸衰弱，一直局促于遼西一隅，眼看著北面的慕容部和南面的石趙逐漸強大，終于在雙方的夾擊之下覆滅。第二年，段遼不甘心寄人籬下，他密謀反叛，被慕容皝所殺，失去利用價值的段遼死后，仍然被善于縱橫之術(shù)的慕容皝最后一次利用：慕容皝將段遼的頭顱送給石虎，作出和解的姿態(tài)。當(dāng)然，石虎對段遼的出爾反爾恨入骨髓，但是，慕容皝此舉仿佛是在說密云山之戰(zhàn)中石虎被殺的士兵完全是段遼所為，而與他慕容皝無關(guān)似的，如今，自己殺掉段遼倒象是在給他石虎報仇。 慕容皝兩次大勝石虎，讓人們看到了石趙王國并非如想象中那樣強大，自此，在石趙王國與慕容部的歷次交手中，石趙王國總是敗多勝少，這種與慕容部持續(xù)不斷的纏斗，極大地削弱了石趙王國的實力，為其最終的覆滅埋下了伏筆，與此同時，石趙王國的北方各個勢力對石趙王國的向心力開始發(fā)生微妙的變化。 相反的，慕容部則聲威更盛。也就是在密云山大捷不久，東晉朝廷正式任命慕容皝為征北大將軍、幽州牧，領(lǐng)平州刺史，加散騎常侍，增邑萬戶，持節(jié)、都督、單于、公如故。 =========================
作者：酒對長空 回復(fù)日期：2010-12-15 11:27:51 發(fā)哥！他們那會用什么賭博工具的呀？好奇… —————————— 詳情不知。 大致如今天的擲骰子。 骰子共有五枚，稱為“五木”，制作成扁圓狀的片片，一面為黑，一面為白色。全黑的稱為“盧”，最厲害，四黑一白的稱為“雉”，次之，其余四種稱為“梟”或“犢”，為雜彩。以此下棋，或決定輸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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