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勇評胡璉:寧俘虜一個胡璉不愿俘虜十個黃維 本文摘自《文史精華》2008年第10期 作者:劉立軍原題為:國民黨悍將胡璉 一位充滿爭議的人物——國民黨上將胡璉。胡璉戎馬一生,參加過北伐,也參加過軍閥混戰(zhàn),曾經(jīng)在石牌要塞上與日寇浴血奮戰(zhàn),也曾經(jīng)在淮海戰(zhàn)場上與粟裕“斗法”;孤懸臺灣島外的金門曾經(jīng)是他“建功立業(yè)”的福地,也成了他不堪回首的傷心處。胡璉一生追隨蔣介石赴湯蹈火,征戰(zhàn)無數(shù),死里逃生,血滿弓刀,人生跌宕,實在是很有看點。 胡璉在戰(zhàn)場上的表現(xiàn)確比其同僚們略高一籌,有人評價他有張靈甫的“悍”,但無張靈甫的“驕”;其“忠”不比黃百韜少,其“謀”卻比黃百韜多。他麾下的十八軍,是國民黨的五大王牌部隊,被稱為“吃人部隊”。蔣軍中有“二胡”——胡宗南與胡璉,前者號稱“西北王”,后者號稱“金門王”,但在蔣軍中流行這樣的說法:“十個西北王,抵不上一個金門王。”國民黨軍史對胡璉的評價是12個字:“愛才如命,揮金如土,殺人如麻。” 投筆從戎“土木”經(jīng)營 胡璉,原名從祿,又名俊儒,字伯玉,陜西華州(今陜西華縣)人。1907年,胡璉出生一個貧寒農家。華州是一個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的好地方,素以剪紙和皮影戲聞名,民間文化深厚,同時也是唐朝名將郭子儀的故鄉(xiāng)。胡璉父親胡景彥在鄉(xiāng)下務農,閑時做雇工,幫人料理農活,借以養(yǎng)家糊口。胡璉的母親王富女,是大明鄉(xiāng)王堡子村一個貧農的女兒。胡家兄妹3人,胡璉排行老二,上有長兄下有小妹。 胡璉雖然出身貧寒,但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在村里讀私塾無人能比。1925年參加關中地區(qū)畢業(yè)會試,胡璉名列前茅,令人稱奇,同學們從此便以“子奇”來稱呼這個小同鄉(xiāng)。胡璉的老師預言胡璉前途無量,并希望胡家傾家蕩產也要栽培這個老二。但胡家非常窮,無力供養(yǎng)胡璉繼續(xù)求學。 胡璉從小與眾不同,其母最初希望他去做個教書先生,胡璉以“家有五斗糧,不做猴兒王”,把母親頂了回去;想讓他經(jīng)商學做生意,胡璉卻說自己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最后,父母想讓胡璉投奔有錢人家做個管家,胡璉則更不愿做一個曲意逢迎的奴仆。于是胡氏夫婦做主,為胡璉聘了一門親事。胡璉在父母的一手包辦下,跟鄰村姑娘吳秀娃拜了天地。 胡璉實際是鐵定了心要投軍。剛好天遂人愿,馮玉祥在河南招兵買馬,胡璉便跑去參軍,在國民二軍馮子明部任文書。不久接到在廣州當醫(yī)生的親戚的來信,勸胡璉南下廣州投考黃埔軍校,尋找出路。但胡家窮得實在拿不出旅費,胡璉的結發(fā)妻子吳秀娃賣了嫁妝,又提前賣了娘家的青苗,終于籌集了南下的盤纏。