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悲劇重演
　　　　
　　然而劉驁先生的色欲和傳宗接代的渴望并沒有就此終了，何況他名份上的姬妾數(shù)量眾多，雖然不能如趙合德那樣令他迷戀，但是動心的卻不在少數(shù)。而在這些姬妾中，很快又有一位許美人脫穎而出。
　　許美人的姓氏就代表了她高貴的身份，和前任皇后一樣，她來自宣帝發(fā)妻許平君的家族。做為成帝的第六級妃嬪，剛?cè)雽m的時候她被安排入住上林苑涿沐館。劉驁偶然外出，在上林苑中發(fā)現(xiàn)了她，立即兩眼放光，頭暈眼花下也顧不得趙合德發(fā)威，偷偷地將她召入飾室中若舍幽會，一年中也會了多次。元延二年，許美人懷上了身孕。
　　這一回，劉驁從開始就知道許美人懷孕的事情，等到臨產(chǎn)的時候。劉驁心中竊喜，雖然抽不出空、也不敢前去看望，卻私下里派自己的親信宦官中黃門靳嚴(yán)帶著產(chǎn)科醫(yī)生和養(yǎng)身補(bǔ)品前去照料。元延二年的十一月，在遠(yuǎn)離趙合德的上林苑中，許美人為劉驁生下了一個男孩。
　　劉驁得知消息，自然心花怒放，一面派人對許美人母子妥善照料，一面盤算怎樣才能得到趙合德的允許，將兒子抱進(jìn)宮中撫養(yǎng)。終于，他決定主動向趙合德坦白交代。
　　但是劉驁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坦白并沒有換來趙合德的“從寬”處理。她當(dāng)場在少嬪館里大哭大鬧，聲音直傳到侍立在殿外侍者于客子、王偏、臧兼的耳朵里：“你不在我這里過夜的時候，就說是去了姐姐那里。既然是去了姐姐宮中，上次那個曹宮好歹還是姐姐宮里的，如今許美人住得那么遠(yuǎn)，她的兒子是怎么生出來的？好啊，你嫌我們姐妹配不上你，還想著要復(fù)立許家的女人當(dāng)皇后！”緊接著傳出殿外的聲音就更豐富了，噼噼啪啪叮里咚隆地響個不停。原來趙合德為了強(qiáng)調(diào)自己嚴(yán)重傷心的程度，上演了抑郁型潑婦的戲碼。她先是用手打自己，然后又用頭去撞墻撞柱子，劉驁拼了老勁才把她拖到床上，她仍然又跳又扭，最后直從床榻上滾下來，披著頭發(fā)在地上號哭，而且宣布自己要絕食自盡：“我沒有兒子，當(dāng)什么昭儀，把這位子給許美人去，我們離婚，我要回娘家呀！”——原文“今當(dāng)安置我，欲歸耳！”
　　——從前的女人跟丈夫離異后，一般被稱為“大歸”。以趙合德的潑辣勁頭來看，恐怕她不會只說回娘家，而是大有可能祭出離婚這個殺手锏。
　　這算是中國后宮史上最離奇的一句恐嚇。后妃和她們家族的富貴，都完全仰賴皇帝的賜予和皇帝對夫妻關(guān)系的認(rèn)可，假如離異，即使是皇帝主動提出的離異，帶給后妃的后果都往往是家破人亡。因此為了不至于引發(fā)皇帝的離棄之心，宮中的女人們都是千方百計地討好這個男人。然而事情到趙合德這里卻翻轉(zhuǎn)了過來，她不但不怕皇帝說離婚，還敢自己主動拿離婚來要脅皇帝。但更出奇的還不是趙合德的膽量，而是皇帝的反應(yīng)。
　　劉驁一聽趙合德竟要絕食還鬧離婚，頓時天旋地轉(zhuǎn)渾身癱軟，他不敢擺出皇帝身份說不許她回娘家，只敢用水磨工夫表示微弱的反抗：“我這次主動向你坦白，你反倒更不肯放過，竟怒成這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你如果非要尋死不吃飯，那我也餓死算了。”于是劉驁也宣布絕食。趙合德一見這個局勢，立即順風(fēng)扯帆：“你絕食干什么？絕食又有什么用！你經(jīng)常對我說，決不會辜負(fù)了我，可是如今你卻讓許美人生出了孩子，違背誓言辜負(fù)了我，我才會如此傷心。你自己說該怎么辦？”
