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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四十一○李沆弟維王旦向敏中
李沆，字太初，洺州肥鄉(xiāng)人。曾祖豐，泰陵令。祖滔，洺州團練判官。父炳，從邢帥薛懷讓辟，為觀察支使。懷讓徙同州，又為掌書記，歷邠州、鳳翔判官，拜殿中侍御史、知舒州。太祖征金陵，緣淮供億，惟舒尤甚，以勞加侍御史，卒。
沆少好學，器度宏遠，炳嘗語人曰：「此兒異日必至公輔。」太平興國五年，舉進士甲科，為將作監(jiān)丞、通判潭州，遷右贊善大夫，轉(zhuǎn)著作郎。相府召試約束邊將詔書，既奏御，太宗甚悅，命直史館。雍熙三年，右拾遺王化基上書自薦，太宗謂宰相曰：「李沆、宋湜，皆嘉士也?！辜疵袝⒒僭?，并除右補闕、知制誥。沆位最下，特升于上，各賜錢百萬。又以沆素貧，多負人錢，別賜三十萬償之。四年，與翰林學士宋白同知貢舉。謗議雖眾，而不歸咎于沆。遷職方員外郎，召入翰林為學士。
淳化二年，判吏部銓。嘗侍曲宴，太宗目送之曰：「李沆風度端凝，真貴人也。」三年，拜給事中、參知政事。四年，以本官罷，奉朝請。未幾，丁內(nèi)艱，起復，遂出知升州。未行，改知河南府。真宗升儲，遷禮部侍郎兼太子賓客，詔東宮待以師傅禮。真宗即位，遷戶部侍郎、參知政事。咸平初，以本官平章事，監(jiān)修國史，改中書侍郎。
會契丹犯邊，真宗北幸，命沆留守，京師肅然。真宗還，沆迎于郊，命坐置酒，慰勞久之。累加門下侍郎、尚書右仆射。真宗問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箚柶淙?，曰：「如梅詢、曾致堯等是矣?！购笾聢蚋睖刂偈姘矒彡兾鳎陂w門疏言仲舒不足與共事。輕銳之黨無不稱快，沆不喜也，因用他人副仲舒，罷致堯。帝嘗語及唐人樹黨難制，遂使王室微弱，蓋奸邪難辨爾。沆對曰：「佞言似忠，奸言似信，至如盧杞蒙蔽德宗，李勉以為真奸邪是也?！拐孀谠唬骸讣樾爸E，雖曰難辨，然久之自敗?！?/div>
一夕，遣使持手詔欲以劉氏為貴妃，沆對使者引燭焚詔，附奏曰：「但道臣沆以為不可?！蛊渥h遂寢。駙馬都尉石保吉求為使相，復問沆，沆曰：「賞典之行，須有所自。保吉因緣戚里，無攻戰(zhàn)之勞，臺席之拜，恐騰物議。」他日再三問之，執(zhí)議如初，遂止。帝以沆無密奏，謂之曰：「人皆有密啟，卿獨無，何也？」對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則公言之，何用密啟？夫人臣有密啟者，非讒即佞，臣常惡之，豈可效尤？」
時李繼遷久叛，兵眾日盛，有圖取朔方之意。朝廷困于飛輓，中外咸以為靈州乃必爭之地，茍失之，則緣邊諸郡皆不可保。帝頗惑之，因訪于沆。沆曰：「繼遷不死，靈州非朝廷有也。莫若遣使密召州將，使部分軍民空壘而歸，如此，則關(guān)右之民息肩矣?！狗奖娮h各異，未即從沆言，未幾而靈州陷，帝由是益重之。
沆為相，王旦參政事，以西北用兵，或至旰食。旦嘆曰：「我輩安能坐致太平，得優(yōu)游無事耶？」沆曰：「少有憂勤，足為警戒。他日四方寧謐，朝廷未必無事。」后契丹和親，旦問何如，沆曰：「善則善矣，然邊患既息，恐人主漸生侈心耳?！沟┪匆詾槿弧ｃ煊秩杖∷姆剿当I賊奏之，旦以為細事不足煩上聽。沆曰：「人主少年，當使知四方艱難。不然，血氣方剛，不留意聲色犬馬，則土木、甲兵、禱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見此，此參政他日之憂也。」沆沒后，真宗以契丹既和，西夏納款，遂封岱祠汾，大營宮觀，蒐講墜典，靡有暇日。旦親見王欽若、丁謂等所為，欲諫則業(yè)已同之，欲去則上遇之厚，乃以沆先識之遠，嘆曰：「李文靖真圣人也?！巩敃r遂謂之「圣相」。
