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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侃紅樓】“金玉良緣”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閑侃紅樓之九)

 懷舊的感覺 2010-10-09


                                             
                     “金玉良緣”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風之子閑侃紅樓之九    
                                    
       

   
  如果說真的有金玉良緣的話,那么,以曹雪芹的行文習慣以及薛寶釵的重要程度,是應該在介紹薛寶釵的時候就提到的。事情的可疑之處就在于,發(fā)生在現(xiàn)實之中的“金玉良緣”不做任何交代,而虛幻的“木石前盟”則被曹雪芹在前五回中提及至少不止一次。而且,還要設計由頗可玩味的人物甄事隱(諧音為真事隱)來“耳聽為實”,急切的要證明本來就不真實的“木石前盟”的真實性。這說明了什么?說明至少曹雪芹本人是相信“木石前盟”的,而并不相信“金玉良緣”。
 
其實,在我看來,曹雪芹有些話是不方便直說出來的,比如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的事情,他即便說出來了,也被脂硯齋“命令”刪去了。畢竟,“家丑”不可過于外揚,而且,對人物也不可過于“趕盡殺絕”。因此,曹雪芹只能用含蓄的“有意味的敘述方式”來提醒我們注意。
 
那么,到底是那些不尋常的“意味”導致我認為“金玉良緣”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呢?
首先,寶釵有金鎖的事情居然連至親的賈府都不知道。賈寶玉銜玉而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可是,薛寶釵從小就由賴頭和尚配金鎖的事情卻是諱莫如深,好象是一件不便公開的很“神秘”的事情。這本身就很可疑。
 
其次,金鎖出現(xiàn)的時機很有講究。小說第四回交代,薛家進京,其中的一個重要目的是送薛寶釵來“待選”,或“聘選嬪妃”,或“充為才人贊善之職”??墒?,到薛家進京之后,小說就再也沒有提及這方面的事情。我贊同劉心武先生的理解,就是薛寶釵“落選”了。也就在這時,薛寶釵配有金鎖的消息出現(xiàn)了。這說明什么?說明薛家第一目標是指望寶釵入選的,現(xiàn)在,第一目標落空,當然就要去“追求”第二目標咯。而這第二個目標,當然就是賈寶玉。
 
第三,薛寶釵真的“病”了嗎?小說第七回,薛姨媽讓周瑞家的去給姑娘們送花,送到黛玉那里時,剛好寶玉也在場。“寶玉問:‘寶姐姐在家做什么呢?怎么這幾日也不過這邊來?’周瑞家的道:‘身上不大好呢。’”請注意,寶釵雖然住在賈府,但已經好幾日沒有過來了,原來是“病”了。在我看來,這個病恐怕是“心病”,就是寶釵落選了。而這幾日的“謀劃”,才傳出個生病的消息作為搪塞以及鋪墊。寶釵真的病了嗎?小說第八回寫寶玉兩天后去看寶釵的時候,她卻正在做針線活呢,而且,從對寶釵的描寫來看,氣色很好,根本就沒有“病過”的痕跡:“薛寶釵坐在炕上作針線,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髟贊}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云守拙。”根本就是一個健康美麗的少女形象。而接下來的對話就更有意思了。“寶玉問:‘姐姐可大愈了?’寶釵抬頭只見寶玉進來,連忙起身含笑答說:‘已經大好了,倒多謝記掛著。’”大病方有大愈之說,薛寶釵怎么看也不象病過的人,更不象大病過的人。如果說寶玉的問話是出于信以為真的話,寶釵的回答就大有問題了,說是已經“大好”了。這說明寶釵在無意中撒了個彌天大謊。讀這段文字,我們能夠很明顯感覺到曹雪芹在行文時的“不痛快”,文字也有尖刻銳利之氣,很典型的就體現(xiàn)在對于寶釵的評價上:“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云守拙。”把一個剛撒了謊的人以及別人對她的評價并列在一起,已經非常鮮明的表明了曹雪芹的態(tài)度。