　　劉驁一聽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立即沒口子地指天誓日發(fā)愿：“我答應(yīng)了要讓你們姐妹成為后宮之主，就絕不會反悔，更不會復(fù)立許氏。你放心，天下不會再有女人超得過你們的地位！”為了表示誠意，更為了完全打消趙合德離婚的想頭，他立即從地上爬起來，給許美人寫了一封信，然后叫來嚴(yán)靳，吩咐道：“你立即將這封信送到許美人那里。然后她就會給你一樣?xùn)|西，你就將這東西送到飾室來。”
　　許美人看過信后，毫無疑心地將懷中的孩子放在葦篋里，連同劉驁的書信一起交給嚴(yán)靳?？梢韵胂筮@封信里肯定又是一番溫柔敦厚的言語，不外乎是什么入宮撫養(yǎng)或皇帝想看看兒子之類的?？蓱z的許美人不知道，從此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兒子了。
　　嚴(yán)靳將孩子送進(jìn)飾室便離開了。接下來，趙合德將殿外的三名侍者喚進(jìn)來，讓于客子打開葦篋。孩子剛剛顯露出來，劉驁便立即讓侍者離開并親自起身關(guān)緊門窗。
　　三名侍者站在飾室外面，看著門窗逐一緊閉，知道大事將要不好，卻都無計可施，只能在難耐的寂靜中等待一切結(jié)束。還好，劉驁急于向趙合德表忠心，也沒讓他們在門外熬多久，只過了須臾，門打開了，劉驁親自指揮著三人將葦篋封嚴(yán)并推到屏風(fēng)東面，又召來中黃門吳恭，讓他將毫無生機(jī)的葦篋送往皇家監(jiān)獄。
　　籍武又一次拿到了皇帝的親筆詔書，上面寫著：“篋中有個死孩子，你找個私秘地方埋掉，不要給人發(fā)現(xiàn)了。”面對這樣的差使，籍武欲哭無淚。他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地不讓這個可憐的皇子成為野狗的食物。最終，他在監(jiān)獄的樓墻下挖了一個坑，安葬了嬰兒，那只葦篋就成了孩子的棺材。
　　曹宮和許美人，算是后宮中有一定身份的女人，皇帝還多少與她們有些感情，因此還知道她們誕育孩子的事情。然而這兩對母子之死，卻正是在劉驁知情的情況下進(jìn)行的。甚至于下手的人里面就有皇帝本人。能對自己親熱過的女人、對自己剛剛降世粉嫩嫩的親生兒子下殺手，劉驁已經(jīng)被趙氏姐妹洗腦，徹底沒藥救了也！
　　曹宮和許美人與她們所生的孩子雖然死得凄慘，總算還在史書上留下了一筆正式的記載。還有更多身份低下的宮女，由于身份低下，對于劉驁來說她們只是過眼云煙。因此對她們和她們所生孩子的處理，趙合德就辦得更是干凈利索，這些母子們連痕跡都沒有留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是無論如何利索，也瞞不過一個人的眼睛：后宮總管吾丘遵。吾丘遵看著這些令人發(fā)指的罪行一次又一次發(fā)生，卻勢單力薄無力阻止，他知道在烏煙瘴氣的后宮中，只有籍武還算是個有幾分正氣的人，只能找他傾訴：“我的手下幾乎都被趙昭儀收買，沒有一個能夠幫助我的人?？上悴皇腔鹿?，有家有兒，我又不敢連累于你，以至一直拖到今天。多年以來，后宮中的女人假如生下了兒女，就不免母子雙雙斃命，宮女們害怕被孩子拖累了性命，紛紛服藥墮胎，又不知有多少皇子鳳女不見天日而喪。我實在不能忍受，如今想和你一起向大臣們告發(fā)，卻又找不到一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恐怕只有將消息報給長信宮王政君太后，她才能夠出面?？墒翘蟛惠p易見我們這樣的奴仆，實在不知怎樣才能想出法子。”
