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我就是夢里水鄉(xiāng)那個(gè)玉樓望斷成舊殤的人。沿著今生灑淚,按著來世悲傷,永遠(yuǎn),無從解脫。人世間無盡的崇山暗水,我孤身行過。千帆過盡處,雨色已成青,心間,早已迷濛。曾經(jīng)以為的志高情遠(yuǎn),曾經(jīng)以為的草色蔥蔥,到今天看來,不過是收蓄的煙云,過眼的春秋。
那么,還有什么好怨呢? 現(xiàn)在,我孤立在人生的岔路,誰能告訴我,應(yīng)往哪一方邁動(dòng)?
想想,卻不由笑了,每個(gè)人有每個(gè)人的悲傷,但,生存還是死亡,只是我的困擾,向誰,也不必言說。
從我學(xué)會(huì)第一次流淚,在心臟的位置,在每一個(gè)月華升起的夜晚,都會(huì)淡淡光華在舞動(dòng),舞動(dòng)的,是我靜止的生命。而最殘忍的,是時(shí)間永不能因此停息。
時(shí)間,是生命中最殘忍的劊子手,你看不到它,摸不到它,它卻永遠(yuǎn)無情的滑過,滑過滑過,再不讓你的生命青蔥如水,再不讓你的快樂曼妙如歌。
而時(shí)間里真正傷了你我的,唉,不提也罷……
月華初起的云空,絳紫色,若無數(shù)綿軟的綢緞在云端變幻。半空,有清亮透明的光線,柔柔的,鋪在我寂寞的身姿中,一半歸于紅塵,一半歸于風(fēng)聲。
夏的青山綠水,宛如被籠上了一層淡淡輕愁,湖心中升騰的熱浪,也不那么凌利,反倒,似若有情。
可是,有情又如何?無情不似多情苦,多情偏被無情惱,若我們可以這會(huì)無情,這世間,不知少了多少血與淚的交染……
人呵,生命中,不知有多少種感情在變幻,像湖心的露水,一圈圈,漾向不知名的彼岸。人呵,生命中,又不知有多少種情緒在朝朝暮暮,留下的,往往是春花寂寂,夏空涼,逝去的,才是秋語儂儂,冬無言。
象我,你只知我的清冷孤寂,只知我的沉默無言。卻不知我曾經(jīng)在一瞬之前,還在流泉與飛瀑中,仰臉微笑。 誰知,夏的光影未散,冬的凄冷已來,我碎裂的心臟,以雪花的姿態(tài),灑落成一瓣一瓣,再不能收攏。
我刻骨的悲傷,想流淚,淚卻已盡,想流血,血也已干,到最后,竟只剩一聲嘆息。風(fēng)可知?云可解?月華可同伴?蒼穹呵,波光散云,漣漪搖灑,再不論其它。
那時(shí)便想,不如讓我睡去吧。這一睡,可至百年,再不回身,再不四顧,再不,茫然。卻仍有放不下,因那曾讓我魂?duì)繅粝档娜耸篱g,一切仍在紛紛擾擾的上演。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也許,人生的悲哀就在于此,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所有的變化,所有的繁華,所有的燦爛,所有的紛亂,到終了,都不過是,寂寥。
我終于決心皈依,皈依在那無盡的黑暗中,皈依在百年無盡的昏睡。
你呢?
你若為我嘆息,真的不必。你可知我閉上眼眸的瞬間,才能安然,才算,重生。你知道么,生命,原是無數(shù)的水滴,串貫成清泉,卻也終要逝去。生命是無盡的月華,曼柔柔灑遍人間,卻也終難長存。
我若逝去,斯乎如水,斯乎如月,揮動(dòng)的,是否也是那漫無邊際的淡然憂傷?所以,不若睡去,你,可明白?
人生大至如同一片密林,林中青草香漫漫,松針鋪地,翠鳥翩然。你看到那繁美的一切,不由喜悅叢生,不由愛戀層顧。你以為,生命如同眼前這流動(dòng)的綠,充滿生機(jī),充滿希望。你覺得,總有一天,你所有的幸福和平和會(huì)如這林中的清泉般,匯聚,沉淀,歡呼,生長,終會(huì)斑斕成一抹最絢麗的果實(shí)。
這一切,我也曾同。
但,我們所想不到的,是林間綠意尤存,但夜的冷冽已悄然入侵。在那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的投影中,我們分明可以看見,月華中閃爍的,不再是一味的溫柔,而是,一滴,珠淚。
人生一世,珠淚一滴。
所以,我倦了,倦到不能再睜開眼睛,不能再仰首渴盼。算了吧,算了,棲息在月華光影中的靈魂,請(qǐng)收斂你七彩的衣裳,當(dāng)風(fēng)起時(shí),送它們回歸無邊蒼穹,讓我,不被打擾,靜靜睡去。
不要再問我,為何久久不見?不要再問我,別來無恙?當(dāng)寒意凍僵心頭時(shí),生命,只剩退汐的潮涌,冰冷的黑暗,自此而來。
把酒臨風(fēng),驚濤拍雪,倦然歸去……
就讓我自由的選擇,選擇在這無盡的苦樂年華中,用沉睡,守護(hù)心中最后一抹純凈,好么?
沉睡中,徐徐渺渺,那是我的問候。問候那些仍在紅塵中掙扎的癡田怨女,問候那些同樣被多情束縛的靈魂。
天地?zé)o言,月華靜默,連湖心的水流也失去了韻味,這個(gè)時(shí)候,你有沒有發(fā)覺,其實(shí),紅塵很遠(yuǎn),遠(yuǎn)的讓你無從琢磨。其實(shí),紅塵又很近,近在你的眨眼合眼之間。只有在你真正沉睡時(shí),靈魂才能安息,安息著,唱著這支軟軟的歌,裊裊柔柔的揮灑那些曾經(jīng)蝕骨銷魂的疼痛。
這不是沉淪,相信我,這只是,沉 睡……
歌聲隱去,月華收斂,天,總有亮的時(shí)候。當(dāng)炊煙升起的那刻,你是否看見,我在迷濛中,懷抱清泉,微笑而來。別驚訝,別嘆息,那只是你睡夢中恍惚而過的影子,并不是真的存在。
生命,我曾經(jīng)來過,用我多情的青春,為天地間涂下最絢麗的一筆。而今,我終于醒悟,醒悟這人世繁華至極的一場噩夢。 夢醒了,我要,睡了。
歲月,塵封一切的過往。
月華,揮灑一切的傷痛。
睡吧。
讓我睡去,永遠(yuǎn),永遠(yuǎn),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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