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是一個歷史人物，但又不僅是一個歷史人物。他由人而神，成為中國人，特別是巴蜀人的崇拜對象。他已經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一道獨特的風景。本文試圖從他是一個歷史人物的角度，再現(xiàn)張飛的真面目，以區(qū)別于藝術作品或傳說中形形色色的張飛。

一、少與關羽俱事先主

    張飛字益德，涿郡（今河北涿州）人，其家世和誕生時辰均已不可考。《三國志》載曰：“（關羽）亡命奔涿郡。先主于鄉(xiāng)里合徒眾，而羽與張飛為之御辱。”（《三國志•蜀書》，第939頁，中華書局1955年版，下文凡是引自該書謹注頁碼）又說張飛“少與關羽俱事先主。羽年長數歲，飛兄事之。”（第943頁）“少與關羽俱事先主”約可概括他的少年時代。劉備在涿郡“不甚樂讀書”，而好結交豪俠，當地不少青年同他要好。靈帝末年，他在中山（今河北定縣）商人張士平、蘇雙的資助下，組織武裝，關羽和張飛理應和他在一起發(fā)展勢力。公元184年，黃巾事起、漢室衰微，中國社會迅速進入動蕩之中。劉備因鎮(zhèn)壓起義有功，被任命為安喜（今河北安國西北）縣尉。旋而為高唐（今山東高唐東）縣令。劉備起兵參加關東諸軍討伐董卓。后劉備被黃巾余眾打敗，投奔幽州軍閥公孫瓚，不久“先主為平原相，以羽、飛為別部司馬，分統(tǒng)部曲（東漢時的一種私人武裝——引者）。先主與二人寢則同床，恩若兄弟。”（第939頁）可見張飛一開始就有領兵的才能。這是張飛被劉備任用的最早記載。
    公元193年，占據兗州的曹操東征徐州，州牧陶謙兵敗之后向田楷告急，田楷同劉備領兵往救陶謙，而曹操因部下張邈、陳宮叛變，不得不從徐州撤兵。陶謙表舉劉備為豫州刺史。劉備領兵四、五千人，屯小沛。公元194年冬，領徐州牧。張飛此時應與劉備一起。公元196年，占據淮南地區(qū)的袁術，對劉備擁有徐州不滿。經多次興兵討伐未果后，聯(lián)合呂布攻打劉備，劉備敗走曹營。曹操表舉劉備為豫州牧，并給他一些兵力，讓他東還小沛，收拾散兵，以攻呂布。公元198年又被呂布打敗后，“先主從曹公破呂布，隨還許，曹公拜飛為中郎將”。（第943頁）另據《三國史話》載“劉備隨曹操還許都，曹操表舉他為左將軍，拜羽為中郎將（次于將軍的武官——引者）。”（柳春藩《三國史話》第76頁，北京出版社1981年版）可見曹操對張飛的重用僅次于劉備，和關羽相當。裴松之注引《英雄記》也可見張飛當時的地位相當重要，可以獨擋一面，并在爭奪下邳的過程中功不可沒。（第874頁）
在曹營，劉備不甘寄人籬下，總想另起爐灶，以圖大業(yè)。據《三國志》卷三十二記載，公元199年（建安四年），劉備參與了董承將軍等圖謀殺害曹操的政變，因事敗露，怕引起曹操的疑心，因而以“將人種蕪菁 ”掩人耳目。裴松之注引胡沖《吳歷》曰：“曹公數遣親近密覘諸將有賓客酒食者，輒因事害之。備時閉門，將人種蕪菁，曹公使人窺門。 既去，備謂張飛、關羽曰：‘吾豈種采者乎？曹公必有疑意，不可復留。’其夜開后柵，與張飛等輕騎俱去，所得賜遺衣服，悉封之，乃往小沛收合兵眾。”（第875頁）張飛和關羽在劉備身邊，并和劉備一起逃離許都。公元200年春，即在官渡之戰(zhàn)前，為了解決后顧之憂，曹操引兵東征徐州，此時劉備 放松了戒備，無力抵抗曹操。這樣，劉備無賴之下投靠了青州的袁譚，后又投奔袁紹。曹操攻取小沛后，乘勝攻下邳。時關羽在下邳，向曹操投降。曹操與袁紹相距于官渡。袁紹派劉備領兵襲擊曹操后方。公元201年，劉備被迫投奔荊州牧劉表。劉表給他一部分軍隊，屯駐于新野（今河南新野），看守荊州的北大門，這即是“先主背曹公依袁紹，劉表。”（第943頁）
                     
