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戰(zhàn)國七雄系列之五：特立獨行法蘭西

與英國隔拉芒什海峽相望的法蘭西共和國，是世界上老牌資本主義強國之一。在某種意義上，這兩個國家應該是同病相憐，從輝煌到沒落，它的前進之路一路蹣跚。在世界已經多極化的今天，如何保住強國地位成為這個歐洲傳統(tǒng)核心國家的重要課題。法國，選擇了和英國截然不同的道路。

法國是歐洲歷史最悠久、文明最燦爛的國家之一，近代史上雄起為世界列強；二戰(zhàn)的巨痛曾那樣深深震撼著早已習慣高貴的高盧人，而今，半個多世紀已經彈指而逝，高盧雄雞又將何去何從？

法國國家之路

在西歐這片富饒美麗的土地上，高盧人自公元前就開始在這里繁衍生息。公元前1世紀左右，羅馬的高盧總督愷撒越過直刺蒼穹的勃郎峰，席卷了高盧人的全部土地，整整占領了500年。公元5世紀，法蘭克人來了，他們打敗日漸衰落的羅馬帝國，在這片土地上建立了法蘭克王國。法蘭克王國是法國歷史上存在最久的政權，它帶著法國一路高歌進入封建時代。１３３７年英王為了奪取法國王位，兩國爆發(fā)了“英法百年戰(zhàn)爭”。戰(zhàn)爭初期，英國侵占了法國大片土地，甚至法王都被俘虜。危急關頭的法國上下一心，發(fā)動人民進行反侵略戰(zhàn)爭，取得了最后的勝利。從1337年開始到1453年，英法戰(zhàn)爭打了115年，這恐怕算是人類國家史上歷時最長的戰(zhàn)爭了……

１７８９年法國爆發(fā)大革命，巴黎人民于7月１４日攻占了象征法國封建專制統(tǒng)治的巴士底獄并予以拆毀了，在其舊址上建成了巴士底廣場，并把拆下來的石頭鋪到塞納河的協(xié)和橋上，供路人踐踏。新興的資產階級廢除了君主制，于１７９２年９月２２日建立法蘭西第一共和國。１７９３年法國人民將路易十六送上了斷頭臺——這種情況在西方世界是比較罕見的。１８８０年６月，法國將７月１４日巴黎人民攻占巴士底獄這一天定為法國國慶日。法國以這種方式為序曲拉開了轟轟烈烈的法國近代史的序幕。1799年，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個子登上法國歷史的舞臺，縱橫閡閭，大放異彩。法軍低級軍官出身的拿破侖·波拿巴發(fā)動霧月政變，奪取了資產階級政權，1804年，拿破侖恢復君主制，稱帝建國，史稱法蘭西第一帝國，世界開始領教高盧人的雄渾犀利?？梢哉f正是拿破侖時代的崛起擴張和勵精圖治，最終奠定了現(xiàn)代法蘭西的版圖。１８４８年２月，法國資產階級發(fā)動革命，推翻七月王朝，建立了法蘭西第二共和國。三年以后，路易·波拿巴總統(tǒng)發(fā)動政變，在1852年１２月建立第二帝國。１８７０年普法戰(zhàn)爭爆發(fā)，法國戰(zhàn)敗，路易·波拿巴倒臺，１８７１年３月１８日，不堪暴政的法國人民舉行武裝起義，推翻懦弱的政府成立巴黎公社，后被法國軍隊殘酷鎮(zhèn)壓。巴黎公社雖然只是曇花一現(xiàn)，卻代表著法國人民的優(yōu)秀素質、高度覺悟和革命意志，將永遠在法國歷史上發(fā)出奪目的光芒。１８７１年９月法蘭西第三共和國誕生。