　　還沒能找到進(jìn)見太后的門路，吾丘遵就病重不起了。臨終時他仍然對滅儲之事念念不忘，反復(fù)叮嚀籍武說：“我死后，這件事你一個人更沒法辦到，不要再說了，否則自己性命難保。”
　　吾丘遵死后，籍武再也沒有了商量的人，后宮進(jìn)一步地在趙合德的操縱下變得暗無天日。
十二、過繼太子
　　趙合德對劉驁和后宮控制得如此嚴(yán)緊，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她仍然希望自己能夠生出親生兒子來。畢竟她與趙飛燕不同，她不是皇后，也無法收養(yǎng)得了別人腹里出來的孩子。何況即使是皇后又怎么樣？當(dāng)年的呂雉太后，殺死皇子的生母將之歸養(yǎng)皇后張嫣，皇子長大后仍然念念不忘要為生母報仇。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趙合德不得不對自己的生育能力也絕了望。而緊接著更糟的事情發(fā)生了，劉驁在一次冬獵時挨了凍，從此步了趙曼的后塵，患了ED了。從此，宮中千萬有生育能力的宮女都成了徹底的擺設(shè)，他就是想偶爾去點綴一下以求生子，都是有心沒力。他只有在碰觸到趙合德的身體、尤其是她的纖纖玉足的時候，才能重振雄風(fēng)。
　　在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面前不能人道，能夠引發(fā)情欲的女人偏偏是個不孕癥。事情演變至此，劉驁不知道有沒有過對當(dāng)日殘殺親生兒女的懊悔。然而如今說什么也沒有用，他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將要斷子絕孫，決定從自己的異母弟弟中選擇繼承人。
　　漢元帝劉奭除了王政君所生的成帝劉驁之外，還有兩個兒子，一個是傅昭儀生所的定陶恭王劉康，他早在元朔二年（公元前23）八月就已經(jīng)死掉，此時的定陶王是劉康之子劉欣。還有一個就是馮媛昭儀所生的中山孝王劉興。
　　元延四年（公元前9）正月，皇侄定陶王劉欣和皇弟中山王劉興一起應(yīng)召來朝。劉驁有意對弟弟和侄兒都進(jìn)行了一系列的考察，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劉欣文才出眾，風(fēng)度翩翩，劉興卻不學(xué)無術(shù)無所用心。
　　劉驁對才貌俱佳的劉欣極有好感，親自為十七歲的劉欣主持了冠禮。但是在討論選擇誰為繼承人的御前會議上，御史大夫孔光仍然主張按照“兄終弟及”的規(guī)矩，冊立劉興為皇儲。
　　于是幕后交易就開始了。
　　對于皇帝這次召見的背后目的，劉欣的祖母傅王太后早已心中有數(shù)，因此她此次專程陪孫子一起晉見。以老太婆的身份，當(dāng)然出入后宮如逛公園，因此得以在后宮中大灑金錢。尤其是趙飛燕、趙合德姐妹，更是收了她的大量賄賂。趙氏姐妹既然知道皇帝不可能再有兒子，當(dāng)然也就與傅王太后傾心結(jié)納，不住地為劉欣說好話，堅定劉驁的決心。
　　綏和元年（公元前8）的二月，劉驁正式下詔，冊定劉欣為皇太子。將主張“兄終弟及”的御史孔光降級成了廷尉。
十三、劉驁與趙合德之死
　　就在確立皇太子的第二年，即綏和二年（公元前7）的二月，出現(xiàn)了異乎尋常的天象，光耀漢王朝的火星竟然失去了往日的光采，似乎當(dāng)真是被水澆了一樣。一時間人心惶惶，都認(rèn)為是皇帝將有不測了。劉驁當(dāng)然最為緊張，到處尋找破解之法。于是一個自稱善于星相的郎官賁麗粉墨登場，說此事很是易辦，只要找一個權(quán)重位尊的大臣作替身就行。