寇準與丁謂善，屢以謂才薦于沆，不用。準問之，沆曰：「顧其為人，可使之在人上乎？」準曰：「如謂者，相公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沆笑曰：「他日后悔，當思吾言也?！箿屎鬄橹^所傾，始伏沆言。
沆為相，接賓客，常寡言。馬亮與沆同年生，又與其弟維善，語維曰：「外議以大兄為無口匏?！咕S乘間達亮語，沆曰：「吾非不知也。然今之朝士得升殿言事，上封論奏，了無壅蔽，多下有司，皆見之矣。若邦國大事，北有契丹，西有夏人，日旰條議所以備御之策，非不詳究。薦紳如李宗諤、趙安仁，皆時之英秀，與之談，猶不能啟發(fā)吾意。自余通籍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次，即席必自論功最，以希寵獎，此有何策而與之接語哉？茍屈意妄言，即世所謂籠罩?；\罩之事，仆病未能也。」沆又嘗言：「居重位實無補，惟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之，此少以報國爾。朝廷防制，纖悉備具，或徇所陳請，施行一事，即所傷多矣，陸象先曰'庸人擾之'是已。憸人茍一時之進，豈念厲民耶？」沆為相，常讀《論語》?；騿栔?，沆曰：「沆為宰相，如《論語》中'節(jié)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尚未能行。圣人之言，終身誦之可也?！?/div>
景德元年七月，沆待漏將朝，疾作而歸，詔太醫(yī)診視，撫問之使相望于道。明日，駕往臨問，賜白金五千兩。方還宮而沆薨，年五十八。上聞之驚嘆，趣駕再往，臨哭之慟，謂左右曰：「沆為大臣，忠良純厚，始終如一，豈意不享遐壽！」言終又泣下。廢朝五日，贈太尉、中書令，謚文靖。錄其弟國子博士贄為虞部員外郎，光祿寺丞源為太子中舍，屯田員外郎、直集賢院維為戶部員外郎。子宗簡為大理評事。甥蘇昂、妻兄之子朱濤并同進士出身。乾興元年，仁宗即位，詔配享真宗廟庭。
沆性直諒，內(nèi)行修謹，言無枝葉，識大體。居位慎密，不求聲譽，動遵條制，人莫能干以私。公退，終日危坐，未嘗跛倚。治第封丘門內(nèi)，廳事前僅容旋馬?；蜓云涮?，沆笑曰：「居第當傳子孫，此為宰相廳事誠隘，為太祝、奉禮廳事已寬矣?！怪劣谠j壁損，不以屑慮。堂前藥闌壞，妻戒守舍者勿葺以試沆，沆朝夕見之，經(jīng)月終不言。妻以語沆，沆曰：「豈可以此動吾一念哉！」家人勸治居第，未嘗答。弟維因語次及之，沆曰：「身食厚祿，時有橫賜，計囊裝亦可以治第，但念內(nèi)典以此世界為缺陷，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今市新宅，須一年繕完，人生朝暮不可保，又豈能久居？巢林一枝，聊自足耳，安事豐屋哉？」
沆與諸弟友愛，尤器重維，暇日相對宴飲清言，未嘗及朝政，亦未嘗問家事。沆沒后，或薦梅詢可用，真宗曰：「李沆嘗言其非君子?！蛊錇樾乓腥绱?。
維字仲方，第進士，為保信軍節(jié)度推官。真宗初，獻《圣德詩》，召試中書，擢直集賢院，以沆相，避知歙州。至郡，興學舍，歲時行鄉(xiāng)射之禮。沆沒，入為戶部員外郎。
契丹請和，以為賀正旦使。真宗方幸西京，維還詣行在，具言其待遇禮厚，必保盟好。擢兵部員外郎、知制誥。自是每北使至，多命維主之。擢為翰林學士，累遷中書舍人，以疾辭，出知許州。復入翰林為學士承旨，加史館修撰。仁宗初，再遷為尚書左丞兼侍讀學士，預修《真宗實錄》，遷工部尚書。會塞下傳契丹將絕盟，復遣維往使。其主隆緒重維名，館勞加禮，使賦《兩朝悠久詩》。詩成，大喜。既還，帝欲用為樞密副使，或斥維賦詩自稱小臣，乃寢。遷刑部尚書，辭不拜，引李士衡故事求換官，除州觀察使，為諫官劉隨所詆，知亳州。請赴本鎮(zhèn)，改河陽。久之還朝，復出知陳州，卒。