胡璉非常意外也非常感動,當時就向吳氏發(fā)誓將來發(fā)達了一定要報答她。 1925年9月,胡璉來到廣州,并成為黃埔四期的一名學員。因為四期以后的黃埔軍校生都未畢業(yè),所以四期實際就成了黃埔的最后一屆。而且胡璉的不少同學如謝晉元、張靈甫、唐天際、袁國平、劉志丹、伍中豪等日后都成了國共兩黨的棟梁之材。胡璉軍校畢業(yè)就直接參加北伐上了戰(zhàn)場。北伐之后,胡璉所在的部隊被遣散,胡璉無處安身,當聽說他的陜西老鄉(xiāng)兼校友關麟征當了團長,便趕往蚌埠投奔。關麟征非常賞識胡璉,任其為連長。后來,關麟征所在的團并入陳誠的第十一師,這是胡璉成為陳誠“土木系”的開始。 其后,胡璉參加了新軍閥混戰(zhàn)。在與馮玉祥的部隊交火時,第十一師畏縮敗退,關鍵時刻胡璉拔出手槍,威嚇潰兵,他的連隊竟然守住了陣地,這讓陳誠對胡璉的指揮能力刮目相看,并提拔他做了營長。陳誠升任第十八軍軍長后,想把胡璉調到第十四師任營長。胡璉找到陳誠痛哭,表達自己對第十一師的的感情。陳誠非常感動,覺得胡璉是個重感情講義氣的人,從此對胡璉更加器重,把他當做自己的心腹。 不過胡璉雖然沒去第十四師,卻經(jīng)人介紹與十四師曾粵漢團長(后為被國民黨授予少將軍銜)的妹妹曾文瑜相識。1930年左右,胡璉喜新厭舊,把留在老家的糟糠之妻遺棄,迎娶曾文瑜。曾文瑜接受過新式教育,又頗會交際,后來又與蔣經(jīng)國的夫人蔣方良打得火熱,或許這也是胡璉后來飛黃騰達的一個原因。 第十一師是陳誠起家的底子,是陳誠的命根子。第十一師為第十八軍所轄,十一師二字合為“土”,十八二字合而為“木”,而且十一師又剛好有一個土木工程兵營,所以后來就把這個部隊稱為“土木系”。第十八軍和第十一師出了不少名將,胡璉是這個軍的八大金剛之一,這個部隊也成為國民黨的五大王牌之一。 家書明志拼戰(zhàn)石牌 1943年5月,日軍攻陷宜昌。25日,在湘鄂邊境的日寇占領要隘漁陽關后,渡過清河逼近石牌要塞。日軍第三十九師團主力,在陸軍少將高木義人的率領下,從南面沿長江進犯石牌要塞,威逼重慶。 古鎮(zhèn)石牌在宜昌縣境內,位于長江三峽中最為奇幻壯麗的西陵峽右岸,依山傍水,地勢險要。據(jù)《東湖縣志》載:江南有巨石橫六七十丈,如牌筏,故名石令牌,石牌地名即由此而來。石令牌高32米,頂部寬12米,底部寬13米,厚約4米,重達4300余噸,遠觀之雄偉壯觀,氣勢非凡。長江因它在這里突然右拐110度,構成天塹,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石牌方圓70里,上有三斗坪,是軍事重鎮(zhèn),國民黨六戰(zhàn)區(qū)前進指揮部、江防軍總部等均設于此;下有平善壩,與之相距僅咫尺之遙,是石牌的前哨,亦為我軍河西的補給樞紐。石牌下距宜昌城僅30余里,自日軍侵占宜昌后,石牌便成為拱衛(wèi)陪都重慶的第一道門戶,石牌失守,重慶將門戶洞開,完全暴露于敵火力之下,命懸一線岌岌可危,由此可見石牌的戰(zhàn)略地位。 為保衛(wèi)石牌要塞,拱衛(wèi)陪都,軍委會派重兵防守。