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扇綸巾”究竟指誰蘇軾詞中“羽扇綸巾”指誰,也有很多爭論。有學生也問了:應該像是指諸葛亮的,老師怎么講是寫周瑜的呢?我跟他講,我采用的是比較多人認同的看法。以下給兩段文字,同學們可以自己學習,并保留自己的意見看法。 1.指諸葛亮 (1)這首詞的上片是著重寫赤壁的雄偉和美麗,到末句才以“一時多少豪杰”引出下片的人物。既然說“一時多少豪杰”,那末,下文提到周瑜,再提到諸葛亮,也就是應有的而且是合理的描寫了。 (2)小說中諸葛“羽扇綸巾”之形象,可能在宋代已成定型。 (3)建安十三年(208年)赤壁之戰(zhàn)時,諸葛亮才二十八歲,蓋初出茅廬之次年;今定此詞兼指瑜、亮二人,實亦符此詞主題。 (4)“遙想”二字貫注到周瑜和諸葛亮兩個人,作者既遙想公瑾當年“雄姿英發(fā)”的英雄氣概,又遙想諸葛亮當年“羽扇綸巾”的名士風度。 (5)赤壁一役,實際作戰(zhàn)主要是周瑜的功勞,定計破曹主要是諸葛亮的功勞。 (6)《集注分類東坡先生詩》卷九《犍為王氏書樓》云:“書生古亦有戰(zhàn)陣,葛巾羽扇揮三軍。”縯注:“諸葛亮葛巾羽扇,指揮三軍。”犍為為蜀地,此處非諸亮莫屬。“葛巾”之變?yōu)?#8220;綸巾”,則因葉平仄而然。 (7)辛棄疾《滿江紅·賀王帥宣子平湖南寇》上片云:“笳鼓歸來,舉鞭問,何如諸葛?人道是,匆匆五月,渡瀘深入。白羽風生貔虎噪,青溪路斷鼯泣。” (8)持周瑜說者,蓋取顧榮羽扇、謝萬綸巾定其為一般儒將裝束,然后定周瑜為儒將,因而屬之周瑜。竊以為不然。史傳特寫大將服裝,意在明其風度,必表其特異者,若諸葛羽亮扇綸巾、羊叔子輕裘緩帶。若將皆如此,則不煩浪費筆墨矣。今請先證史籍,后疏本詞,以破此惑。 盧弼《三國志集解·蜀書·諸葛亮傳》:“《世說》曰:‘諸葛武侯與司馬宣王治軍渭濱,克日交戰(zhàn)。宣王戎服事,使人視武侯,獨乘素輿,葛巾毛扇,指麾三軍,隨其進止。宣王嘆曰:諸葛君可謂名士矣。’”按氏所引,今本《世說新語》未見其文,疑為《語林》之誤?!短接[·服用部四·扇》(卷(702)曰:“《語林》曰:諸葛武侯與宣王在渭濱將戰(zhàn)。武侯乘素輿,葛巾、白羽扇,指揮三軍,三軍皆隨其進止。”又按同書卷687卷《服章部四·巾》:“《蜀書》曰:《諸葛武侯與宣王在渭濱將戰(zhàn),宣王戎服事。使人視武侯,乘素輿,葛巾、毛扇,指揮三軍。皆隨其進止。宣王聞而嘆曰:可謂名士矣。’”疑《傅注》所引《蜀志》即由此而來?!短接[》成書在太宗時,蘇軾及見此書,《蜀書》名或有誤,諸葛事必不虛,《語林》可以互證。 (9)有人認為此詞換頭處“遙想公瑾當年”全言公瑾,若以“羽扇綸巾”屬之諸葛則割斷文氣,且與上文“三國周郎赤壁”不合,故仍應指周瑜。此語實由誤讀詞律而來。按諸詞律,“羽扇綸巾談笑處”七字為句,不當于“巾”字處點斷。金趙秉文用此韻賦《大江東去》,此處為“澹澹長空千古夢,只有飛鴻明滅”,亦為七字句。七字成句“羽扇綸巾”指諸葛,“羽扇綸巾談笑處”曰談笑則非一人,與諸葛亮談笑者正指周瑜,并未割斷文學。詩詞因就音律,常省介詞,此句補足則為周瑜(與)諸葛亮在談笑之間即成破曹大業(yè)。按之史實,赤壁之戰(zhàn)孫劉聯(lián)合破曹。且上文有“一時多少豪杰”,此處因周瑜而附及諸葛,既非割斷文氣,且與“多少豪杰”有照應。周瑜英氣逼人,赤壁之戰(zhàn)謂劉備云“受命不得妄委署”,何等嚴肅。蘇氏用“雄姿英發(fā)”強調其英武,而羽扇綸巾則形容諸葛之瀟灑,二人相映成趣。