維博學，少以文章知名，至老手不廢書。景德以后，巡幸四方，典章名物，多維所參定。嘗預定《七經(jīng)正義》，修《續(xù)通典》、《冊府元龜》。性寬易，喜慍不見于色，獎借后進，嗜酒善謔，而好為詩。常曰：「人生觴詠自適，余何營哉？」既沒，家無余貲。景祐元年，贈尚書右仆射。子師錫，虞部員外郎；公謹，太子中舍。
王旦，字子明，大名莘人。曾祖言，黎陽令。祖徹，左拾遺。父祐，尚書兵部侍郎，以文章顯于漢、周之際，事太祖、太宗為名臣。嘗諭杜重威使無反漢，拒盧多遜害趙普之謀，以百口明符彥卿無罪，世多稱其陰德。祐手植三槐于庭，曰：「吾之后世，必有為三公者，此其所以志也?！?/div>
旦幼沉默，好學有文，祐器之曰：「此兒當至公相?！固脚d國五年，進士及第，為大理評事、知平江縣。其廨舊傳有物怪憑戾，居多不寧。旦將至前夕，守吏聞群鬼嘯呼云：「相君至矣，當避去?！棺允撬旖^。就改將作監(jiān)丞。趙昌言為轉(zhuǎn)運使，以威望自任，屬吏屏畏，入旦境，稱其善政，以女妻之。代還，命監(jiān)潭州銀場。何承矩典郡，薦入為著作佐郎，預編《文苑英華》、《詩類》。遷殿中丞、通判鄭州。表請?zhí)煜陆ǔＦ絺}，以塞兼并之路。徙濠州。淳化初，王禹偁薦其才任轉(zhuǎn)運使，驛召至京，旦不樂吏職，獻文。召試，命直史館。二年，拜右正言、知制誥。
初，祐以宿名久掌書命，旦不十年繼其任，時論美之。錢若水有人倫鑒，見旦曰：「真宰相器也?！古c之同列，每曰：「王君凌霄聳壑，棟梁之材，貴不可涯，非吾所及。」李沆以同年生，亦推重為遠大之器。明年，與蘇易簡同知貢舉，加虞部員外郎、同判吏部流內(nèi)銓、知考課院。趙昌言參機務，旦避嫌，引唐獨孤郁、權(quán)德輿故事辭職。太宗嘉其識體，改禮部郎中、集賢殿修撰。昌言出知鳳翔，即日以旦知制誥，仍兼修撰、判院事，面賜金紫，擇牯犀帶寵之，又令冠西閣。至道元年，知理檢院。二年，進兵部郎中。
真宗即位，拜中書舍人，數(shù)月，為翰林學士兼知審官院、通進銀臺封駁司。帝素賢旦，嘗奏事退，目送之曰：「為朕致太平者，必斯人也?！瑰X若水罷樞務，得對苑中，訪近臣之可用者，若水言：「旦有德望，堪任大事?！沟墼唬骸复斯屉扌乃鶎僖病！瓜唐饺?，又知貢舉，鎖宿旬日，拜給事中、同知樞密院事。逾年，以工部侍郎參知政事。
契丹犯邊，從幸澶州。雍王元份留守東京，遇暴疾，命旦馳還，權(quán)留守事。旦曰：「愿宣寇準，臣有所陳?！箿手?，旦奏曰：「十日之間未有捷報，時當如何？」帝默然良久，曰：「立皇太子。」旦既至京，直入禁中，下令甚嚴，使人不得傳播。及駕還，旦子弟及家人皆迎于郊，忽聞后有騶訶聲，驚視之，乃旦也。二年，加尚書左丞。三年，拜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監(jiān)修《兩朝國史》。
契丹既受盟，寇準以為功，有自得之色，真宗亦自得也。王欽若忌準，欲傾之，從容言曰：「此《春秋》城下之盟也，諸侯猶恥之，而陛下以為功，臣竊不取。」帝愀然曰：「為之奈何？」欽若度帝厭兵，即謬曰：「陛下以兵取幽燕，乃可滌恥。」帝曰：「河朔生靈始免兵革，朕安能為此？可思其次。」欽若曰：「唯有封禪泰山，可以鎮(zhèn)服四海，夸示外國。然自古封禪，當?shù)锰烊鹣Ｊ澜^倫之事，然后可爾?！辜榷衷唬骸柑烊鸢部杀氐?？前代蓋有以人力為之者，惟人主深信而崇之，以明示天下，則與天瑞無異也?！沟鬯季弥丝?，而心憚旦，曰：「王旦得無不可乎？」欽若曰：「臣得以圣意喻之，宜無不可。」乘間為旦言，旦黽勉而從。帝猶尤豫，莫與籌之者。會幸秘閣，驟問杜鎬曰：「古所謂河出圖、洛出書，果何事耶？」鎬老儒，不測其旨，漫應之曰：「此圣人以神道設教爾?！沟塾纱艘鉀Q，遂召旦飲，歡甚，賜以尊酒，曰：「此酒極佳，歸與妻孥共之?！辜葰w發(fā)之，皆珠也。由是凡天書、封禪等事，旦不復異議。