歐洲大陸在18世紀進入工業(yè)革命時代，法國走在了整個歐洲的前列。它與海峽對岸的伙伴一起，燒殺搶掠，大肆擴張。中東、非洲、東南亞……，廣袤的殖民地支撐著法國經濟蓬勃發(fā)展，到20世紀初，法國國力位居全球三甲，成為資本主義世界的領軍人物。法國是個盛產文學家、哲學家、藝術家的國度。民族風尚追求隨意、浪漫，雖富有革命精神和國家意識，但是卻始終缺乏鐵血精神。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法國均被德國占領，并不是因為法國軍事實力虛弱，而正是由于缺乏民族的尚武精神。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法國的表現(xiàn)乏善可陳，畢竟還做為一個完整的政權全程參與了這場戰(zhàn)爭。而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堂堂歐洲強國法蘭西竟在幾十天內兵敗如山倒，首都淪陷，貝當政府乞降，第三共和國灰飛湮滅。這樣的情況看似費解，實則一目了然。德國民風彪悍，復仇理念使得軍隊戰(zhàn)斗力極強，加上運用得當?shù)膽?zhàn)略戰(zhàn)術，使得德意志戰(zhàn)車所向披靡。而信守綏靖政策和保守防御的法國犯了戰(zhàn)略上的錯誤，高層軍官昏庸無能，軍隊士氣低迷，缺乏現(xiàn)代戰(zhàn)爭意識，最終品嘗了亡國的苦果。

侵略者的鐵蹄，豈是一座馬其諾防線能阻擋得了的？一個國家最堅強的戰(zhàn)斗力，是民族的脊梁。

法國雖然民風孱弱，卻并不麻木。波瀾壯闊的法國革命史可以說明這一切。痛定思痛的法國開始反思和自救。法國歷史上另一位巨人開始出現(xiàn)在世人視野——夏爾·戴高樂。這個大鼻子的里爾人戎馬一生，為自己的祖國奉獻了畢生的精力。1940年巴黎淪陷后，戴高樂流亡英國，創(chuàng)建并領導著法蘭西民族委員會（后改稱自由法國政府，法蘭西民族解放委員會），抗擊德國的侵略，為法國的復國留下了火種。1944年6月盟軍解放巴黎，戴高樂率領法國第2裝甲師率先進入凱旋門，法國光復。１９５８年６月，戴高樂出任法蘭西第四共和國總理，提出加強總統(tǒng)權力和行政權力的新憲法提案獲得通過，法國由議會制過渡到事實上的總統(tǒng)制。自此法蘭西第五共和國取代第四代共和國，戴高樂入主愛麗舍宮，于１９５８年、１９６５年連任兩屆法國總統(tǒng)。

這個命運多桀的國家，注定要始終在世界舞臺上不斷留下自己獨特的聲音。

法國國家戰(zhàn)略

法國經濟發(fā)達，國內生產總值居世界前列。工業(yè)中占主導地位的是鋼鐵、汽車、建筑業(yè)。核電設備能力、石油工業(yè)居世界第二位；航空和宇航工業(yè)僅次于美國和俄羅斯居世界第三位。法國是歐盟最大的農業(yè)生產國、世界主要農副產品出口國。糧食產量占全歐洲糧食產量的三分之一，農產品出口僅次于美國居世界第二位。法國擁有發(fā)達的商業(yè)、第三產業(yè)和豐富的國土礦物資源。另外，法國也是世界上重要的文化大國。法國的農業(yè)、文化業(yè)與美國的傳統(tǒng)優(yōu)勢產業(yè)交叉，是法國與美國目前主要爭奪的領域。經濟利益是一個國家最現(xiàn)實的利益，決定著法國的戰(zhàn)略走向。