二、張飛怒喝退雄兵

   劉備在荊州先后共呆了8年（公元201——208），在吸收人才和爭取當地地主集團的支持及擴大軍事力量方面，都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劉表死后，子劉琦和劉琮為了爭奪權力，互相攻伐。公元200年，曹操經過官渡之戰(zhàn)，打敗了袁紹，雄霸中原。接著乘機揮師南下，無賴之下“先主奔江南”，由樊城（今湖北襄樊）向江陵（今湖北江陵）方向進發(fā)。“曹公以江陵有軍實，恐先主據之，乃釋輜重，輕軍到襄陽，聞先主已過，曹公將精騎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及當陽之長坂。先主棄妻子，與諸葛亮、張飛、趙云等數十騎走，曹公大獲其人眾輜重。”（第878頁）在這個撤退的過程中，張飛功不可沒。“先主聞曹公卒至，棄妻子走，使飛將二十騎拒后。飛據水斷橋， 瞋目橫矛曰:‘身是張益德也，可來共決死敵！’皆無敢近者，故遂得免。”（第943頁）我們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張飛是何等的勇敢！現(xiàn)在我們可以看到的張飛的“豹頭環(huán)眼、燕領虎須”形象大約緣于此。他的這一舉動，成為后人景仰和崇拜的理由。他的勇在后代，特別是明朝和清朝的文人墨客的作品中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是形成張飛崇拜的基因之一。如趙翼在《廿二史剳記》卷七之關張之勇條中，不僅引用多條史實，而且高度評曰：“以上見于各史者，可見二公之名。不唯同時之人，望而畏之，身后數百年。亦無人不震而驚之，威聲所垂，至今不朽，天生神勇，因不虛也。”（第83頁，中國書店1987年）這個故事如今已經收入《二十四史名將故事集粹》當中，使后人繼承和發(fā)揚，流傳千古。

三、義釋嚴顏

   劉備在長阪失敗后，退居夏口。形勢的發(fā)展使得孫劉必須聯(lián)盟才能與曹抗衡。劉備方面派出諸葛亮，憑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不辱使命，于是孫劉聯(lián)合展開了中國歷史上有名的赤壁之戰(zhàn)，奠定了天下三分的局面。隨后，劉備南征荊州四郡，逐漸在荊州站穩(wěn)了腳跟。孫權也穩(wěn)定了在江東的統(tǒng)治。曹操暫時引軍北歸，一時無力南下，把注意力轉向關西（潼關或函谷關以西地區(qū)）方面發(fā)展。劉備在謀臣的建議下，伺機向益州進發(fā)。此時劉備“以張飛為宜都太守、征虜將軍，封新亭侯。”（第943頁）裴松之注引《獻帝春秋》曰：“（劉備——引者）使關羽屯江陵，張飛屯秭歸，諸葛亮據南郡，備自住孱陵。”（第880頁）張飛領兵屯秭歸，為劉備進發(fā)益州提供保障。“后轉在南郡”（第943頁）與諸葛亮匯合，此時劉備留關羽守荊州，自己帶兵入益州。和劉璋發(fā)生爭奪時，寫信向諸葛亮求助，于是“飛與諸葛亮等泝流而上，分定郡縣。”（第943頁）這也即是“先主軍益強，分遣諸將平下屬縣，諸葛亮、張飛、趙云等將兵泝流定白帝、江州、江陽，惟關羽留鎮(zhèn)荊州。”（第882頁）張飛和諸葛亮領兵連克數縣，當張飛兵到江州，破了劉璋的部下嚴顏，此時嚴為巴郡太守。數戰(zhàn)之后，生擒嚴顏，張飛捶胸頓足，呵斥嚴曰：“大軍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戰(zhàn)？”嚴顏答曰：“卿等無狀，侵奪我州，我州但有斷頭將軍，無有降將軍也。”（第943頁）張飛此時可謂怒發(fā)沖冠“令左右牽去斫頭，顏色不變，曰：‘斫頭便斫頭，何為怒邪！’飛壯而釋之，引為賓客。”（第943頁）張飛之義可見一斑，我們在《三國演義》中所見的張飛，一副兇狠無情，有勇無謀的模樣。而實際上他不僅有勇有謀還有義，對君王有忠，對朋友有仁。他的這種豪壯之義，為后人所推崇。這也被收錄在《二十四史名將故事集粹》中，廣為流傳。張飛轉戰(zhàn)巴蜀，最后與劉備會于成都。公元214年（建安十九年），劉備占領益州，鑒于益州長期以來存在“土著”與“客籍”兩大地主集團的對立，而劉備也主要想依靠前者的支持，反客為主，所以他特別注意爭取土著地主特別是劉璋舊部的支持。一方面他重用自己的親信諸葛亮、關羽、張飛、趙云等；另一方面他繼續(xù)任用“土著”和劉璋舊部。“（建安——引者）十九年夏，雒城破，進圍成都數十日，璋出降。蜀中殷盛豐樂，先主置酒大饗士卒，取蜀城中金銀分賜將士，還其谷帛。先主復領益州牧，諸葛亮為股肱，法正為謀主，關羽、張飛、馬超為爪牙”（第882頁）使“有志之士，無不競勸”。（第883頁）同時“益州既平，賜諸葛亮、法正、飛及關羽金各五百斤，銀千斤，錢五千萬，錦千匹，其余頒賜各有差，以飛領巴西太守。”（第943頁）張飛的地位因此顯得很重要，對于劉備入蜀，他可算功臣。