　　于是丞相翟方進(jìn)就倒了血霉，劉驁當(dāng)即召見了他，當(dāng)面要求丞相為國盡忠。翟方進(jìn)踉蹌著剛返回丞相府，劉驁的催命書又緊跟著來了，將翟方進(jìn)大罵了一頓，說他丞相當(dāng)?shù)貌缓细?，以致政事紊亂、天災(zāi)不斷，要他自己看著辦。這可是真正的禍從天降，翟方進(jìn)只好自殺。
　　得到丞相的死訊，劉驁龍顏大悅。為翟方進(jìn)隆重舉行了葬禮，還親臨致祭——更有可能是要順便親自驗尸。
　　劉驁沒有想到的是，翟方進(jìn)只算是上天去為自己打前站的。他自認(rèn)為災(zāi)星已退，自己有望長命百歲了。解決了后顧之憂的劉驁與趙合德更加放心大膽地尋歡作樂起來。然而樂極生悲。
　　三月十七日的夜晚，劉驁與趙合德同宿未央宮白虎殿。十八日清晨，劉驁起了個早，準(zhǔn)備接見辭行的楚思王劉衍和梁王劉立，誰知剛剛穿上褲襪，衣服還沒能披上身，就身體僵直、口不能言，片刻間就嗚呼哀哉了。
　　關(guān)于劉驁的死狀，正史記載至此便嘎然而止，野史卻筆下生花，寫得無比香艷。
　　前已言之，劉驁縱欲過度且雪凍成疾，只有握住趙合德的雙足才能興陽。然而效果可想而知，趙合德對此大為不滿，劉驁也覺得心中有愧，于是命人四處尋訪春藥。不久“奇藥”果然找到，是方士所煉的大丹，又名慎恤膠。這藥果然很有效力，劉驁只消一丸就能重振雄風(fēng)。趙合德唯恐被其它宮女所得，撒嬌弄癡地逼著劉驁將所有的藥都交給自己保管，好隨心所欲地決定皇帝幾時與自己親近。
　　據(jù)說，就在三月十七日的這天夜里，趙合德趁著醉意——這天晚上正好是兩位親王的送行宴席，劉驁和趙合德恐怕都不免喝了幾杯——一古腦兒地將七顆（或十顆）的丹藥都塞進(jìn)了劉驁的肚里，劉驁也毫不怯場，準(zhǔn)備大大地表現(xiàn)一番。果然這夜的九成帳里春光無限，侍立殿外的宮婢終夜都聽得見趙合德與劉驁嘻笑之聲不絕。誰知劉驁早已被淘虛的身體經(jīng)不得這樣的折騰，竟然就此做了風(fēng)流鬼。堂堂大漢皇帝劉驁，就這樣成了趙合德石榴裙下的地板灰。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劉驁如此風(fēng)流死法，很快就傳開了，宮中民間，一片嘩然?；侍笸跽嗄陙矶忌罹娱L信宮，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哪曾料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老太婆后知后覺地大哭一場，下令侄兒大司馬王莽與御史、丞相、廷尉組成專案小組，捉拿趙合德，審問前因后果。
　　然而老太婆還是輸給了趙合德。趙合德早在劉驁死在床前的那一刻，就知自己死路難逃，也虧她直到此時仍然頭腦清醒，趁著特別專案組還沒有光臨少嬪館的機(jī)會，她召來了宮中所有可能知道自己底細(xì)的婢仆，對他們分賜厚賞，囑咐他們“無道我家過失。”
　　善后事畢，趙合德自嗟自嘆道：“想我多年來將皇帝當(dāng)成無知小兒隨意擺弄，榮寵冠于天下，怎能在一幫掖庭令之類的小角色面前低聲下氣，和他們爭講自己的床闈之事？”想到傷心處，她捶胸頓足地大哭：“皇帝，你到底去了何處??！”話猶未完，毒藥發(fā)作，嘔血而亡。
　　假定趙合德十八歲入宮，這時她不過二十八九歲的年紀(jì)。
