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琴與我的故事24——從愛的奉獻到故鄉(xiāng)親人  

口琴與我的故事24——從愛的奉獻到故鄉(xiāng)親人 

 作者：田野

跟楊世珩老師學獨奏，是協(xié)會中大部分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可在我認識老師的這幾年間，只有朱石川、我和方單等少數(shù)幾個人才有此特殊待遇。記得老師跟我們樂隊幾個人談的時候，他就說過：“田野、范建設是會長，所以他們學琴是免費的。”也就是說，其他人要想單獨得到指導，要收一點學費?？墒沁@學費有多少呢？當年曾曉諭曾跟老師談過價錢，從每個月50講價到40，但他只花錢學過一兩個月；朱石川爸爸則每個月給老師二百（好像是），風雨無阻，從不間斷，從我認識老師起，他已經(jīng)這樣學過兩三年了。其他人我卻沒有聽到過交學費學獨奏的消息。也許大家熱愛口琴還沒有達到愿意每個月花錢正式學的程度，而學習重奏同樣也可以得到老師的指點，也許這是沒人學獨奏的幾個原因之一。其實，愛口琴如我，如果老師真的是每月要學費才肯教我，也許我就不會學那么久那么成功了。

如江湖上的師傅收弟子，進門是要一點禮節(jié)的，但如果師傅真的看中了你這個苗子，不但不再收你的禮，就算每天供你飯吃給你錢花，也愿意你跟他學下去。我就是老師的這種學生。想不想知道我學口琴一共花了多少錢呢？就是入會時的會費10塊，加上第一學期上初級班的學費40，一共50塊錢。

有點匪夷所思，但遇到了楊世珩這樣的老師，事情就這么簡單了。我不知道在老師的小屋子里度過了多少那樣的周末，有時是和或多或少伙伴一起，有時是一個人單獨開小灶，有時是心有所悟突然騎上車奔赴老師家求教口琴，有時是大家吹得開心了戀戀不舍，吃了晚飯過十點才離開。風里雨里，嚴寒酷暑，心意所致，學口琴就是無上之選。我迷上了那間有著炯炯有神的貝多芬畫像的小屋，也深深敬愛著那個亦師亦友，與我情同父女的孤獨老人。后來，姐妹方單也認老師做干爹了。每次告別時候，老師側過耳朵來，笑瞇瞇等著，我們一起說：“干爹再見！”老師就滿意地邁著蹣跚的步，送我們到樓梯，張望著我們下樓遠去才回家門。

 我說過，原來老師對我印象一般，覺得我樂感沒那么出眾，一直是讓我吹和弦，也沒有想認真教我獨奏。在第一學期末的聯(lián)歡會上，我還沒有獨奏曲，上臺的時候就隨便拿了首《東方之珠》加不正不邪拍伴奏（正拍伴奏、后加伴奏、弱拍伴奏才是正規(guī)的伴奏，而我加的伴奏是找不到點兒亂加的，所以叫做不正不邪拍馬路伴奏，玩笑）。我第一次獲得老師的另眼相看，大概是暑假前考試之前，我把精心準備的《春節(jié)序曲》，用我的第一把回聲口琴，給老師表演了一遍。那時天挺晚了，吹完就準備回去，我知道當時吹得一定挺差的，因為那首曲子我現(xiàn)在都吹不好。老師的反應比我想象的驚訝，他沒想到我的苦練彌補了我不夠出色的天資，居然能夠在沒有老師指導的情況下，把《春節(jié)序曲》這樣速度很快的活潑曲子吹出了個八九不離十。但老師沒有說什么嘉許的話，只是微笑，還說等假期到了會幫我好好點撥點撥，我別提多期盼了。 

后來我跟老師熟悉了。假期里，老師幫我挑選了《愛的奉獻》作為我的第一首獨奏曲。因為老師沒提《春節(jié)序曲》，我也就沒問。我知道老師肯教我這是天賜良機，哪能挑三揀四呢，況且喜歡音樂的我就沒有什么討厭的曲子（當然，近一二十年內的勁爆和沒調的扭來扭去的流行歌曲除外）。我就認認真真，按老師的要求，一節(jié)一節(jié)，一句一句地練著《愛的奉獻》。跟去年跟我學習復音口琴的一些北大同學們比起來，也許只有那樣地學口琴，才能真正入門，達到我現(xiàn)在這樣的，一些人不敢嘗試去達到的復音口琴水平。（當然，停止練習的我，現(xiàn)在水平也許還不如五年前了。）