早在1938年冬中國海軍就在石牌設置了第一炮臺,并在其左右又修設了第一、第二分臺,安裝大炮共10尊,作為長江三峽要塞炮臺群的最前線。與之相配套的還有川江漂雷隊、煙幕隊等。當時,第十八軍負責戍守石牌要塞,軍長方天又以第十一師胡璉部守備石牌要塞的核心陣地。 日軍在石牌周邊集結了兩個師團、一個旅團,其中有被稱為“鋼鐵猛獸”的也是日軍在中國戰(zhàn)場唯一純野戰(zhàn)部隊的第十一軍,一共10萬兵力撲向鄂西,直逼長江峽口。日軍對石牌要塞早懷覬覦之心。1941年3月上旬,日軍曾以重兵從宜昌對岸進攻過石牌正面的平善壩,并以另一路進攻石牌側翼之曹家畈。兩路日軍當時都遭到我守軍的沉重打擊,慘敗而歸。因此,日軍這次不敢貿然從正面奪取石牌要塞,而是改變戰(zhàn)術,采取大兵團迂回石牌背后的戰(zhàn)術,企圖一舉奪取石牌。 蔣介石對石牌要塞的安危極為關注,他不止一次地給六戰(zhàn)區(qū)陳誠、江防軍吳奇?zhèn)ヅ碾妶螅辉購娬{必須確保石牌要塞的安全。1943年5月22日,蔣介石發(fā)來電令:“石牌要塞應指定一師死守。”第十一師是精銳,理所當然駐守石牌。5月26日蔣介石又從重慶發(fā)來手令,稱石牌為“中國的斯大林格勒”,并嚴令江防軍胡璉等諸將領,英勇殺敵,堅守石牌要塞。 胡璉非常清楚這一仗不僅關系到他和第十一師的命運,更關系到民族的存亡。胡璉及其第十一師都做好了殺身成仁、共赴國難的準備。領命以后,胡璉沐浴更衣,帶領第十一師全師將士祭拜天地,誓與要塞共存亡,隨時準備以身殉國: 陸軍第十一師師長胡璉謹以至誠昭告山川神靈,我今率堂堂之師保衛(wèi)我祖宗艱苦經(jīng)營、遺留吾人之土地,名正言順,鬼伏神欽,決心至堅,誓死不渝。漢賊不兩立,古有明訓。華夷須嚴辨,春秋存義。生為軍人,死為軍魂,后人視今,亦尤今人之視昔,吾何惴焉!今賊來犯,決予痛殲力盡,以身殉之,然吾堅信蒼蒼者天必佑忠誠,吾人于血戰(zhàn)之際勝利即在握,此誓! 大敵當前,惡戰(zhàn)在即,胡璉當夜修書5封。在給其父的信中,胡璉以人子之心寫道:“父親大人:兒今奉令擔任石牌要塞防守,孤軍奮斗,前途莫測,然成功成仁之外,并無他途……有子能死國,大人情也足慰……懇大人依時加衣強飯,即所以超拔頑兒靈魂也……” 在給妻子的信中,胡璉慚愧地寫道:“……我今奉命擔任石牌要塞守備,原屬本分,故我毫無牽掛……諸子長大成人,仍以當軍人為父報仇,為國盡忠為宜……十余年戎馬生涯,負你之處良多,今當訣別,感念至深……” 胡璉熟悉山地作戰(zhàn),他認為雖然日軍大炮坦克武器精良,但因不擅長山地作戰(zhàn),因此可采取智取戰(zhàn)術。他根據(jù)要塞一帶山巒起伏、地勢險峻的特點,充分利用有利地形,抑制敵坦克大炮之威力。戰(zhàn)斗打響以后,第六戰(zhàn)區(qū)指揮陳誠電詢胡璉:“有無把握守住陣地?”胡璉當即回答:“成功雖無把握,成仁確有決心。”石牌要塞保衛(wèi)戰(zhàn)打得非常艱苦,一方志在必得,一方拼命死守,雙方傷亡慘重。5月29日,胡璉對團長們發(fā)令:“從明天起,我們將與敵人短兵相接……戰(zhàn)至最后一個,將敵人枯骨埋葬于此,將我們的英名與血肉涂寫在石牌的巖石上。”