　　值得額外記錄一筆的，就是當(dāng)年帶著劉驁微服尋歡的富平侯張放。這位當(dāng)初與劉驁情投意合的同性戀情人，自從趙氏姐妹入宮后，就被劉驁所疏遠(yuǎn)，最終被王政君趕回了封地。如今劉驁死了，張放回想往事，終于也追隨他的皇帝而去，殉情自盡。                                                             十四、傅太后的報復(fù)
　　當(dāng)事人和被告人都死光了，專案小組沒有了用武之地，本來依王政君太后和王莽的性子，誓要追究到底，連趙飛燕也不放過。然而這時天象已變，新任皇帝劉欣與王家沒有了任何干系，新任皇帝漢哀帝劉欣和他的祖母傅王太后，對于當(dāng)年趙氏姐妹力薦之功念念不忘，怎樣也不同意王家找趙飛燕的麻煩。王氏家族不得不偃旗息鼓。
　　經(jīng)過一通混亂之后，劉欣終于在四月登基為帝，一上臺，就立即封趙飛燕為皇太后，她的養(yǎng)父趙臨此前已經(jīng)去世，侯爵由長孫趙繼承，趙臨次子駙馬都尉趙欽加封為新成侯。
　　王氏家族當(dāng)然要反擊。于是潛心收集趙氏姐妹的劣跡。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趙合德所做的事情令他們目瞪口呆。于是派司隸解光向哀帝上奏，控訴趙合德當(dāng)年殘殺皇子的罪狀，要求嚴(yán)辦趙家和趙飛燕。
　　殊不知,趙合德滅儲,對王家是橫禍，對于傅太后來說，卻是天大的奇功。
　　哀帝和祖母傅太后既不愿懲辦策立有功的趙飛燕，更不愿聽從王氏家族的擺布，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馬馬虎虎地免了趙和趙欽的侯爵付應(yīng)了事。
　　不用說，王政君家族與傅太后家族的權(quán)力之爭，在這件事的催化下，迅速地撕去了偽裝，登上了大漢王朝的臺面。
　　傅太后當(dāng)年大灑金錢，當(dāng)然不僅僅是為了孫子的前途，更是為了自己。當(dāng)年若不是史丹，她早就可以把王政君擠進(jìn)冷宮，自己做皇后當(dāng)太后了。如今虧得王政君生了個蠢兒子，自己終于等到了機(jī)會，怎么肯讓王家再踩在自己的頭上！
　　照理來說，哀帝劉欣是過繼給了劉驁的，傅氏已經(jīng)算不得他的祖母，更沒有資格做什么太皇太后，但事實上哀帝自幼撫于傅氏之手，唯傅氏之命是聽，對王政君沒有任何感情。在這樣的情形下，傅氏很快就達(dá)到了她的目的，哀帝下詔，封親祖母傅氏為永信宮皇太太后、生母丁氏為中安宮帝太后、名義上的祖母王政君為長信宮太宮太后、養(yǎng)母趙飛燕為中宮皇太后。于是漢宮中一時竟有四位太后并立。
　　光是名份上與王政君并駕齊驅(qū)，并不能滿足傅氏。她接下來所出的花樣更多。首先，她力主將自己的侄孫女、定陶王妃小傅氏冊立為皇后，緊接著，她將自己家族中的人馬統(tǒng)統(tǒng)拉進(jìn)朝庭。
　　這時的大司馬是王政君的侄子王莽，傅太后排擠王氏的行為觸犯了王家的利益，他當(dāng)然極力反對。膿包最后在一場宴會上被擠破。當(dāng)時侍者將傅太后的座位設(shè)在王政君的身邊，王莽不悅，命令將傅太后安排在側(cè)位，說：“傅氏不過是個封國太后，哪有資格和真正的皇帝生母并座！”傅太后大怒，拒絕入席。隨后又讓人到處收集王氏家族的過失，派人狠狠地奏了一本。于是王家完事大吉，王政君面對舊日情敵的瘋狂反撲，也只能敗下陣來，勸侄兒辭職返鄉(xiāng)。
　　傅太后大獲全勝。