《愛的奉獻》是一首情感多于技術的曲子。第一句就是我比較發(fā)憷的八度和音。我掌握八度和音是花了好些時間的，直到03年12月上臺，才算真正能夠吹得飽滿有力度，但需要把嘴張到11個琴孔那么大的吸氣音，還是不很完滿。老師說，這句是曲子上臺能否先聲奪人的關鍵，要上來就把觀眾鎮(zhèn)住，就靠這前四句渾厚八度音的前奏，加上每句結束時飽滿的哈奏（即大三和弦奏法），所以這開篇四句我不知練了多少遍。另外還有一個難處，就是哈奏音的前倚音32，要想吹得自然，又不占節(jié)拍，是需要腹顫的技巧的，但我當時不懂這個，老師也沒有跟我說，這是后來在某次練琴中突然領悟到的。

前奏結束，就是娓娓道來的小提琴奏法，而小提琴奏法的要領之多，表現(xiàn)之難，是其它奏法都不及的，老師時而教我穩(wěn)住左手只動右手，時而再吹奏中告訴我要發(fā)“迂”音，氣流要象針尖一樣，而且讓我“濁”一點，再“濁”一點，我的小提琴奏法從來沒真正讓老師滿意過，直到三年以后，老師聽錄音的時候，才說了一句：“你的提琴奏法現(xiàn)在不錯”?？纱_實，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不能把提琴奏法非常完美地一首曲子中連續(xù)地展現(xiàn)出來。

第二遍主旋律的手震音，我學了塊兩年才不穩(wěn)定地掌握。三度和聲，老師讓我吹出“沙沙聲”，或者把手捂上，發(fā)出“嗚嗚聲”。結束句的哈奏，他仍然那么嚴格地把關。兩個月過后，當技巧基本沒什么可挑剔的時候，又幫我找樂曲感覺。到了那時，因為練得太多太熟練，我經(jīng)常是麻木地吹過去，找不到老師說的扣人心弦的感覺，老師就耐心地引導，讓我再吹。感覺每天第一遍吹得是真正投入，當天吹多了，我也必然就煩了，但是我從來沒表現(xiàn)出不耐煩過，老師讓我吹，我就吹一遍，再吹一遍，再吹一遍。有時候我也恨自己，怎么就吹不出老師所要求的感覺呢。

這樣三個月的假期快結束了，我算是擁有了第一首自己的獨奏曲《愛的奉獻》。當眾表演的時候，老師的贊揚越來越多，挑毛病越來越少，我也吹得越來越自信了。這時候后來開始學獨奏的方單也已經(jīng)有了她的獨奏曲《東方之珠》，對剛學口琴不久的她來說，這首曲子能拿下來算不容易了。因為這首曲子曾經(jīng)是老師在《愛的奉獻》之后教給我的第二首曲子，我花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就達到老師的要求了，后來方單覺得好聽，就也跟老師學，竟也吹得很有味道，尤其是那手震音特別優(yōu)美。所以我就改吹別的了。

之后我練過《山丹丹開花紅艷艷》，老師幫我挑選了這首曲子之后，我覺得好聽，也是花了不到一周，把旋律和其中難吹得快節(jié)奏音符能夠完整不錯地吹一遍，但可能老師覺得我吹這首曲子表現(xiàn)力有限，我沒聽過原曲，總是吹不出老師要表達的味道，老師可能也無從指導，所以這首曲子就練得不好不壞地就擱置了。

老師幫我選了《牧羊姑娘》替換這首曲子，這時快開學了，二十多天后，我吹這首曲子第一次上了我們的音樂會，也是我作為會長舉辦的第一場音樂會。當時我非常喜歡那首曲子，尤其喜歡中間老師改編的跳躍間奏（6·5 61 11 61 51 3——712 35 353 232 561533 23 33 13 73 63 23 33 17 6  6 56123·5……）。這時老師給了我一把琴，A調的通寶21孔口琴，現(xiàn)在要賣到四百塊錢了。那把琴吹起來如此的通透，比我原先用的“友誼牌”C調口琴要舒服得多，而且調式的改變又讓曲子格外好聽，特別是在室內吹的時候，我都要被自己的琴聲給陶醉得融化了。