戰(zhàn)后的歐洲一片創(chuàng)痍，美國獨步天下。利用北大西洋公約把各國綁在一起的美國得意洋洋，凌駕于歐洲各國之上。作為純軍事同盟性質的北約所有關鍵職務均為美國一家獨占。北約駐歐盟軍最高司令、駐那不勒斯南歐盟軍總司令、駐海威科姆北歐盟軍總司令、駐布林瑟姆東歐盟軍總司令，這些大權在手的職位自1949年起始終全部由美國高級軍官擔任。美國的用意很明顯，就是把歐洲徹底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完全淡化歐洲各國的自主國防能力，進而將歐洲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歐洲各國對此雖心知肚明，無奈國力衰微，位卑而言輕。整個歐洲默許接受了被廢去武功的現(xiàn)實——除了法國。1966年，法國在一場事關美國在北約主宰地位問題的爭吵中拍案而起，憤然退出北約。此后30年里，北約再沒有法國軍人的身影。正是因為法國在西方盟國里這種十分獨立的態(tài)勢，法國總是敢于和美國叫板。歐洲無法完全接納美國，美國無法徹底融入歐洲。法國在美國與歐洲這種相互扶持和紛爭中贏了分，并由此提高了在西方世界的地位。東歐巨變、華約解散后，北約開始挾勝利之勢擴張。法國缺席了整個冷戰(zhàn)，卻沒有落下那杯羹。借著南斯拉夫危機的契機，1996年法國重返北約，并努力發(fā)出自己的聲音。沒有法國的北約是破碎的，沒有法國的歐洲一體化也無從談起。重返北約得到了其余成員國的廣泛支持，法國在這一進一出中賺的盆滿缽滿。

法國自1997年起進行軍隊的職業(yè)化改造，而今成績斐然。法軍已由義務兵性質的武裝力量逐步演變成為一支無論是裝備上還是任務訓練上均面向國外干預的職業(yè)軍隊。這一次，法國再次走在了歐洲各國的前面。英國追求政治上背離歐洲，追隨美國；法國謀求軍事上獨立歐洲，確保自己的大國地位。法國正在世界范圍內挑戰(zhàn)美國，爭奪自己的傳統(tǒng)勢力范圍。

法國和中東在歷史上就有著很密切的政治聯(lián)系。戴高樂在世時曾說過，沒有中東的政治存在，法國就無法進入大國行列。戴高樂的繼任者們忠實履行著這一戰(zhàn)略方針。希拉克當選法國總統(tǒng)后，法國開始重返中東。從地理位置上看，法國是地中海國家，是阿拉伯世界的鄰居；法國中東外交原則是拉開與美國的距離，對阿拉伯國家的文化、歷史傳統(tǒng)表示尊重和充分理解，這和美國的盛氣凌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另外，法國領土上有很多阿拉伯移民，出于對阿拉伯世界穆斯林原教旨主義的擔心，法國是不贊同薩達姆政權垮臺的，因為伊拉克正是原教旨主義向西歐擴散的屏障。當然，經濟利益也是決定法國立場的重要因素。伊拉克是法國重要的貿易伙伴和軍火進口國，為了保住法國的貿易額，積極為伊拉克奔走，促進聯(lián)合國的“石油換食品”決議。所以，我們看到了，敘以?；鹫勁?、中東和平進程、伊拉克戰(zhàn)爭……，這些中東事務處處可見法國身影。在美國眼里，它才是中東地區(qū)當之無愧的主導者，法國的深度參與令美國極為不滿。中東是法國的戰(zhàn)略東線，有著重要的軍事、經濟和政治利益，不管美國如何怒目而視，法國是鐵了心要留在中東了。

非洲的法語國家是法國歷史上的殖民地，獲得獨立之后仍與法國在政治、經濟、軍事等諸多領域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法國通過這種傳統(tǒng)優(yōu)勢在非洲不斷發(fā)揮其重要作用。冷戰(zhàn)結束后，法國一度由于錯誤的非洲政策使傳統(tǒng)盟友出現(xiàn)了離心趨向。美國抓住非洲政治真空的時機填補了進來。然而，美國要抵消法國在非洲的巨大影響力是非常困難的，法國是在非洲進行軍事、政治干預最多的西方強國。這種干預不但沒有受到非洲各國的抵制，相反，還很受歡迎。法國同世界上30多個國家有著軍事合作或防務協(xié)議，主要是前法殖民國家和地區(qū)。而這里面，非洲是最重要的版塊。從乍得、喀麥隆、多哥到科摩羅的……，法國進行干預的非洲國家已在20個以上。這種深厚的傳統(tǒng)影響力，是法國保持大國地位的重要基礎，法國豈會輕言放棄？