大中祥符初，為天書儀仗使，從封泰山，為大禮使，進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受詔撰《封祀壇頌》，加兵部尚書。四年，祀汾陰，又為大禮使，遷右仆射、昭文館大學士。仍撰《祠壇頌》，將復進秩，懇辭得免，止加功臣。俄兼門下侍郎、玉清昭應宮使。五年，為玉清奉圣像大禮使。景靈宮建，又為朝修使。七年，刻天書，兼刻玉使，選御廄三馬賜之。玉清昭應宮成，拜司空。京師賜酺，旦以慘恤不赴會，帝賜詩導意焉?！秶贰烦?，遷司空。旦為天書使，每有大禮，輒奉天書以行，恒邑邑不樂。凡柄用十八年，為相僅一紀。
會契丹修和，西夏誓守故地，二邊兵罷不用，真宗以無事治天下。旦謂祖宗之法具在，務行故事，慎所變改。帝久益信之，言無不聽，凡大臣有所請，必曰：「王旦以為如何？」旦與人寡言笑，默坐終日，及奏事，群臣異同，旦徐一言以定。歸家，或不去冠帶，入靜室獨坐，家人莫敢見之。旦弟以問趙安仁，安仁曰：「方議事，公不欲行而未決，此必憂朝廷矣?！?/div>
帝嘗示二府《喜雨詩》，旦袖歸曰：「上詩有一字誤寫，莫進入改卻否？」王欽若曰：「此亦無害?！苟茏嘀?。帝慍，謂旦曰：「昨日詩有誤字，何不來奏？」旦曰：「臣得詩未暇再閱，有失上陳?！够虘衷侔葜x，諸臣皆拜，獨樞密馬知節(jié)不拜，具以實奏，且曰：「王旦略不辨，真宰相器也。」帝顧旦而笑焉。天下大蝗，使人于野得死蝗，帝以示大臣。明日，執(zhí)政遂袖死蝗進曰：「蝗實死矣，請示于朝，率百官賀?！沟┆毑豢伞：髷?shù)日，方奏事，飛蝗蔽天，帝顧旦曰：「使百官方賀，而蝗如此，豈不為天下笑耶？」
宮禁火災，旦馳入。帝曰：「兩朝所積，朕不妄費，一朝殆盡，誠可惜也?！沟υ唬骸副菹赂挥刑煜?，財帛不足憂，所慮者政令賞罰之不當。臣備位宰府，天災如此，臣當罷免?！估^上表待罪，帝乃降詔罪己，許中外封事言得失。后有言榮王宮火所延，非天災，請置獄劾，當坐死者百余人。旦獨請曰：「始火時，陛下已罪己詔天下，臣等皆上章待罪。今反歸咎于人，何以示信？且火雖有跡，寧知非天譴耶？」當坐者皆免。
日者上書言宮禁事，坐誅。籍其家，得朝士所與往還占問吉兇之說。帝怒，欲付御史問狀。旦曰：「此人之常情，且語不及朝廷，不足罪?！拐孀谂唤?，旦因自取嘗所占問之書進曰：「臣少賤時，不免為此。必以為罪，愿并臣付獄?！拐孀谠唬骸复耸乱寻l(fā)，何可免？」旦曰：「臣為宰相執(zhí)國法，豈可自為之，幸于不發(fā)而以罪人?！沟垡饨?。旦至中書，悉焚所得書。既而復悔，馳取之，而已焚之矣。由是皆免。仁宗為皇太子，太子諭德見旦，稱太子學書有法。旦曰：「諭德之職，止于是耶？」張士遜又稱太子書，旦曰：「太子不在應舉，選學士不在學書。
契丹奏請歲給外別假錢幣。旦曰：「東封甚近，車駕將出，彼以此探朝廷之意耳?！沟墼唬骸负我源鹬?？」旦曰：「止當以微物而輕之?！鼓艘詺q給三十萬物內(nèi)各借三萬，仍諭次年額內(nèi)除之。契丹得之，大慚。次年，復下有司：「契丹所借金幣六萬，事屬微末，今仍依常數(shù)與之，后不為比?！刮飨内w德明言民饑，求糧百萬斛。大臣皆曰：「德明新納誓而敢違，請以詔責之?！沟垡詥柕┱堧酚兴揪咚诎偃f于京師，而詔德明來取之。德明得詔，慚且拜曰：「朝廷有人?！?/div>