    第四,金鎖出場經過了非常精心的鋪墊。說寶釵“生病”是鋪墊,當然是要引寶玉過來看視。而寶玉也果然來了。于是寶釵便“開門見山”地說要看看那塊著名的“寶玉”了。而看的結果,卻是引來丫鬟鶯兒的一句貌似隨便的閑話,進入主題。而且“引話”的方式就象是一場預先排練好的話劇場景:
“寶釵看畢,又從新翻過正面來細看,口內念道:‘莫失莫忘,仙壽恒昌。’念了兩遍,乃回頭向鶯兒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這里發(fā)呆作什么?’鶯兒嘻嘻笑道:‘我聽這兩句話,倒像和姑娘的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寶玉聽了,忙笑道:‘原來姐姐那項圈上也有八個字,我也賞鑒賞鑒。’寶釵道:‘你別聽他的話,沒有什么字。’寶玉笑央:‘好姐姐,你怎么瞧我的了呢。’寶釵被纏不過,因說道:‘也是個人給了兩句吉利話兒,所以鏨上了,叫天天帶著,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兒。’一面說,一面解了排扣,從里面大紅襖上,將那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掏將出來。”請注意“又從新翻過正面來細看”、“ 口內念道”、“念了兩遍”、“ 乃回頭向鶯兒笑道”以及“鶯兒嘻嘻笑道”等句子,是多么的“刻意”、“雕琢”和“程式化”,不知道背后商量排練了多少回。而接下來寶釵的欲擒故縱“你別聽他的話,沒有什么字”,本來有字,偏說沒字,明擺著是要增強寶玉的好奇心。問題的關鍵在于,一邊說沒有趣味,一邊“解了排扣,從里面大紅襖”掏出了金鎖。言語的輕慢和動作的急迫昭然若揭。
 
第五,薛姨媽的態(tài)度熱情得過分。從曹雪芹小說整個前八十回甚至包括高鶚的后四十回續(xù)本,在薛姨媽與寶玉的交往中,這次探視是薛姨媽對寶玉最熱情的一次,那種感覺就象遇見了“救星”一樣。且看小說的描寫:“寶玉忙請了安,薛姨媽忙一把拉了他,抱入懷內,笑說:‘這們冷天,我的兒,難為你想著來,快上炕來坐著罷。’命人倒?jié)L滾的茶來。”一個“我的兒”已經把那種赤裸裸的目的表露無疑了。接著,她便支使寶玉進里屋看寶釵。“薛姨媽道:‘可是呢,你前兒又想著打發(fā)人來瞧他。他在里間不是,你去瞧他,里間比這里暖和,那里坐著,我收拾收拾就進去和你說話兒。’”這里我們要注意兩點:1、按照禮節(jié),既然已經病好了,寶釵是應該主動出來打招呼的,而寶釵素來是最懂禮節(jié)的,可今天偏不;2、薛姨媽讓寶玉進里屋看寶釵,實際上是為他們倆獨處,為引出“金玉良緣”創(chuàng)造機會。而她老人家始終就不曾進來,在外面“偷聽”到也未可知。
 
第六,金鎖上的銘言與寶玉上銘言的恰如對聯(lián)。寶玉上面的銘言是:莫失莫忘仙壽恒昌,而金鎖上的是:不離不棄芳齡永繼。難怪書呆子寶玉一見就大叫:“姐姐這八個字倒真與我的是一對。”好了,目的達到。有了寶玉上面眾所周知的上聯(lián),要對個下聯(lián),豈不是易如反掌。此時,聰明的“鶯兒笑道:‘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須鏨在金器上……’寶釵不待說完,便嗔他不去倒茶,一面又問寶玉從那里來。”多么老練的寶釵,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就不能“演”得太過,適可而止,因此,在這時打斷鶯兒真真是掌握到了火候,既增強了寶玉或者繼續(xù)探究或者四處張揚的好奇心,也為下一次繼續(xù)演繹“金玉良緣”埋下了伏筆。
 
第七,癩頭和尚居然“一反常態(tài)”。我們知道,癩頭和尚是小說中一個重要的人物,其任務就是“點醒”和“渡引”眾人“看破紅塵”。無論是在面對甄英蓮、甄士隱,還是黛玉、賈瑞,都是要“引”他們“看破紅塵”。比如,對甄英蓮時說的是:“施主,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懷內作甚?”“舍我罷,舍我罷!”對黛玉則是“那一年我三歲時,聽得說來了一個癩頭和尚,說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從。”可偏偏只有在寶釵這兒,卻是贈她吉祥物和吉言,要保佑她在塵世中婚姻的美滿和人生的幸福,不僅違反了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超度眾生”的初衷,甚至可以說是“反常”。因此,這個癩頭和尚要么就是“冒充”的,要么就是“杜撰”出來的。而且,我們必須注意到,黛玉說自己癩頭和尚的經歷是在剛到賈府的第三回,而薛寶釵說的自己癩頭和尚的經歷是在第八回,有先后之別,恰如寶玉與金鎖一樣,這便有了或者抄襲或者篡改的機會。再者,黛玉說的癩頭和尚的內容和寶釵說的癩頭和尚的內容竟然如此“針鋒相對”——出家與成家。而黛玉的經歷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坦然說的,寶釵的經歷則是在與寶玉單獨相處的特殊環(huán)境里“遮遮掩掩欲言又止”說出來的。
 