在戰(zhàn)斗最激烈時,曹家畈附近的大小高家?guī)X戰(zhàn)場上曾經(jīng)3個小時聽不到槍聲,并不是因為雙方停戰(zhàn),而是雙方在進行最原始、最血腥的冷兵器搏殺——拼刺刀,戰(zhàn)況之激烈殘酷可見一斑。 由于守軍意志堅決,頑強抵抗,日軍久攻石牌不下,損兵折將,士氣完全喪失。到了5月31日夜晚,戰(zhàn)場上的槍炮聲突然沉寂下來,第十一師的將士爬出戰(zhàn)壕,發(fā)現(xiàn)進犯石牌之敵紛紛掉頭東逃。 石牌要塞保衛(wèi)戰(zhàn)取得了勝利,我軍斃傷日軍達7000人,繳獲器械無數(shù),實現(xiàn)了蔣介石“軍事第一,第六戰(zhàn)區(qū)第一,石牌第一”和“死守石牌,確保石牌”的軍事目標。石牌保衛(wèi)戰(zhàn)挫敗了日軍入峽西進攻取重慶的部署,沉重地打擊了日軍,是抗戰(zhàn)的重大軍事轉折點,西方軍事家譽之為“東方斯大林格勒保衛(wèi)戰(zhàn)”。 蔣介石曾對人夸獎說:“陜人是龍不是蟲。”黃埔軍校的陜西籍學生如關麟征、杜聿明、董釗和張耀明、劉玉章、胡璉、高吉人、張靈甫等,均“卓著才干”。胡璉在石牌要塞保衛(wèi)戰(zhàn)中的杰出表現(xiàn),讓蔣介石對他更加看重。此役后胡璉被授予青天白日勛章,并升任第十八軍副軍長。1944年,胡璉奉調到重慶蔣介石侍從室,并很快升任第十八軍軍長,成為“土木系”的骨干和精英。 內戰(zhàn)頑兇死里逃生 胡璉一生頑固反共。1931年至1934年,胡璉曾跟隨陳誠參加對中央蘇區(qū)的第三、四、五次“圍剿”。1935年起,又隨羅卓英在浙西南繼續(xù)進攻紅軍??箲?zhàn)結束以后,蔣介石破壞停戰(zhàn)協(xié)定,公然挑動內戰(zhàn),胡璉也成了蔣介石手里打內戰(zhàn)的一顆棋子,在戰(zhàn)場上多次與解放軍交手,與中共大將粟裕更是宿敵。內戰(zhàn)爆發(fā)后,十八軍改為整編十一師,與新一軍、新六軍、第五軍、整七十四師,并稱國民黨軍五大主力。胡璉率美械裝備之3萬余眾,并騾馬7000匹,汽車坦克大炮各數(shù)百,在中原、華東兩大戰(zhàn)場,成為解放軍劉伯承二野、陳毅三野等部的勁敵。 胡璉指揮的第十八軍及整編第十一師是國民黨的嫡系部隊,戰(zhàn)斗力強悍?!睹珴蓶|軍事文集》中有7篇專門針對國民黨十八軍及胡璉的電文,如《鉗制敵十一師等部以利劉鄧主力休整》、《陳錫聯(lián)部主要任務是鉗制十八軍》、《鉗制敵第十八軍保障粟軍勝利》、《一周內不使敵十八軍越過睢杞縣》、《對付胡璉張軫部北進的措施》、《同意劉陳鄧殲擊胡璉一部》、《詢問一三兩縱能否向西參戰(zhàn)》等。據(jù)許多三野老人回憶,他們認為胡璉及其整編十一師(1946年5月,根據(jù)國、共、美三方代表簽署的“整軍方案”,國民黨第十八軍整編為師,胡璉任師長)作風頑強、戰(zhàn)力強悍,特別不好對付,是一個難纏難打的對手。整編十一師在國民黨“五大主力”中被解放軍殲滅的時間最晚,似乎也從一個側面證明胡璉的整編十一師戰(zhàn)斗力之強悍。 據(jù)國民黨軍史稱,毛澤東曾經(jīng)評價胡璉“狡如狐,猛如虎”。