寇準數(shù)短旦，旦專稱準。帝謂旦曰：「卿雖稱其美，彼專談卿惡?！沟┰唬骸咐砉坍斎弧３荚谙辔痪?，政事闕失必多。準對陛下無所隱，益見其忠直，此臣所以重準也?！沟垡允怯t旦。中書有事送密院，違詔格，準在密院，以事上聞。旦被責，第拜謝，堂吏皆見罰。不逾月，密院有事送中書，亦違詔格，堂吏欣然呈旦，旦令送還密院。準大慚，見旦曰：「同年，甚得許大度量？」旦不答。寇準罷樞密使，托人私求為使相，旦驚曰：「將相之任，豈可求耶！吾不受私請?！箿噬詈吨?。已而除準武勝軍節(jié)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準入見，謝曰：「非陛下知臣，安能至此？」帝具道旦所以薦者。準愧嘆，以為不可及。準在藩鎮(zhèn)，生辰，造山棚大宴，又服用僭侈，為人所奏。帝怒，謂旦曰：「寇準每事欲效朕，可乎？」旦徐對曰：「準誠賢能，無如騃何?！拐孀谝馑旖?，曰：「然，此正是騃爾。」遂不問。
翰林學士陳彭年呈政府科場條目，旦投之地曰：「內(nèi)翰得官幾日，乃欲隔截天下進士耶？」彭年皇恐而退。時向敏中同在中書，出彭年所留文字，旦瞑目取紙封之。敏中請一覽，旦曰：「不過興建符瑞圖進爾?！购笈砟昱c王曾、張知白參預政事，同謂旦曰：「每奏事，其間有不經(jīng)上覽者，公批旨奉行，恐人言之以為不可?！沟┻d謝而已。一日奏對，旦退，曾等稍留，帝驚曰：「有何事不與王旦來？」皆以前事對。帝曰：「旦在朕左右多年，朕察之無毫發(fā)私。自東封后，朕諭以小事一面奉行，卿等謹奉之?！乖韧硕⒅x，旦曰：「正賴諸公規(guī)益。」略不介意。
帝欲相王欽若，旦曰：「欽若遭逢陛下，恩禮已隆，且乞留之樞密，兩府亦均。臣見祖宗朝未嘗有南人當國者，雖古稱立賢無方，然須賢士乃可。臣為宰相，不敢沮抑人，此亦公議也。」真宗遂止。旦沒后，欽若始大用，語人曰：「為王公遲我十年作宰相?！箽J若與陳堯叟、馬知節(jié)同在樞府，因奏事忿爭。真宗召旦至，欽若猶嘩不已，知節(jié)流涕曰：「愿與欽若同下御史府?！沟┻硽J若使退。帝大怒，命付獄。旦從容曰：「欽若等恃陛下厚顧，上煩譴訶，當行朝典。愿且還內(nèi)，來日取旨。」明日，召旦前問之，旦曰：「欽若等當黜，未知坐以何罪？」帝曰：「坐忿爭無禮?！沟┰唬骸副菹卵儆刑煜拢勾蟪甲逘師o禮之罪，或聞外國，恐無以威遠?！沟墼唬骸盖湟馊绾?？」旦曰：「愿至中書，召欽若等宣示陛下含容之意，且戒約之。俟少間，罷之未晚也?！沟墼唬骸阜乔渲?，朕固難忍?！购笤掠?，欽若等皆罷。
旦嘗與楊億評品人物，億曰：「丁謂久遠當何如？」旦曰：「才則才矣，語道則未。他日在上位，使有德者助之，庶得終吉；若獨當權(quán)，必為身累爾?！购笾^果如言。
旦為兗州景靈宮朝修使，內(nèi)臣周懷政偕行，或乘間請見，旦必俟從者盡至，冠帶出見于堂皇，白事而退。后懷政以事敗，方知旦遠慮。內(nèi)臣劉承規(guī)以忠謹?shù)眯?，病且死，求為?jié)度使。帝語旦曰：「承規(guī)待此以瞑目?！沟﹫?zhí)不可，曰：「他日將有求為樞密使者，奈何？」遂止。自是內(nèi)臣官不過留后。
旦為相，賓客滿堂，無敢以私請。察可與言及素知名者，數(shù)月后，召與語，詢訪四方利病，或使疏其言而獻之。觀才之所長，密籍其名，其人復來，不見也。每有差除，先密疏四三人姓名以請，所用者帝以筆點之。同列不知，爭有所用，惟旦所用，奏入無不可。丁謂以是數(shù)毀旦，帝益厚之。故參政李穆子行簡，以將作監(jiān)丞家居，有賢行，遷太子中允。使者不知其宅，真宗命就中書問旦，人始知行簡為旦所薦。旦凡所薦，皆人未嘗知。旦沒后，史官修《真宗實錄》，得內(nèi)出奏章，始知朝士多旦所薦云。諫議大夫張師德兩詣旦門，不得見，意為人所毀，以告向敏中，為從容明之。及議知制誥，旦曰：「可惜張師德?！姑糁袉栔┰唬骸咐塾谏锨把詭煹旅易?，有士行，不意兩及吾門。狀元及第，榮進素定，但當靜以待之爾。若復奔競，使無階而入者當如何也。」敏中啟以師德之意，旦曰：「旦處安得有人敢輕毀人，但師德后進，待我薄爾?！姑糁泄谭Q：「適有闕，望公弗遺?！沟┰唬骸傅诰徶?，使師德知，聊以戒貪進、激薄俗也。」