　　眨眼間的工夫，傅太后一家雞犬升天。首先是追封她爹做崇信侯，接下來她有三個堂弟：傅喜傅晏傅商。傅喜做上了大司馬兼高武侯；傅晏之女做了皇后，本人也當(dāng)大司馬兼孔鄉(xiāng)侯，傅商為汝昌侯。當(dāng)年傅太后父親早喪母親改嫁，生了個異父弟弟叫鄭惲，鄭惲此時已死，仍然追封為陽信侯，傳爵其子鄭業(yè)。至于哀帝的生母丁太后家也不遑多讓，丁姬之父追封褒德侯，大哥丁忠追封平周侯傳爵其子丁滿，二哥丁明封陽安侯。除了這幫侯爺，兩家還分?jǐn)偭耸嗝吖亠@職。
　　沒有了皇帝撐腰，王氏家族只能慘敗，王家全被趕回去休養(yǎng)不算，就連留在宮中的太皇太后王政君，都成了不如雞的落架鳳凰，傅太后對她一口一個“老東西”、“老太婆”地稱呼起來。
　　對于這一切，王政君和王氏家族都恨得牙齒發(fā)癢，可惜時移事易，他們不得不強(qiáng)行忍耐。
　　在整個風(fēng)云變幻的權(quán)力斗爭過程中，趙飛燕堅定地站在了傅家丁家在這一邊。因為她除此之外別無選擇。她希望自己至少能在傅太后和劉欣的保障下，平安地度過剩余的人生。
十五、最后的結(jié)局
　　不幸的是，哀帝劉欣的私人生活，并不比他的過繼老爹劉驁高明多少。他對于祖母強(qiáng)加給自己的表妹傅皇后非常冷淡，反倒看上了自己的舍人董賢，與他發(fā)展起了“斷袖”之誼。董賢之妻和董賢之妹也紛紛入宮，共同侍奉這位荒唐皇帝。
　　元壽二年（公元前1）六月，在傅太后和丁太后死后不久，二十六歲的哀帝劉欣也一命嗚呼，沒有留下兒女。
　　王政君一聽這個消息，頓時喜上眉梢。她年輕時雖然沒啥能耐，如今畢竟已成老姜，反應(yīng)非常迅速，劉欣還沒有裝殮，她就拄著拐杖跑到了尸床前面，也顧不上去看假孫子的死相，就搶在皇太后趙飛燕和皇后小傅氏前面，先把皇帝璽綬收在了手里。大印在手，這位太皇太后立即心寬膽壯，在宮中呼風(fēng)喚雨起來。
　　接下來的事情當(dāng)然不用再多說了，王家統(tǒng)統(tǒng)咸魚翻生，回到了中央政府，王莽重掌大權(quán)，立馬就弄死了倒霉的董賢，緊接著就為姑媽出氣，把早已入土為安的傅太后丁太后挖墳遷棺——傅太后原本是與元帝合葬的，為了出惡氣，王莽不惜連先帝的墳都挖，儒經(jīng)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現(xiàn)在輪到趙飛燕了。她偷生的夢想被完全切碎，先是被削去太后之位，貶居北宮，一個月后又被廢為庶人，趕去看守劉驁的延陵悔罪。和趙飛燕一起被貶的還有哀帝劉欣的小傅皇后，她被驅(qū)往哀帝的義陵守墓。
　　就在驅(qū)逐令下達(dá)的當(dāng)天，趙飛燕和小傅氏這兩個輩份不同、經(jīng)歷也不同的前皇后，都以自殺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一著錯，滿盤皆輸。假如第一個進(jìn)入劉欣尸房的人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也不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
　　世人都說，趙飛燕體態(tài)嬌弱纖細(xì)，能做掌上輕舞，飄然若仙，宮女仿造她的長裙款式，號為留仙裙。然而世間自有不慕仙的王莽，留仙裙也留不住趙飛燕的性命。
　　趙飛燕留在人世間的，除了她的舞姿，還有一首凄愴的《歸風(fēng)送遠(yuǎn)操》：“涼風(fēng)起兮大隕霜，懷君子兮渺難望，感予心兮多慨慷。”不知道她此時所懷的君子究竟是誰，又不知她在人世間的最后時刻，有沒有涼風(fēng)帶起寒霜？
　  算起來，趙飛燕死的時候，可能還不到三十五歲。
　  一場富貴，如潮水般迅速涌來，又在轉(zhuǎn)眼間退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