法德政治聯(lián)姻曾經開創(chuàng)了大國合作的典范。早在1958年，當選法國總統(tǒng)的戴高樂在自己的莊園和到訪的西德總理阿登納達成協(xié)議。法國承諾，幫助德國重新獲得其他國家的尊重和信任；維護位于冷戰(zhàn)前沿的德國的國家安全；承認德國重新統(tǒng)一的權利。作為交換條件，波恩政府要支持法國在共同市場里的農業(yè)政策；堵住“陰險的”英國人到歐洲大陸的道路；幫助法國完成“世界使命”，即法國的大國地位。這些問題成為當年兩國合作的基礎。法德攜手，走過了30年的蜜月，直到1989年嘎然而止。

蘇聯(lián)崩潰之后德國的安全問題迎刃而解；德國實現(xiàn)了國家統(tǒng)一；聯(lián)邦德國早已取得世界的信任——法國也許還需要德國，但德國已不再需要法國。戴高樂將軍和他的追隨者曾希望拖著德國連同整個歐洲駛往法國的航向，1990年，纜繩斷掉了。法國的整個歐洲政策大廈一直是靠兩種重要假定來支撐的。第一種是假定是法國認定歐共體代表歐洲，但其實歐共體只是西歐12國的代表；另一種假定是認為歐共體的推動力是法國和德國。法-德軸心確實對歐洲有利，但是一成不變是不可能的。德國在國際舞臺上的謙遜只是暫時，它注定要單飛。潛意識里法國曾一直認為德國是罪犯國家，是自己的隨從。卻忘了，德意志豈甘人后？

“核心歐洲政策”需要修訂了，因為沒有了存在的基礎。但是，作為歐洲前進引擎的法、德兩國還是會保持這種特殊的合作關系。且不說對抗美國，也不說排擠英國，就在這個歐洲大陸上，一家獨大已經不可能了。合作、攜手，是法國必然的選擇。

中法關系是我國在西方國家關系最好的代表。1964年1月27日，法國與中國建交。 法國是在西方大國中第一個與新中國建立大使級外交關系的國家。兩國關系一直平穩(wěn)健康發(fā)展，但是1992年~到1993年例外。1992年12月，法國政府為了挽救瀕臨倒閉的達索公司，同意其向臺灣出售60架幻影2000-5，中法關系迅速降至冰點。法國政府這一舉動引發(fā)了我國的一系列報復。我國關閉了法國駐廣州領事館；中國從法國進口10億法郎糧食的合同取消；中國繞過法國，向德國購買空中客車飛機，法國在空客集團的地位被嚴重削弱；中國宣布阿爾卡泰流標，轉而從西班牙購買電信產品；眼看到手的廣州地鐵項目中國給了德國，法國阿爾斯通公司頓足捶胸……。法國向臺灣出售武器僅僅是出于經濟考慮，卻因此損失了更多經濟利益，當然，還有更嚴重的政治利益。巴拉迪爾政府上臺之后，立即宣布希望恢復同我國的良好關系。法國無法忍受被排除在中國市場之外的痛苦，表示對臺軍售僅履行上屆政府的協(xié)議，拆除重要升級裝備，僅保留最低武器使用效能。巴拉迪爾訪問中國之后，中法兩國發(fā)表聯(lián)合公報，法國承諾今后不再批準法國企業(yè)參與武裝臺灣，中國表示“歡迎法國企業(yè)來中國市場上平等參與競爭”，軍售危機至此結束。此后兩國關系正?；?，高層互訪不斷。１９９７年５月，法國總統(tǒng)希拉克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兩國元首簽署《中法聯(lián)合聲明》，決定中法建立面向二十一世紀的全面伙伴關系。2005年，中法合辦“中法文化年”。

老謀深算的英國在依附美國的前提下進行它的歐洲戰(zhàn)略包抄；德國像匹烈馬勇往直前，跑在了歐洲的前列；奉行歐洲大陸政策的法國在前進的道路上選擇了孤身只影。無論如何，在歐洲、在世界，法國都無法被忽略。這個老牌的資本主義強國的發(fā)展足跡值得世界為之注視。