石普知許州不法，朝議欲就劾。旦曰：「普武人，不明典憲，恐恃薄效，妄有生事。必須重行，乞召歸置獄?！鼓讼掠钒粗蝗斩z具。議者以為不屈國法而保全武臣，真國體也。薛奎為江、淮發(fā)運使，辭旦，旦無他語，但云：「東南民力竭矣。」奎退而曰：「真宰相之言也。」張士遜為江西轉(zhuǎn)運使，辭旦求教，旦曰：「朝廷榷利至矣?！故窟d迭更是職，思旦之言，未嘗求利，識者曰：「此運使識大體?！箯堅佒啥?，召還，以任中正代之，言者以為不可。帝問旦，對曰：「非中正不能守詠之規(guī)。他人往，妄有變更矣。」李迪、賀邊有時名，舉進士，迪以賦落韻，邊以《當仁不讓于師論》以「師」為「眾」，與注疏異，皆不預。主文奏乞收試，旦曰：「迪雖犯不考，然出于不意，其過可略。邊特立異說，將令后生務為穿鑿，漸不可長。」遂收迪而黜邊。
旦任事久，人有謗之者，輒引咎不辨。至人有過失，雖人主盛怒，可辨者辨之，必得而后已。素羸多疾，自東魯復命，連歲求解，優(yōu)詔褒答，繼以面諭，委任無貳。天禧初，進位太保，為兗州太極觀奉上寶冊使，復加太尉兼侍中，五日一赴起居，入中書，遇軍國重事，不限時日入預參決。旦愈畏避，上疏懇辭，又托同列奏白。帝重違其意，止加封邑。一日，獨對滋福殿，帝曰：「朕方以大事托卿，而卿疾如此?！挂蛎侍映霭?，旦皇恐走避，太子隨而拜之。旦言：「太子盛德，必任陛下事?！挂蛩]可為大臣者十余人，其后不至宰相惟李及、凌策二人，亦為名臣。旦復求避位，帝睹其形瘁，憫然許之。以太尉領(lǐng)玉清昭應宮使，給宰相半奉。
初，旦以宰相兼使，今罷相，使猶領(lǐng)之，其專置使自旦始焉。尋又命肩輿入禁，使子雍與直省吏挾扶，見于延和殿。帝曰：「卿今疾亟，萬一有不諱，使朕以天下事付之誰乎？」旦曰：「知臣莫若君，惟明主擇之?！乖偃龁?，不對。時張詠、馬亮皆為尚書，帝歷問二人，亦不對。因曰：「試以卿意言之?！沟娖鹋e笏曰：「以臣之愚，莫如寇準?！沟墼唬骸笢市詣傫?，卿更思其次?！沟┰唬骸杆?，臣所不知也。臣病困，不能久侍?！顾燹o退。后旦沒歲余，竟用準為相。
旦疾甚，遣內(nèi)侍問者日或三四，帝手自和藥，并薯蕷粥賜之。旦與楊億素厚，延至臥內(nèi)，請撰遺表。且言：「忝為宰輔，不可以將盡之言，為宗親求官，止敘生平遭遇，愿日親庶政，進用賢士，少減焦勞之意?！谷越渥拥埽骸肝壹沂⒚宓拢攧諆€素，保守門風，不得事于泰侈，勿為厚葬以金寶置柩中?！贡砩希孀趪@之，遂幸其第，賜白金五千兩。旦作奏辭之，藁末，自益四句云：「益懼多藏，況無所用，見欲散施，以息咎殃?！辜呆ㄖ羶?nèi)闥，詔不許。還至門，旦已薨，年六十一。帝臨其喪慟，廢朝三日，贈太師、尚書令、魏國公，謚文正，又別次發(fā)哀。后數(shù)日，張旻赴鎮(zhèn)河陽，例宜飲餞，以旦故，不舉樂。錄其子、弟、侄、外孫、門客、常從，授官者十數(shù)人。諸子服除，又各進一官。已而聞旦奏藁自益四句，取視，泣下久之。旦有文集二十卷。乾興初，詔配享真宗廟廷。及建碑，仁宗篆其首曰：「全德元老之碑?！?/div>
旦事寡嫂有禮，與弟旭友愛甚篤?；橐霾磺箝T閥。被服質(zhì)素，家人欲以繒錦飾氈席，不許。有貨玉帶者，弟以為佳，呈旦，旦命系之，曰：「還見佳否？」弟曰：「系之安得自見？」旦曰：「自負重而使觀者稱好，無乃勞乎！」亟還之。故所服止于賜帶。家人未嘗見其怒，飲食不精潔，但不食而已。嘗試以少埃墨投羹中，旦惟啖飯，問何不啜羹，則曰：「我偶不喜肉?！购笥帜滹?，則曰：「吾今日不喜飯，可別具粥?！沟┎恢锰镎?，曰：「子孫當各念自立，何必田宅，徒使爭財為不義爾?！拐孀谝云渌勇沃?，旦辭以先人舊廬，乃止。宅門壞，主者徹新之，暫于廡下啟側(cè)門出入。旦至側(cè)門，據(jù)鞍俯過，門成復由之，皆不問焉。三子：雍，國子博士；沖，左贊善大夫；素，別有傳。