確實,胡璉面相塌眉毛,嘴角耷拉,下巴尖挑,面若野狐;在戰(zhàn)場上,胡璉多疑善變,攻戰(zhàn)必先求穩(wěn),戰(zhàn)場嗅覺異常靈敏,一有風吹草動就能馬上察覺,然后迅速脫身。南麻戰(zhàn)役華野9縱付出傷亡4600余人的沉重代價,最終卻沒有對胡璉的整十一師取得任何進展。許世友打電話給粟裕發(fā)牢騷:“胡璉這只狡猾的狐貍……下次我定叫他碎尸萬段。”(丁炳生《第三野戰(zhàn)軍征戰(zhàn)記》第279頁)雙堆集作戰(zhàn)之后,楊勇曾經(jīng)說過:“我們寧愿俘虜一個胡璉,不愿俘虜十個黃維。可惜讓胡璉給跑掉了。”在后來解放軍精心組織的幾次“獵狐”行動中,胡璉及其整十一師都僥幸避免了被全殲的命運。說胡璉“狡如狐”確有道理。但是胡璉的軍事同僚還有另一種說法:“這家伙就是運氣太好了。” 南麻戰(zhàn)役中胡璉的運氣使他避免了潰敗。1947年5月,胡璉的陜西老鄉(xiāng)中將張靈甫(整編七十四師師長)孤軍冒進。陳毅、粟裕調集華野1縱(葉飛)、4縱(陶勇)、6縱(王必成)、8縱(王建安)、9縱(許世友)5個主力縱隊,把整編七十四師包圍在孟良崮。5月14日整編七十四師被圍殲,張靈甫兵敗斃命。消息傳來,國民黨軍極為震撼,不免兔死狐悲。不久,胡璉以秘密而迅速的動作包圍攻陷魯中根據(jù)地南麻。當時胡璉得意洋洋,口出狂言,吹噓其美械裝備的一個團可以打解放軍的兩個團。一時胡璉多疑的狐性讓位于狂妄,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鉆進了解放軍的“口袋”。 當年7月華野開始進攻南麻。胡璉在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包圍后,非常著急,但他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固守待援,然后伺機突圍。胡璉花了20余日在南麻村莊周圍構筑了無數(shù)梅花形子母堡工事。華野打得非常堅決,但胡璉也守得非常頑強。眼見包圍圈漸漸縮小,援兵黃百韜集團軍就是不能接近,胡璉幾近絕望。就在華野發(fā)動最后的總攻的關鍵時刻,老天偏偏下起罕見的大雨,而且一下就是七天七夜,解放軍彈藥受潮,部隊攻擊受阻。與此同時,黃百韜的援兵迫近,華野在付出重大犧牲后被迫撤圍。胡璉因此戰(zhàn)被吹得神乎其神。其實恐怕只有他心里最清楚,這次南麻戰(zhàn)役要不是天助,他恐怕早就步了同鄉(xiāng)張靈甫的后塵。 胡璉的整編第十八軍番號撤銷后,所屬的整編第十一師、整編第三師和整編第十師都并入新組建的第十二兵團建制,黃維為兵團司令,胡璉為副司令。對此胡璉心里頗為不快,但又礙于面子不便明說,便借口父親病重請假離開。11月初淮海戰(zhàn)役揭開序幕,蔣介石命令黃維的第十二兵團迅速開赴徐蚌地區(qū)作戰(zhàn)。25日,黃維的第十二兵團被中原野戰(zhàn)軍7個縱隊包圍在宿縣西南雙堆集地區(qū),動彈不得。南京為十二兵團空投物資,官兵都說:“投這些東西不濟事,最好把胡老頭投下來。”蔣介石電召胡璉商量解圍對策。