第八,王夫人的急切心態(tài)引人注意。不知道大家注意沒有,就在黛玉在第三回“拋父進京”之后,王夫人便頻繁向薛姨媽發(fā)出了到賈府來住的信號,用薛姨媽的話,就是:“況這幾年來,你舅舅姨娘兩處,每每帶信捎書,接咱們來。”王夫人為什么那么急?當然是因為已經來了個深得賈母寵愛的林黛玉,而種種跡象表明,賈母有心要把這兩個“冤家”弄到一塊兒。
 
第九,“聯(lián)姻”是王夫人鞏固自己地位的重要手段。賈赦的兒子賈鏈娶了王夫人的侄女王熙鳳的結果,就是王夫人掌控了整個榮國府,不僅如此,還實現(xiàn)了“垂簾聽政”。要不是上面還有個賈母,王夫人就可以坐到榮國府“第一夫人”了?,F(xiàn)在,她唯一的兒子,如果再娶了自己的親侄女薛寶釵,那么試問將來之榮國府,竟是誰人之天下?就為了這,王夫人也是贊同“金玉良緣”的,是希望寶玉和寶釵結婚的。
 
第十,薛姨媽終于忍不住跳出來??粗Z母對林黛玉如此寵愛,幾乎是與寶玉平起平坐,薛姨媽終于忍耐不住,由幕后跳到了前臺。小說第二十八回寫道:“往日” 薛姨媽“對王夫人等曾提過‘金鎖是個和尚給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結為婚姻’等語”。這樣,金玉良緣的傳言終于正式浮出水面??墒牵覀儽仨氉⒁饧毠?jié),就是寶釵、薛姨媽以及鶯兒的說法竟然都不一樣,鶯兒說的是那八個字是“癩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須鏨在金器上”,到了薛姨媽那里就成了“金鎖是個和尚給的”,而寶釵則是說“也是個人給了兩句吉利話兒,所以鏨上了,叫天天帶著”,可見連“證詞要一致”都沒有做到。而且,這樣的告白,王夫人和薛姨媽姐妹之間孩子的事情,早應該知道了,為什么現(xiàn)在要當回事情的說?說是王夫人與薛姨媽演雙簧也未可知的。更可笑的,到了小說第三十四回,薛姨媽、寶釵、薛蟠因為寶玉被打吵嘴的時候,薛蟠的一番話就更加可明白了,他說:“從先媽和我說,你這金要揀有玉的才可正配”。天哪,妹妹的事情,哥哥竟然不知道,要媽來告訴,這是什么道理?
 
 綜上所述,聯(lián)系這10大值得注意的反常“意味”分析,我以為,所謂的“金玉良緣”就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她從薛寶釵“落選”那天就開始了,而且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和策劃,其目的就是要扼殺寶玉和黛玉的愛情,進而成就寶玉和寶釵的婚姻。就這樣,在王夫人、薛姨媽、薛寶釵、鶯兒(好有趣味的名字,果真如夜鶯一般能說會道呀)以及周瑞家一干“王家人”的精心策劃下,一場金玉良緣的傳言就在賈府乃至四大家族傳播開來,明確的暗示著寶釵和寶玉的婚姻。無疑,這給正在情竇初開但尚處于懵懂無知的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帶來了巨大而無形的壓力,也帶來了巨大的挑戰(zhàn)。小說自第十九回以后,就頻繁描寫了二人因為“金玉良緣”傳言而多次誤解、爭吵的場面。而且,這種影響甚至傳到了皇宮賈妃那里,在賈妃的賜物里,每次都是寶玉和寶釵的一樣,而黛玉只和迎、探、惜春的一樣,這種壓力,不惟黛玉感到了,寶玉也感到了(他老問為什么這樣?),就是賈母也感到了。但是,他們實在是低估了寶玉和黛玉的“保護神”賈母的能耐,老人家不僅一眼就識破了這場陰謀,而且通過一次小小的出行就否定了“金玉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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