若屬之一人,“雄姿英發(fā)”與“羽扇綸巾”勢難相調協(xié)也。 (10)如果說全詞都說周瑜,未免把這首詞的寫法和用意看得太單調、太直線了。這首詞的題目是“赤壁懷古”,一開首就說“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這和李白的《赤壁歌送別》一開首說“二龍爭戰(zhàn)決雌雄”、因而下文在勝利方面只提到周瑜——“周瑜于此破曹公”的寫法有所不同。上片的“周郎赤壁”是上句“故壘西邊”的注腳,指“赤壁”這個地方,不是特提“周郎”這個人物。古人往往把“周瑜赤壁”兩名連用,表明經(jīng)過孫吳的主將周瑜破曹之后使赤壁成為一個名勝的意思,意義和“孫吳赤壁”沒有什么分別。因此蘇軾這句詞也有作“人道是三國孫吳赤壁”(見洪邁《容齋續(xù)筆·詩詞改字》。鄭文焯引文見《東坡樂府箋》卷二這首詞的“校”)的。又如宋朝的宋援,他在注蘇軾《王齊萬秀才寓居武昌縣……》一詩中就曾這么寫道:“孫權自公安徙都郢,改名武昌。周瑜赤壁在武昌之西也。”很明顯,這里的“周瑜赤壁”就絲毫也沒有解釋周瑜這一人物的意味了。 ——參見夏承燾《關于蘇軾〈念奴嬌〉詞“羽扇綸巾”之疑問,載《語文教學》1957年2月號;詹安泰《處理古典詩詞的一點意見》(同上5月號);周本淳《“羽扇綸巾”究竟指誰?》,載《南京師院學報》1981年第2期 2.指周瑜 (1)東坡詞意,赤壁懷古,似專屬周郎,故于前半即點清“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此與東坡《前赤壁賦》所云:“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郁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點明眉目,用意相同。下文“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既云“多少”,所指自然較多,不專指周郎一人,亦不專指周郎與諸葛二人。凡與赤壁戰(zhàn)役有關的各方面人物,胥包括在內(nèi),曹操亦不例外,《前赤壁賦》固以“一世之雄”許操。明乎此,則此句明是對赤壁江山,由周郎而聯(lián)想到同時豪俊,作為上片的結束語。 (2)上片提出周郎后,尚未談到周郎在赤壁之功業(yè),而僅聯(lián)想到“一時多少豪杰”為止。所以以“遙想公瑾當年”一語,點清主腦,領起下片。“英雄氣概”、“名士風度”俱非懷想的主要方面。懷想的主要方面,應該是赤壁之戰(zhàn)之功業(yè)。周郎以“小齊初嫁”、“雄姿英發(fā)”之年,而建立起“羽扇綸巾”、談笑滅虜之英雄事業(yè),乃是懷念的用意所在。以此與下“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作對照,而引出作者本人貶謫黃州,自傷功業(yè)未建白發(fā)已生之感。此才是借古題目,以抒發(fā)自己感情(填此詞之主要用意也應在此處),而非無聊地如后代詞人作“詠古”文字也。如云一想“英雄氣概”,一想“知士風度”,似乎將原詞完整的形象,割裂開來,也只是烜赫功業(yè)之襯托,不應作者舍戰(zhàn)役之主要者而僅僅遙想此二者為止也。 (3)此詞本身,并不在討論功勞誰屬;就詞論詞,似不涉諸葛在內(nèi)。即舍詞而論史,則《通鑒》敘此戰(zhàn)役,首先就述魯肅言于孫權,有“說備使撫表眾,同心一意,共治曹操”之主張,是首先主張聯(lián)劉拒曹者肅也。