胡璉表示愿意帶著蔣介石送給第十二兵團的慰問品飛赴雙堆集,與黃維共患難。 這次華野和中野吸取了以往與胡璉交戰(zhàn)的教訓,各縱隊摩拳擦掌“獵狐”。12月12日,陳毅、粟裕下令中野、華野對第十二兵團發(fā)起總攻,黃、胡率部力戰(zhàn)不抵,兵敗如山倒。黃維見大勢已去,下令突圍,能跑出一個是一個。12月15日黃維和胡璉乘坦克分頭突圍,黃維所乘坦克在逃跑過程中陰溝里翻船,連同兵團副司令吳紹周一同被解放軍俘虜。胡璉在爬上另一坦克的瞬間被解放軍的手榴彈炸傷,他顧不得包扎,一頭扎入坦克奪路狂逃。解放軍看見那輛奇怪逆行的坦克,誰也沒想到里面就是那個宿敵——胡璉。就這樣,這輛坦克奇跡般地逃出了解放軍的包圍圈。胡璉身負重傷,輾轉被運到上海虹口天主堂醫(yī)院。由于救治及時,從他的背部取出大小彈片32塊,有幾塊與肺、心“僅一紙之隔”。 胡璉雖然僥幸逃脫,但身心俱元氣大傷,“雙堆集”和“粟裕”成了一生揮之不去的噩夢。晚年胡璉經(jīng)常摸著那次逃亡留下的傷疤感嘆“土木不及一粟(裕)”。而那些幸災樂禍、隔岸觀火的同僚則調侃,說他不僅僅是命大,更是命硬。這一點,胡璉自己也承認。 胡璉的第三次死里逃生是在1958年8·23炮戰(zhàn)中。這位“金門王”在金門苦心經(jīng)營,廣積糧、深挖洞,修建了數(shù)不清的明碉暗堡。許多山竟然被整體掏空,里面成了能容納幾千人同時開會吃飯的囤兵洞。8月23日傍晚,守島官兵散步的散步,打籃球場的打籃球,胡璉及幾位副司令在金門防衛(wèi)部所在地翠谷為前一天剛飛抵島上“慰問”的“國防部長”俞大維設宴接風洗塵。當天的晚宴,胡璉已有醉意,遂決定先行一步返回指揮部休息,他的幾位副司令趙家驤、吉星文、章杰酒興正濃,便留在水上餐廳聊天。沒想到,解放軍從廈門的炮兵陣地發(fā)射的第一批炮彈便落在“海上巨碉”金門島的這個地方。 其實在炮擊金門前,解放軍并不能確認金門防衛(wèi)司令部的具體方位,僅知胡璉指揮所設在北太武山反斜面山腳下,此山綿延數(shù)里,從大陸任何角度均無法觀察到其側背??墒戮褪怯羞@么湊巧,在炮擊前幾天我軍剛好抓到幾個國民黨特務,供出金門防衛(wèi)司令部方位,確認胡璉的老窩的范圍就由數(shù)平方公里縮小至數(shù)百平方米。 翠谷位置非常隱秘,一般情況下炮彈根本打不到,但那一天就有這么幾發(fā)偏離彈道的炮彈鬼使神差般硬生生砸地在翠谷。頓時翠谷爆炸起火,彈片橫飛,一片混亂。趙家驤、吉星文、章杰幾位“副司令”當場被炸得血肉橫飛,先行一步的胡璉被眼前的情景嚇得六神無主,沒命奔出這個地方,就差那么幾秒鐘,胡璉又撿得一命,又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當時解放軍之炮火猛烈,讓在金門海域的美國海軍都目瞪口呆。第二天早上,驚魂未定的美國海軍通信聯(lián)絡金門,問:“金門還有沒有活人?”胡璉回電就一個字:“有。”胡璉只是受了點皮外傷,身處水上餐廳的3位中將副司令就沒那么幸運了——副司令趙家驤沖上連接水上餐廳與陸地的小橋,腰部被紛飛的彈片擊中,不治而亡;另一名副司令官吉星文身中彈片重創(chuàng),急送醫(yī)院手術后,彈片被逐一取出,接著又調來一排兵獻了3000毫升的血,傷情才稍加穩(wěn)定,不料腹中殘留一極微小的彈片3天后引發(fā)腹膜炎而亡;第三位副司令章杰則是當場斃命。