四、張飛狹道破張郃

   公元215年，劉備與孫權以湘水為界，平分荊州。是年，曹操攻打屯駐漢中的張魯，進而攻打益州，以圖統(tǒng)一中國。張魯不敵曹軍，由漢中逃到巴西（今四川閬中）。曹操派夏侯淵，張郃屯漢中。張郃“別督諸軍下巴西，欲徙其民于漢中，進軍宕渠蒙頭蕩石，與飛相拒五十余日。飛率精卒萬余人，從他道邀郃軍交戰(zhàn)，山道迮狹，前后不得相救，飛遂破郃。命棄馬緣山，獨與麾下十余人從間道退，引軍還南鄭，巴土獲安。”（第943頁）張飛帶兵如神，這是對他不僅有勇而且有謀的真實寫照，他的這一故事也被收錄在《二十四史名將故事集粹》中。張飛在巴西地區(qū)的影響和他在那里的活動密不可分，他在巴西與張郃的戰(zhàn)斗，打亂了曹操入蜀的狂妄計劃，對于巴西地區(qū)的經濟發(fā)展，保障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如今四川的閬中，還流傳著許多關于張飛的傳說。

五、張飛之死

   張飛破張郃，并沒有使曹操放棄南下益州的計劃。于是曹劉為爭奪漢中而展開了激戰(zhàn)，漢中的重要緣于其戰(zhàn)略地位，上可入主中原，下可進駐巴蜀。最后劉備親征，占據了漢中，“先主為漢中王”后，“拜飛為右將軍、假節(jié)”張飛的地位也格外突出。公元221年（章武元年）又被“遷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進封西鄉(xiāng)侯”（第943頁）張飛的事業(yè)達到了頂峰。是年劉備稱帝成都，國號漢（一般稱蜀或蜀漢），定年號為章武，以諸葛亮為丞相?？上Т藭r荊州已失，關羽被殺。孫權方面對曹魏有親近之意味。為報孫權殺羽之仇，劉備親征孫吳。派人調駐閬中的張飛領兵萬人到江州（今重慶）會合。張飛雖然勇猛，有“萬人敵”之稱，但張飛“愛君子而不恤小人”對部下的態(tài)度殘暴，“先主常戒之曰：‘卿刑殺既過差，又日鞭撾健兒，而令在左右，此取禍之道也。’飛猶不悛。”（第944頁）臨出兵時，被其部下張達和范強所殺。“先主伐吳，飛當率兵萬人，自閬中會江州。臨發(fā)，其帳下將張達、范強殺飛，持其首，順流而奔孫權。”（第944頁）又據“章武元年夏四月，大赦，改年。……六月，以子永為魯王，理為梁王。車騎將軍張飛為其左右所害。”（第890頁）可見張飛死于公元221年六月。據筆者所知，今天有“身在閬中、頭在云陽”之說，那四川閬中的張飛墓，葬的是張飛的身無疑，而其頭在何處，史無載，但是在今重慶的《云陽縣志》有關于張飛頭漂江中，被打魚老人拾起，葬于云陽的傳說的記載。值得懷疑。歷史上的張飛的真面目，如此而已。

   總之，張飛的一生，忠于漢室、臣于劉備。其行跡遍及大江南北，并先后被任命為別部司馬、中郎將、宜都太守、征虜將軍、新亭侯、巴西太守、右將軍、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西鄉(xiāng)侯等，其事業(yè)達到了頂峰。和他同時代、或稍后，不管是軍中的士兵，還是宮中的謀臣，對他的功績是基本肯定的。張飛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所以他有勇、有義、有忠、有謀，甚至還有粗暴。這就是歷史上的張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