使劉之后,“備用肅計,進住……攀口”。亮見權,獻策以后,“權大悅,與其群下謀之”。亮建議之功不可沒,但權計尚未全決,故得曹書以后,群下爭論,而有待于魯肅之進言,直到召瑜還見,瑜詳細分析敵我形勢之后,權始拔刀斫案,表示決心。瑜夜復見權,補陳形勢,權疑更釋。至于《吳志·周瑜傳》所述,則瑜決策在前,諸葛詣權在后,更足以說明建計拒曹首先是瑜(諸葛亮傳敘述稍異)。事實如此,豈得以定計破曹的主要功勞獨歸于亮,而瑜僅有實際作戰(zhàn)之功乎? (4)查《三國志·魏志·武帝本紀》裴松之注引傅子曰:“漢末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為雅。是以袁紹、崔豹之徒,雖為將帥,皆著縑巾。魏太祖以天下兇荒,資財乏匱,擬古皮弁,裁縑帛以為帢,合于簡易隨時之義,以色別其貴賤,于今施行,可謁軍容,非國容也。”又《晉書·顧榮傳》:“廣陵相陳敏反,周瑕玘與榮及甘卓、紀瞻潛謀起兵攻敏。榮發(fā)檄斂舟南岸。敏率萬余人出,不獲濟,榮麾以羽扇,其眾潰散。”《晉書·謝萬傳》:“萬早有時譽,簡文帝作相,召為撫軍從事中郎,著白綸巾、鶴氅裘,履版面前。既見,與帝共談移日。”可見“羽扇綸巾”是古代儒將的裝束,并非諸葛亮所獨有。 (5)張孝祥《于湖詞》中《水調歌頭》一詞(題云:汪德邵作無盡藏樓于棲霞之間,取玉局老仙遺意。張安國過之,為賦此詞),下半闋云:“欲乘風,凌萬頃,從扁舟。山高月小,霜露既降,凜凜不能留。一吊周郎羽扇,尚想曹公橫槊,興廢兩悠悠。此意無盡藏,分付水東流。”此詞“欲乘風,凌萬頃,從扁舟”、“尚想曹公橫槊”以及“山高月小,霜露既降,凜凜不能留”三句,幾乎全從蘇軾《前后赤壁賦》化來。蘇軾《念奴嬌》與《前后赤壁賦》同時作于黃州,張孝祥此詞“一吊周郎羽扇”之句,當系采用《念奴嬌》詞意。(又蘇軾弟弟蘇轍寫《黃州快哉亭記》說起赤壁也沒有提及諸葛亮,與周瑜并提的卻是陸遜:“周瑜、陸遜之所馳騖。”)又趙以夫《虛齋樂府》中《漢宮春·投老歸來》(此詞或誤為吳仲方所作,唐圭璋《宋詞四考》中《宋詞互見考》一文已為辯正)末二句亦云:“應自笑周郎少日,風流羽扇綸巾。”與張孝祥對《念奴嬌》中“羽扇綸巾”的理解正復相同。張孝祥生于宋高宗紹興二年,卒于孝宗乾道六年;趙以夫生于孝宗淳熙十六年,卒于理宗寶祐四年。張、趙皆南宋時人,去蘇軾不遠,他們對《念奴嬌》中的“羽扇綸巾”,都認為是指周瑜。 (6)有人誤會“羽扇綸巾”是指諸葛亮,這誤會是由于舞臺上、小說里的“山人諸葛亮”的道具服飾所造成的。 ——參見錢仲聯(lián)《關于“羽扇綸巾”問題的討論》,載《語文教學》1957年5月號;陳邇爾《蘇東坡〈大江東去〉》,載《文學知識》1959年12月號;翼謀《談“羽扇綸巾”》,載1959年9月27日光明日報《文學遺產(chǎn)》 編者按:第一說雖然可以說得通,但終以第二說指周瑜者為勝。按之史實,赤壁鏖戰(zhàn),主角為周瑜,故作者集中力量寫他,借以抒發(fā)自己的悲憤。詞中言及周瑜時,皆以“周郎”、“公瑾”實指其姓字,不應以“羽扇綸巾”指代諸葛亮。試將此四字易為“諸葛孔明”(此四字在平仄聲上也是符合詞律的),則作者所懷想之周瑜,僅其初娶小喬時之英發(fā)雄姿;而赤壁之勝捷,其功似全在諸葛一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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