炮擊過后,胡璉清點人員時唯獨不見章杰,至次日清晨,有人在水上餐廳附近發(fā)現(xiàn)了章杰若干殘碎遺物,經(jīng)其傳令兵辨認,確認章杰死亡。 敗走天涯筆墨云煙 金門炮擊,胡璉的得力助手趙家驤命殞孤島,胡璉心灰意冷,無意再任金門防衛(wèi)司令部司令。越南戰(zhàn)爭期間,臺灣當局秘密派出軍事顧問團,協(xié)助南越建立“政戰(zhàn)”制度,代訓干部,并提供作戰(zhàn)物資。為助南越軍和美軍作戰(zhàn),1964年,胡璉被任命為“駐南越大使館大使”(臺灣以此掩蓋軍援南越的事實)。胡璉在南越8年,為南越政權反共、剿共出謀劃策,可謂不遺余力。也因為這個原因,胡璉成了越共游擊隊的暗殺對象。 雖然胡璉生性多疑,機警小心,但越共游擊隊還是偵知了胡璉的生活起居規(guī)律。1967年5月19日,兩名游擊隊員經(jīng)過喬裝打扮,混入“中華民國駐越南大使館”,并在胡璉的辦公室里神不知鬼不覺安裝了定時炸彈。胡璉每天上午都會在辦公室里辦公,但說來也巧,這天10點半胡璉剛好有個會。他從辦公室拿好文件走到隔壁的會議室還不足一分鐘,辦公室便傳來一聲巨響,后墻被炸了一個大洞。胡璉完好無損又神奇地逃過一劫。后來胡璉每憶及此事,都心有余悸,唏噓不已。 胡璉在南越8年,1972年因病被免職回到臺北療養(yǎng),任“總統(tǒng)府”戰(zhàn)略顧問,并晉升為一級陸軍上將。胡璉戎馬一生,血雨腥風,福大命大,屢次死里逃生,晚年回歸平靜,愛好文學和歷史,潛心苦讀古籍,研修歷史。胡璉認為,從某種意義上說,人類史實為戰(zhàn)爭史,“史中自有練兵治軍之道”。胡璉的“多識”,獲益于“勤學”。他自己說:我這輩子就干了兩件事,打仗和讀書。胡璉讀書兼收并蓄,涉獵寬泛,但又愛好專一,以史為主,注重“以史為鑒,匡正謬弊,歸本人心”。他以68歲的高齡,本著“學然后知不足”,在臺大注冊,進入臺大歷史研究所,專門選修了宋史和現(xiàn)代史。胡璉對宋史懷有強烈的興趣,在臺大3年間除了因病住院請假的時間,竟然從未缺過一次課。 胡璉晚年還撰寫了回憶錄,如《古寧頭作戰(zhàn)經(jīng)過》、《泛述古寧頭之戰(zhàn)》、《金門憶舊》和《越南見聞》等書,回憶了他刻骨銘心的經(jīng)歷,又有了“儒將”之謂。臨近畢業(yè),他選定的博士論文題目是《宋太祖的雄略之面面觀與今昔觀》,大綱已初步擬好,并準備寫5萬字,卻因心肌梗塞于1977年6月22日猝然去世。這位黃埔悍將槍林彈雨,一次次化險為夷,一次次死里逃生,卻最終沒有逃脫病魔。 根據(jù)其生前所立“予尸化灰,海葬大小金門間,魂依莒光樓”的遺言,胡璉骨灰由臺北空運金門,靈葬于金門水頭灣海面。一年后,一座紀念他的“伯玉亭”(胡璉字伯玉)倚岸兀起,金門又多了一處“革命圣跡”,以后新入島的國民黨官兵第一件事就是瞻仰“伯玉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