有了第一首曲子的錘煉，后面的曲子想拿下到讓老師滿意的程度，確實不難了，再也不需要三個月翻來覆去那么長時間了。此后大概兩個月的一天，我接受不知哪里來的靈感，突然學會了吹分解和音，這基本上完全是自己頓悟的。老師只告訴我“八五三”，就是把八度和音、五度和音、三度和引用舌頭和嘴型變換先后連貫吹出來，甚至我還沒確切地懂實踐中要怎么去做。那天似乎是我借了老師演奏《故鄉(xiāng)親人》的磁帶聽來聽去，突然想自己吹吹，結果就意外地出現(xiàn)我夢想已久的分解和音效果了。我練了一會兒，不敢耽擱，馬上給老師打電話，騎車飛奔向老師家。從校區(qū)搬到本部后，去老師家時間更短了，快騎20分鐘足以趕到。我馬上給老師表演了一遍故鄉(xiāng)親人里的分解和音，雖然斷斷續(xù)續(xù)的，但老師非常滿意，“對，就是這樣”，我比老師更高興，這樣一來復音口琴的技法我基本上全部掌握了。

從此我開始練習《故鄉(xiāng)親人》，這首曲子直到現(xiàn)在還是我的保留曲目，沒有其他曲子可選上臺的時候，我只需吹故鄉(xiāng)親人，就足以讓沒聽過或聽過口琴演奏的觀眾們嘆為觀止了。老師說，好多大師都只有一兩個絕活吃一輩子，馬玉濤《馬兒啊，你慢些走》，足以紅遍大江南北了。經(jīng)過大概一兩個月的練習，我能夠在吹這首曲子的時候觸景傷情，每次演奏都有新的思索。12月我終于用這首曲子上臺，給嘉賓們留下了還算不錯的印象，很多人感到老師后繼有人了。

在臺上吹《故鄉(xiāng)親人》的時候，我往往不用費多大力氣就能調動起所有的思鄉(xiāng)情緒。在金黃得有些刺眼的燈光映照下，面對臺下滿席觀眾的注目，我讓自己像平時一樣鎮(zhèn)定下來，拿起口琴，吹到第一句八度和音加三個哈奏結束，臺下已經(jīng)鴉雀無聲，在小提琴般的第一段中，鄉(xiāng)愁像一根細細的絲線牽扯著你的心靈；三度和音的第二段仿佛家鄉(xiāng)三月的細雨，伴著和煦的春風沙沙飄蕩；娓娓道來的分解和音以可變的速度出現(xiàn)，仿佛是斬不斷理還亂的思鄉(xiāng)情結纏纏繞繞不絕于耳；而最后的咳音奏法則讓一切感情噴涌而出，思鄉(xiāng)情懷像回鄉(xiāng)的火車一般抵擋不住。在我第二年過年回家給媽媽演奏的時候，她則有另一番更為精妙的解釋，媽媽能理解我的音樂讓我又驚又喜，我相信，沒有媽媽，我的心靈里是不會出現(xiàn)用全身心吹奏故鄉(xiāng)親人所需要的所有素材的。

我學獨奏到了《故鄉(xiāng)親人》，怕是第一個頂峰，從此我的復音口琴演奏也步入一個很難突破的瓶頸了，上臺我也很難找到別的很拿手的曲子，我面臨著新的挑戰(zhàn)。這時老師開始教我試著用多把口琴去演奏，這是世界冠軍楊敬民老師、傅豪久老師，和很多復音口琴中外大家們慣用的手段。從四把口琴的《美麗的西班牙女郎》到12把口琴的《威廉退爾序曲》，我終究完成了這個飛躍。但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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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該博文我已讀了N次 ，然每讀一次都有一種新的感覺，它進一步增強了我對復音口琴的熱愛，對掌握復音口琴演奏技藝的執(zhí)著和與復音口琴相伴晚年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