向敏中，字常之，開封人。父瑀，仕漢符離令。性嚴毅，惟敏中一子，躬自教督，不假顏色。嘗謂其母曰：「大吾門者，此兒也?！姑糁须S瑀赴調(diào)京師，有書生過門，見敏中，謂鄰母曰：「此兒風骨秀異，貴且壽?！灌從溉敫嫫浼?，比出，已不見矣。及冠，繼丁內(nèi)外憂，能刻厲自立，有大志，不屑貧窶。
太平興國五年進士，解褐將作監(jiān)丞、通判吉州，就改右贊善大夫。轉(zhuǎn)運使張齊賢薦其材，代還，為著作郎。召見便殿，占對明暢，太宗善之，命為戶部推官，出為淮南轉(zhuǎn)運副使。時領(lǐng)外計者，皆以權(quán)寵自尊，所至畏憚，敏中不尚威察，待僚屬有禮，勤于勸勖，職務修舉?；蛩]其有武干者，召入，將授諸司副使。敏中懇辭，仍獻所著文，加直史館，遣還任。以耕籍恩，超左司諫，入為戶部判官、知制誥。未幾，權(quán)判大理寺。
時沒入祖吉贓錢，分賜法吏，敏中引鐘離意委珠事，獨不受。妖尼道安構(gòu)獄，事連開封判官張去華，敏中妻父也，以故得請不預決讞。既而法官皆貶，猶以親累落職，出知廣州。入辭，面敘其事，太宗為之感動，許以不三歲召還。翌日，遷職方員外郎，遣之。是州兼掌市舶，前守多涉譏議。敏中至荊南，預市藥物以往，在任無所須，以清廉聞。就擢廣南東路轉(zhuǎn)運使，召為工部郎中。太宗飛白書敏中洎張詠二名付中書，曰：「此二人，名臣也，朕將用之?！棺笥乙蚍Q其材，并命為樞密直學士。
時通進、銀臺司主出納書奏，領(lǐng)于樞密院，頗多壅遏，或至漏失。敏中具奏其事，恐遠方有失事機，請別置局，命官專蒞，校其簿籍，詔命敏中與詠領(lǐng)其局。太宗欲大任敏中，當途者忌之。會有言敏中在法寺時，皇甫侃監(jiān)無為軍榷務，以賄敗，發(fā)書歷詣朝貴求為末減，敏中亦受之。事下御史，按實，嘗有書及門，敏中睹其名，不啟封遣去。俄捕得侃私僮詰之，云其書尋納筒中，瘞臨江傳舍。馳驛掘得，封題如故。太宗大驚異，召見，慰諭賞激，遂決于登用。未幾，拜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自郎中至是百余日，超擢如此。時西北用兵，樞機之任，專主謀議，敏中明辨有才略，遇事敏速，凡二邊道路、斥堠、走集之所，莫不周知。至道初，遷給事中。
真宗即位，敏中適在疾告，力起，見于東序，即遣視事。進戶部侍郎。會曹彬為樞密使，改為副使。咸平初，拜兵部侍郎、參知政事。從幸大名，屬宋湜病，代兼知樞密院事。時大兵之后，議遣重臣慰撫邊郡，命為河北、河東安撫大使，以陳堯叟、馮拯為副，發(fā)禁兵萬人翼從。所至訪民疾苦，宴犒官吏，莫不感悅。四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充集賢殿大學士。
故相薛居正孫安上不肖，其居第有詔無得貿(mào)易，敏中違詔質(zhì)之。會居正子惟吉嫠婦柴將攜貲產(chǎn)適張齊賢，安上訴其事，柴遂言敏中嘗求娶己，不許，以是陰庇安上。真宗以問敏中，敏中言近喪妻不復議婚，未嘗求婚于柴，真宗因不復問。柴又伐鼓，訟益急，遂下御史臺，并得敏中質(zhì)宅之狀。時王嗣宗為鹽鐵使，素忌敏中，因?qū)ρ裕糁凶h娶王承衍女弟，密約已定而未納采。真宗詢于王氏，得其實，以敏中前言為妄，罷為戶部侍郎，出知永興軍。
景德初，復兵部侍郎。夏州李繼遷兵敗，為潘羅支射傷，自度孤危且死，屬其子德明必歸宋，曰：「一表不聽則再請，雖累百表，不得，請勿止也?！估^遷卒，德明納款，就命敏中為鄜延路緣邊安撫使，俄還京兆。
是冬，真宗幸澶淵，賜敏中密詔，盡付西鄙，許便宜從事。敏中得詔藏之，視政如常日。會大儺，有告禁卒欲倚儺為亂者，敏中密使麾兵被甲伏廡下幕中。明日，盡召賓僚兵官，置酒縱閱，無一人預知者。命儺入，先馳騁于中門外，后召至階，敏中振袂一揮，伏出，盡擒之，果各懷短刃，即席斬焉。既屏其尸，以灰沙掃庭，張樂宴飲，坐客皆股栗，邊藩遂安。時舊相出鎮(zhèn)，不以軍事為意。寇準雖有重名，所至終日游宴，則以所愛伶人或付富室，輒厚有得。張齊賢倜儻任情，獲劫盜或至縱遣。帝聞之，稱敏中曰：「大臣出臨四方，惟敏中盡心于民事爾。」于是有復用之意。二年，又以德明誓約未定，徙敏中為鄜延路都部署兼知延州，委以經(jīng)略，改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
大中祥符初，議封泰山，以敏中舊德有人望，召入，權(quán)東京留守。禮成，拜尚書右丞。
時吏部選人多稽滯者，命敏中與溫仲舒領(lǐng)其事。俄兼秘書監(jiān)，又領(lǐng)工部尚書，充資政殿大學士，賜御詩褒寵。祀汾陰，復為留守。敏中以厚重鎮(zhèn)靜，人情帖然，帝作詩遣使馳賜之。拜刑部尚書。五年，復拜同平章事，充集賢殿大學士，加中書侍郎。尋充景靈宮使，宮成，進兵部尚書，為兗州景靈宮慶成使。
天禧初，加吏部尚書，又為應天院奉安太祖圣容禮儀使。進右仆射兼門下侍郎，監(jiān)修國史。是日，翰林學士李宗諤當對，帝曰：「朕自即位，未嘗除仆射，今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應甚喜?！褂衷唬骸该糁薪袢召R客必多，卿往觀之，勿言朕意也?！棺谥@既至，敏中謝客，門闌寂然。宗諤與其親徑入，徐賀曰：「今日聞降麻，士大夫莫不歡慰相慶?！姑糁械ㄎ?。又曰：「自上即位，未嘗除端揆，非勛德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姑糁袕臀ㄎ?。又歷陳前世為仆射者勛德禮命之重，敏中亦唯唯，卒無一言。既退，使人問庖中，今日有親賓飲宴否，亦無一人。明日，具以所見對。帝曰：「向敏中大耐官職?！贯阌袂逭褢獙m使。以年老，累請致政，優(yōu)詔不許。三年重陽，宴苑中，暮歸中風眩，郊祀不任陪從。進左仆射、昭文館大學士，奉表懇讓，又表求解，皆不許。明年三月卒，年七十二。帝親臨，哭之慟，廢朝三日，贈太尉、中書令，謚文簡。五子、諸婿并遷官，親校又官數(shù)人。
敏中姿表瑰碩，有儀矩，性端厚豈弟，多智，曉民政，善處繁劇，慎于采拔。居大任三十年，時以重德目之，為人主所優(yōu)禮，故雖衰疾，終不得謝。及追命制入，帝特批曰：「敏中淳謹溫良，宜益此意?！蛊涠黝櫲绱?。有文集十五卷。
子傳正，國子博士；傳式，龍圖閣直學士；傳亮，駕部員外郎；傳師，殿中丞；傳范，娶南陽郡王惟吉女安?？h主，為密州觀察使，謚惠節(jié)。
傳亮子經(jīng)，定國軍留后，謚康懿。經(jīng)女即欽圣憲肅皇后也，以后族贈敏中燕王、傳亮周王、經(jīng)吳王。敏中余孫繹、絳，并官太子中書。
論曰：宋至真宗之世，號為盛治，而得人亦多。李沆為相，正大光明，其焚封妃之詔以格人主之私，請遷靈州之民以奪西夏之謀，無愧宰相之任矣。沆嘗謂王旦，邊患既息，人主侈心必生，而聲色、土木、神仙祠禱之事將作，后王欽若、丁謂之徒果售其佞。又告真宗不可用新進喜事之人，中外所陳利害皆報罷之，后神宗信用安石變更之言，馴至棼擾。世稱沆為「圣相」，其言雖過，誠有先知者乎！王旦當國最久，事至不膠，有謗不校，薦賢而不市恩，救罪輒宥而不費辭。澶淵之役，請于真宗曰：「十日不捷，何以處之？」真宗答之曰：「立太子?！蛊醯び鈿q給而借幣，西夏告民饑而假糧，皆一語定之，偉哉宰相才也。惟受王欽若之說，以遂天書之妄，斯則不及李沆爾。向敏中恥受贓物之賜以遠其污，預避市舶之嫌以全其廉，堅拒皇甫侃之書以免其累，拜罷之際，喜慍不形，亦可謂有宰相之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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